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知晚没有再回应他,只是一味的沉默落泪。
哭到令景玄阳不忍,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手机铃声便突兀的响起,他好似松了口气般接起:“有什么事,说。”
电话那头的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坐在另外卡座上的慕娇娇不得而知,可却能够清楚瞧见景玄阳的脸色一点点重新暗了下来,就像是深邃的旋涡般,将所有的情绪席卷翻滚着。
“我知道了,既然这手他敢伸,那就以牙还牙的让他尝尝腿断的滋味。”
说完,放下手机,他视线紧锁在施知晚脸上,将近一分钟都未曾说一个字。
沉重的呼吸声和凌冽的眼神,让慕娇娇刹那间有一种猜测。
莫非……
果然,男人原本揽着施知晚的大掌倏然间的收紧,抬手直接掐上她的下巴,语气冷冽:“不小心,好一个不小心,施知晚,你现在告诉我如果不是你不小心推了萱湘导致她脚踝扭伤的话,接下来等着她的是不是就是一场车祸了?”
施知晚脸上的泪还挂着,闻言却没有半点的害怕,仰脸:“她先出手让我弄丢工作,我只是还手而已,你就接受不了了?如果你真的这么将郑小姐放在心上的话,那你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是给她头上戴绿帽子不成?”
他这般拥着她,就算是逼问,可要是被外界拍到,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全程,她眸子疏淡的睨着他,声调没有任何变化,任由他铺天盖地的全是肃杀的气势,锐利到令人有种头皮发麻的心悸感。
“景先生。”她慢慢的笑:“这场车祸并未发生,我就算安排了人手也在我推了郑小姐后全部撤回,可就算是如此也能够被你发现,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
景玄阳没有回应,施知晚也不在意,自问自答:“这说明你已经接受了郑小姐当你的未婚妻,你虽然向来不将女人放在眼中,可却有责任感,郑小姐现在就是你的责任,所以在我和郑小姐中你早就做出了选择。”
“施知晚。”他攥着她下巴的力道愈发的用力,耳边回荡着的都是她刺耳别扭的用词,怒火攻心令他刻薄的字眼张口就来:“别把你和萱湘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你不配。”
“我当然不配,所以麻烦你也不要再来招惹我。”
她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恍惚间似乎又回到当年那个青涩傲居的小姑娘,抬手将他的手指从自己下巴上拽下来,脸上虽然带着笑,可语调已经恢复到客气的疏离:“安排人撞郑萱湘的事情的确是我的错,如果景先生想要替你的未婚妻报复回来,我自然接受,不管是坐牢还是赔偿我都接受,只要你不动宗航。”
康宗航,南城区律政界第一大状,从业十年,从没有打不赢的官司。
“你在护着那个野男人?”
气血翻涌上心头,不知为何景玄阳几乎控制不住心头翻滚着的暴虐感,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你还敢说你和他只是朋友关系?”
“随你怎么想。”施知晚没有动,也没有抽手:“我自己做下的事,我自己承担,无需你牵连别人。”
“既然你这么护着他,那我就让你看看南城区究竟是谁说的算。”
这座城市里,他想要谁生谁死实在是太过容易,甚至不需要动动手指。
既然施知晚曾经没有学会的,那他现在给她长长记性也不迟。
怒意冲冲的离开,这是慕娇娇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够将景玄阳激怒到如此地步,回眸瞧了眼重新叫来侍者将桌面上的咖啡重新换掉的女人,她起身慢慢坐过去。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描绘刚刚的事情,施知晚明明只需要掉掉眼泪的事情,却最后演变成那副样子,甚至其中还有不少是由着施知晚推波助澜而造成的,尤其是最后那一句,简直是火上浇油。
慕娇娇停顿了下,手指慢慢在桌面上滑动着,眉目轻漫的提醒:“景玄阳接下来恐怕要动那位康先生了,你让他做好准备,毕竟……”
“景玄阳在南城区也算只手遮天?”
施知晚的嗓音听起来轻轻浅浅,跟刚刚或悲愤或生疏的模样大相径庭,令慕娇娇蹙了蹙眉,却很快反应过来:“你是故意的?”
“反客为主,很好用不是吗?”施知晚笑得畅快也张扬:“我不敌景玄阳,这一点从我当年被逼到跳海的时候就很清楚,所以如果我想赢,就要以猎物的形式出现,这样才会降低自以为是猎手的猎物的注意力。”
最聪明的猎人,往往会以猎物的姿态出现在真正的猎物面前。
这句话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慕娇娇的脑海中,她看着眼前的施知晚,突然感觉到女人的恨意能够酝酿出多么强烈的疯狂和执拗。
两个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再主动说话。
距离和郑萱湘约好的时间已经不长了,侍者重新上了两杯咖啡,香醇的咖啡味很是浓郁,可却掩饰不住其中藏着的……药物的味道。
鼻尖抽动了下,嗅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味道,原本慕娇娇是准备离开的,却刹那间丹凤眸骤缩,一把攥住施知晚的手腕,冷呵:“你往里放了什么?”
