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佳失踪还没有二十四小时,就算是报给警方也不会立案调查的。”江念慈被慕娇娇毫不犹豫的拒绝弄得有些伤脸面,原本脸上仅存的那点关切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大声呵斥着:“娇娇,无论你们姐妹之间闹过什么样的矛盾,聘佳都是你妹妹,她现在是失踪,你不担心也就罢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念慈,吵什么呢?”
如若不是苏昶及时开口的话,怕是慕娇娇下一秒便会转身离开,她原本回来就是因为江念慈在电话中说有急事,却没有想到他们的主要目的依旧是想要踩着她来攀龙附凤。
苏昶走过来的时候就瞧见自己那年轻的继女就站在玄关的位置,连鞋子都未曾换,一个多月不见,巴掌大的小脸温凉精致的比曾经更甚,眉目间无声却氤氲着足够的凌冽。
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着的紧绷氛围,他上前保持着温润的笑意,抬手将江念慈揽入了自己怀中:“念慈,娇娇才刚回来,你别为了聘佳那丫头自己贪玩让娇娇不高兴。”
说完,还抬眸看了眼慕娇娇,慈父情怀的温声劝着:“娇娇,你妈妈只是太过着急了,你也别往心里去,一家人是不会有隔夜仇的。”
苏昶话说得漂亮,但慕娇娇太过清楚他是一位什么样的人物。
如果说江念慈是外强中干的虚弱困兽的话,那苏昶便是一只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麻痹蛊惑着江念慈在前面替他冲锋陷阵,反倒是他在局面僵硬的时候说两句好话进行挽回,看起来像极了位好人,可目的却统统是为了他内心中欲壑难填的欲念。
深呼吸,无论慕娇娇有多想直接离开,但对上江念慈那双满是焦急和担心的眸子,她便只能闭眸,抬手捏了捏眉心:“算了,我托人帮忙找找,但我人单力薄,你们也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她是你妹妹,你……”
“这是自然的。”
苏昶搭在江念慈肩头的大掌稍稍用力,阻止了她未说完的话,脸上带着平和又慈爱的微笑:“聘佳自己顽皮,还真是辛苦娇娇了。”
看着苏昶那张假模假样的脸孔,和江念慈对自己再明显不过的不悦,慕娇娇勉强勾了勾唇,捏着手机走到后庭院中。
花园应该是花匠刚刚培育翻锄过的,空气中弥漫着少许泥土的清香,更多的则是浓郁花香,可自己儿时种下的蔷薇和柏松树不知何时全都被拔除的丝毫不剩,只剩下当初苏聘佳和自己一起种下的玫瑰花还娇艳欲滴。
环顾一圈,不知为何慕娇娇鼻头猛然一酸,一股难以名状的委屈感在心头肆意蔓延开来无法抑制。
站在原地缓了半刻钟,她才摸出手机,一通电话打到了薛御那里。
薛御和薛镜应该算是南城区最先一波得知顾戾住院消息的人,可进入病房的时候里面就只有顾戾一个人,短发下一张英俊的脸很明显氤氲在暗色的阴影中,手指间的雪茄燃了一半,烟雾模糊着空气,勾勒出别样的危险感。
两个人对视了眼,薛镜指挥着薛御将礼物送到床头,干练英气的笑了笑:“顾爷,娇娇呢?她没有陪着你吗?”
话音落下,没人回应,反倒是顾戾脸色在阳光中愈发寂漠无声,就连眼角眉梢都覆盖上戾气时,她便下意识的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
她只是知道顾戾是回国后出了车祸。
眉头跳了跳,好像事实并没有她了解到的这么简单。
雪茄被指尖毫不犹豫的掐灭,男人盯着一张淡漠至极的脸,目光平淡象征性的瞥了眼她:“她有事,就先离开了。”
“这样啊。”薛镜静了静,然后在一片死寂中毫不犹豫的将薛御推了出去:“顾爷,我们这次来一是听说您出车祸了,想要来看看,二也是让薛御给慕小姐道个歉。”
听到“慕小姐”三个字,顾戾才慢慢抬起一双狭长的眸,视线看似温淡,却有着异常的锐利:“恩?”
“上次薛御不懂事,胡乱交朋友,没想到差点得罪了慕小姐。”
然后薛御便将魏文想要迷晕慕娇娇送到薛御床上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口吻偏叙述性,既不偏向薛御,也没有扭曲事实,最后还夸奖了一波:“慕小姐不愧是顾爷看中的人,警惕性和敏锐度都很高,就算是没有薛御这个混小子,那个魏文也是伤害不到她的。”
薛御站在原地,男人黑眸就那么沉沉的盯着他,深邃得宛若是常年不见天日的深海,就算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有着一股令人心慌的气势,让薛御徒生一种想死的心。
如果他知道自家姐姐会这么出卖自己的话,无论说什么都是不会来这么一趟的,现下里整个人暴露出一种慌意,连忙解释着:“顾爷,我也只是一时间被魏文蒙蔽了而已,对慕小姐并没有任何不轨的心思。”
这件事当初慕娇娇还是让郝助理安排的保镖在外面埋伏的,顾戾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可现在再次旧事重提,他还是控制不住的从心底深处蓬勃而出一种暴虐的情绪。
垂在膝头的手指动了动,粗哑的嗓音刚在病房里响起,就听到薛御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宛若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连忙从口袋中掏了出来,干净的屏幕上显示着的名字赫然便是他们刚刚讨论中的女主角。
“顾爷,慕小姐的电话。”
“接。”
薛御聪明的开了扩音,就听到女人的嗓音顺着电流传过来有着几分无端的委屈感,噙在她平日里温凉的嗓音中,不甚明显:“薛少,最近忙吗?”
