说实话,慕娇娇琢磨了半天也不懂这话究竟有何深意,不过她也只是将狐疑压制在心底,来不及多考虑,便朝着目的地走去。
担心再次错过电话,顾戾随手将手机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身下的轮椅萦绕在明亮的光线,明明穿着干净的衬衫西装裤,却在一个抬眸的瞬间仿佛沾染着满身血光,语气重新低哑下来:“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南城区风波不断,现在看来,暂时只能分头行动。”
关尹琥双手搭在膝头,腰背挺直,严肃的国字脸思考了一瞬:“我可以带人去支援慕楚赫,至于空怀那里怕是你给让人亲自跑一趟了,剩下的陆小姐……”
他停顿了一瞬,一时间觉得南城区好像无人可再用。南城区里青家党是有不少,但能够不惧青瀛渊,还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将人从青家的眼皮子底下送去国外的,似乎真的屈指可数。
挑挑拣拣,最后勉强回应:“找薛御吧,薛镜离开后,他总归是要历练历练的。”
“不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扣了扣,顾戾不紧不慢的摇头:“他担不起这件事。”
不论薛御在女色上如何的混蛋,仅凭他的心计和手段,怕是还没有到飞机场,青瀛渊便已经杀到他们跟前了。
“那你说还能有谁?”
面无表情,单手捏着手杖,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擦,思考了几瞬,顾戾慢慢抬眸:“把这件事交给青柠如何?”
“青柠?”关尹琥蹙眉,不用言语便是一脸的不同意:“同是青家人,你将事情交给青柠,和将事情直接告诉给青瀛渊有什么区别?”
“自然是有区别。”
青柠是女人,还是个长辈,两种身份交织在一起,会让她对陆佳的经历有一种纯天然的同情感,虽说青瀛渊不算是完完全全青家嫡系,但总归也是青柠看着长大的,青柠自然是不想让他走弯路,将陆佳送走对她而言想必也是件好事。
顾戾倒也没有多隐瞒什么,有条不紊的将事情摆在桌面上解释了通,唇瓣挽出淡得几乎没有的嘲弄:“交给青柠,说不定这件事还能有几分转机。”
关尹琥顺着顾戾的思路考虑了几秒,不得不承认,除了这个办法外似乎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便只能点头:“好,但我和青柠不熟,那就交给你了。”明明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可他那张严肃的脸愈发面无表情:“对了,刚刚你为什么隐瞒着慕小姐?慕楚赫的事情她有权知晓,更何况还有袁沉箜的反扑在即,她很有可能随时会遭受到危险。”
“任何事情,我都不会隐瞒她。”
眼皮子垂下来,湛湛着深意的眸子盯着蓝宝石为底的手杖,一时间令人辨不清其中酝酿着的情绪。
顾戾自然不会隐瞒慕娇娇。
但同样,只要不是她发现,他也不会主动将事情告知。
她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只需要乖乖的等到半年期限到,慕楚赫平安的回到她的身边即可,中间不管经历过多少曲折和艰难,他都可以一力帮她扛下来。
至于袁沉箜……
“她在和同学吃饭,没有必要毁了她吃饭的好兴致,我下午去接她的时候可以告诉她。”
一番解释,顾戾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的问题,但关尹琥却蹙起了眉梢:“你自以为是为了慕小姐好,但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所有事情都按照你的想法发展的。更何况,你这些以为对慕小姐的保护,对她而言真的是保护吗?”
闻言,顾戾没有言语。
但关尹琥和他相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逐渐低沉下去的情绪,就连身形也没有半丝的动弹,眼眸像是一口古井,阴沉森然。
身子略略向前倾,他继续:“更何况,你是想要和慕小姐过一辈子的人,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便是信任,你有没有想过,慕小姐在知道真相后会如何考虑,没有必要为了这么点无所谓的小事消耗你们之间的感情。”
恍惚间,顾戾觉得这话慕娇娇似乎是说过的。
医院里,她搂着自己的脖颈,娇俏的脸蛋上笑得一脸的甜腻和依赖,微微泛着粗粝的手指在手杖上摩擦的速度快了几分,关尹琥劝说的言语还在耳边不断的提点着,但他的情绪却掀起几分烦躁。
有些想抽雪茄,手指朝旁边一伸,青七立刻便递过来一根,打火机也在清冷的包厢里响了一声,火焰摇曳,可……顾戾最终还是没有将雪茄点燃。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抽过雪茄了,虽然慕娇娇没有明确表示过对烟味的不喜,可他对她脸上的表情再熟悉不过。
陷入愈发浓重的烦躁感中,阴鸷到几乎可以磨出墨的眉宇紧蹙:“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没有必要将她牵扯进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关尹琥和他的认知完全不同,大掌放在膝头收紧,严肃的眉目敛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不赞同:“慕小姐是个独立的个体,哪怕是今后和你结婚了,她冠着顾太太的名号,也依旧如此,没有谁必须依附于谁的,成为谁的附属品。”
顿了顿,雪茄终究还是在包厢里被点燃,烟草散发着燃烧时特有的气味,青白烟雾中顾戾唇瓣的弧度愈发的深冷,甚至眸底都渲染上几分偏执,冷静的一字一句:“尹琥,她是我的。”
“我知道她是你的,但……”
包厢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声音不大,三声很是短促。
一开始,包厢里所有人都以为是保镖,顾戾自然也没有掐灭指间的雪茄,连头都未曾偏,淡淡的吩咐:“去开门。”
“是,顾爷。”
郝助理去开门。
关尹琥继续着他刚刚的言论:“但你只能占有她,却不能禁锢她。你希望她成为你掌心里戴着脚铐的金丝雀,但她却想要成为和你并肩的……”
再一次戛然而止的话,这次却不是被谁打断的,关尹琥看着门口的人,瞳眸略略闪烁出几抹惊讶。
而顾戾背对着门口,很自然的掀了掀眸:“怎么了?”