一开始施知晚还想要掩饰:“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郑萱湘马上就要来了,你别在这里坏事。”
“施小姐,我来看戏是因为你所做的事情有利于顾戾,但并不代表我会眼睁睁看着你给别人下.药。”
就算这药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能够即刻间害人的药,但这种药一旦随着咖啡服下便会在身体里变成一颗种子,只要今后一点点给它催熟,便足以令人心智丧失。
是林长宸所中的癫蛊的低配版,甚至称不上蛊虫。
而且药味氤氲在咖啡中,就连慕娇娇差点都忽略了过去。
见施知晚死活不肯承认,慕娇娇袅袅勾唇,眉目间渐生出某种冷漠的笑:“既然施小姐觉得你没有下.药,那不如将这杯咖啡喝掉如何?”
也许是想要玩什么把戏,施知晚将咖啡放在自己的面前。
然后她放开她的手,就站在卡座的旁边,丹凤眸凝视着她,凉薄又冷锐:“喝吧。”
“这杯咖啡我自然会喝,但不是现在。”施知晚勉强维持着冷静:“慕小姐,郑萱湘马上就要来了,你如果和我有什么误会的话,不如等郑萱湘走后再说,现在我先……”
“你要是不喝,我灌你喝怎么样?”
轻轻袅袅的嗓音将她打断,精致的眉目微微挑起,挑出别样的冷艳。
那面上若有似无的笑意,让施知晚心中猛然咯噔一声。
慕娇娇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放在桌面上的手不断攥紧,施知晚知道自己隐藏不下去了,一双眸子猛然抬起看过去,愤怒又埋怨:“慕小姐,我拉你成为盟友可不是让你来这里帮我捣乱的。”
“所以……”慕娇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眸色一凌:“你知道我治好了林长宸,所以担心我会坏事,才会……”
施知晚没有回应,可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药究竟是谁给你的?你们又想要对郑萱湘做什么?”
就算是政界争斗,慕娇娇也不喜欢这样的肮脏手段。
施知晚自然不肯说,但慕娇娇却有的是办法。
窃听着她心理的想法,她慢慢眯起丹凤眸:“给你药的人是康宗航?”
“你怎么知道?”下意识脱口而出,施知晚见慕娇娇眉目冷艳的逼近于锋利,觉得自己根本蒙混不过去,又怕耽误了和郑萱湘的见面,只能攥紧拳:“你说的没错,的确是宗航给我的,他说只要将这药给郑萱湘服下,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管了。”
而换来的代价,就是他给她提供住所和车辆,在能够出手帮忙的事情上尽量帮忙。
就连今天这间咖啡厅也在康宗航的名下。
不然的话,施知晚真的有南城区第一大状这样的朋友,当年又怎么会被逼到那种程度?
得到一定的线索,慕娇娇要求将咖啡换掉,这次施知晚并没有再做什么无谓的反抗。
确定咖啡里的确没有什么不该放的东西后,慕娇娇才重新恢复到温凉平静的脸色,对上施知晚的视线,劝说警告的嗓音像是要敲打在她的心口:“施小姐,如果你只是想要抢男人,那就凭借着自己的手段光明正大的去抢,如果你想要惩罚景玄阳当年对你做过的事情,就不要伤及无辜。你要清楚,郑萱湘可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看到某人的身影出现在咖啡厅门口,慕娇娇也没有等待施知晚的回应,便重新坐回到她的卡座里。
郑萱湘不愧是郑家的幼女,就算约见施知晚一次也有着不小的排场。
身边跟着走进来的男人看似平平无奇,可西装都遮挡不住的肌肉和时刻警惕着的眼神无一不暴露着他是个保镖的事实。
轮椅缓缓的停在施知晚的对面,就算脚踝受伤,也丝毫不影响她穿着一袭长裙显得矜持端庄,掀了掀眸:“施小姐来得好早,倒显得是我失礼了。”
“无妨,不过……郑小姐约我见面是有什么事情吗?”
郑萱湘维持着自己应有的气度,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圈子里看见自己未婚夫前女友最冷静的一个,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令自己受伤的罪魁祸首,慢慢的微笑:“我倒是没什么事情,不过我觉得施小姐应该有话想要对我说吧。”
“哦?何以见得?”
既然郑萱湘不主动谈及,那施知晚便按兵不动,端起咖啡:“我来得早也不知道郑小姐喜欢喝什么,就擅自点了杯雪顶咖啡给你。”
说着,便要垂首去抿咖啡。
可还未沾唇,就被郑萱湘出声唤住:“施小姐。”
她狐疑的抬眸:“有什么事?”
“我平日里不喜欢喝雪顶,倒是喜欢施小姐手中的卡布奇诺,也不知道施小姐能不能换一换?”
原本这就是施知晚的计划,她很清楚郑萱湘这样的世家小姐会有很重的防备心,所以在她提前点好咖啡的情况下,郑萱湘一定不会喝放在她自己面前的那杯,那么最大概率的就是会提出交换咖啡的要求。
那只要她将药下在她面前的这杯里,到时候等着郑萱湘一提出交换的话,她就可以顺势而为。当然,如果郑萱湘不提出交换,她也无所谓,只要不喝即可。
只可惜……
这一切都被慕娇娇给提前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