门外,慕娇娇单手扶在门框上,长发下的脸蛋抛却所有表情,只剩下冷艳,扯唇一笑,居高临下的咄咄逼人便这么碾压了过去。
郝助理错愕:“太太……您,您怎么来了?”
“这里是我不能来的地方吗?”
听到声音,顾戾第一反应便是将手中的雪茄掐灭,冷沉的眉目甚至带着几分急促,眼风未曾再分给关尹琥半点,操控着轮椅转身便朝着门口的女人过去:“娇娇。”
他想要将她搂入怀中。
却在还剩大概三步远的位置被慕娇娇呵斥住:“停在那里不要动。”
顾戾自然不肯,却睨见那张精致的小脸彻底消失了所有表情,唤着他的名字,加重着语气:“顾戾。”
“娇娇。”男人的眸底敛着复杂,操控轮椅的手指从前进键上挪移开,询问着和刚刚郝助理同样的问题:“你怎么来了?”
“一个两个都不想让我来,所以这里真的有什么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
维持着大致一米的距离,慕娇娇深呼吸,抬手用自己的手指梳理了下被风吹得微散的长发,黑白分明的丹凤眸就这么看着他:“仁叔前脚将我送到虹楼,你的随身保镖后脚便也出现,顾戾……你跟踪我,是不是?”
她的嗓音很轻,却仿佛也很重,每个字落下来都能够在顾戾的心底砸出一个坑。
关尹琥见状不好,第一时间便准备出言:“慕小姐……”
“尹琥。”
却又被顾戾唤名制止。
骨节分明的大掌在手杖上掐住,跳跃着的青筋在手腕内侧肆意着韵律,可男人的嗓音却冷然到沉淡:“娇娇,你觉得呢?”
她?
她自然不想答案是这样,但事实摆在她面前却让她不得不信。
深呼吸,闭了闭眼,柔软的掌心被掐出几个月牙形的痕迹。
安静到死寂的包厢中沉默了将近一分钟,她才喉咙滚动了下:“顾戾,我可以听你的解释。”
庭院里卷起淡淡的风,从身后将她的发丝吹拂起来。
她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和那双暗到宛若是深渊般的瞳眸对视着,几乎要将她吞噬其中,然后看着男人慢慢启唇:“如果我说是呢?”
“顾戾。”这样的答案令她几乎要按捺不住心底的情绪,恼怒到失笑:“我真的不明白,我自以为我和你是相爱的,你的掌控欲、占有欲,什么欲.望我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满足你,你派人二十四小时监控我,美其名曰是保护,我都无所谓,但你呢?”
试图让她只做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金丝雀,被他牢牢掌握在掌心里。
深谙的眼眸看着眼眶微红的女人,男人的下巴紧绷,薄唇缓慢轻启,吐出来四个字:“我也爱你。”
他说得言辞凿凿,她也深信不疑。
可她却不能明白他究竟懂不懂什么是爱。
如果在他的世界上牢牢掌控才是爱的话,她这般试图挣脱,肆意妄为总归会有一天让他的爱意尽退,或者是……转换到其他女人的身上。
乔潇潇。
慕娇娇不敢继续想下去。
思绪紊乱,她差点踉跄,扶稳门框,她闭了闭眼又睁开:“那你就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你究竟来这里是做什么?”
她的眸底最深处闪过一抹期待。
她怕失去他。
所以现在他哪怕随便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理由,甚至利用关尹琥帮他打掩护,她都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做是真相。
可纯黑色的手杖几乎被手指掐出深深的五指印,盯着那双漆黑到透不进光的丹凤眸,顾戾语气愈发的冷淡漠然:“如果我说我就是来跟踪你的呢?”
天旋地转,慕娇娇彻底没有扶好门框。
也幸好郝助理距离的近,又手疾眼快的将她扶住,才避免她摔在地上的惨剧。
胃里饥饿的感觉灼烧着神经,再加上这番局面,慕娇娇被扶到沙发上坐好,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连带着胸膛的抖动,闭着眸,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顺着毛孔侵蚀到心底最深处。
她觉得面前这个男人,从未像是这一刻这么令她失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