在那暗透了的视线中,薛御只能摇头:“最近南城区也没有什么大事,慕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打电话能够随意闲聊的地步。
“的确是有点事情想要麻烦薛少的。”
“慕小姐这话说得就有些见外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想要吩咐我的可以直说……”停顿了下,他打了个哈哈,看着病床上顾戾偏白手背上跳跃着青筋,故意提及:“不管怎么说,上回魏文的事情我都算是欠你一个人情。”
“薛少这话就见外了。”慕娇娇看着郁郁葱葱的后院,温凉如水的陈述着:“魏文这样一个当红小生能够这么快的被整个娱乐圈彻底雪藏,连带着他身后整个利益链都被撼动铲除,南城区重新恢复风平浪静的地步,这可都是薛少的功劳。”
薛御愣了愣。
慕娇娇说的话让他有那么几秒钟的不明白,他就算是背靠薛家,但毕竟也不是薛家家主,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前者雪藏的事情的确是他吩咐下去的,但后者……
魏文的利益链触角就算伸不到南城区金字塔的家族,但也足够在圈子中纵横交错,在那些纨绔富家哥之间牵一发动全身。
刹那间似乎明白了什么,薛御下意识抬眸看向那张阴暗交错不动声色的俊脸,用接近于无声的嘴型:“顾爷。”
“你继续。”
看着对方的口型,薛御不得不将不属于自己的功劳承下来:“慕小姐夸赞了,但上回让慕小姐受委屈也是我的不好,如果慕小姐有什么事情的话,还请不要见外。”
慕娇娇笑了笑:“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然后,她将苏聘佳失踪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不带任何主观的感**彩,任由谁听了都有一种公事公办的味道。
薛御自然也不例外,但却很自然的回应着:“慕小姐放心,我这就安排人去寻找苏聘佳,如果有任何消息的话,我再打电话给你。”
“那就麻烦薛少了。”
慕娇娇和薛御之间又随意你来我往了几句客套的话后,这才将电话挂断。
薛御将手机收起来,抬眸还未来得及张口说什么,就看见病床上的男人那双晦暗的眸底划过细长的暗流,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膝头敲了两下,低低沉沉的嗓音几乎没有平仄的吩咐:“这件事你不用插手了,等到明天苏聘佳就会被完好无损的送回苏家。”
薛御几乎是下意识的就颔首回应“好”,但下一秒大脑便一片空白,懵了懵,这句话更深层的意思也就是说……
苏聘佳是……顾爷绑架的?
紧跟而来而来的第二个念头就是……
他一定要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也幸好这个时候江空怀推门走了进来,要不然薛御真会觉得这病房里弥漫出一股恐怖片中才会有的死寂。
江空怀不明白薛御为什么要一副看救世主的眼神看着他,却也不放在心上,随意的将一台平板扔到顾戾跟前,慢悠悠活动着手腕:“得了,你安排给我的活我算是帮你做完了,下次这种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事你就别扔给我了,简直是浪费我的时间。”
没有理会他的抱怨,顾戾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看着亮起来的锁屏:“都招了?”
“没两分钟就招的干干净净,说是她伙同一个小明星干得,按照你的性子,我已经安排人去把那个小明星请过来了。”
咬紧“请”这个词,有着一股别有深意的味道。
而顾戾却神色淡淡的,随意回应了句:“恩。”
然后,垂眸便翻阅起平板里的内容,很专注,却从始至终眸底噙着的都是暗沉的色调。
江空怀也没有理会他,随意的在茶几上捡了个苹果,也不知道洗了没洗,就咬在口中咔哧咔哧的嚼着,状似漫不经心的态度朝着薛镜挑了挑眉,笑得满脸都是痞气:“薛镜,你好久都没去基地了,也不知道身手退步没有,今天正好有时间,走吧,咱们去基地过过招,恩?”
……
从昨晚折腾到现在,慕娇娇可谓是滴水未进,这么平白空闲下来还真有些饿感,低眸再看了眼手机,才发现赫然已经十一点了。
捏着手机回到餐厅,她随意拉住一个路过的帮佣:“麻烦让厨房帮我准备点饭菜,或者是帮我下碗面,我有些饿了。”
帮佣自然答应下来,而且短短十分钟内就端上了份清汤面,虽然配料不是很丰富,但胜在香味扑鼻,口味清淡,吃起来也还算不错。
可就是这样一碗不到饭点的面,让从楼上下来的江念慈像是看到了什么肮脏的事物般,呵斥的嗓音刺耳的便直戳入耳中,连名带姓的直呼:“慕娇娇。”
筷子上夹着的面条徒然被夹断。
看着手背上溅起来的点点汤汁,不知为何慕娇娇心底徒生出一种恼意,就连江念慈走到跟前,她也没有抬眉,随意的从旁边抽了张纸擦拭了下手背:“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真的没心没肺啊,你妹妹现在下落不明,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吃吃喝喝?”
“不然呢?”
心口盘旋着的感觉让她一点点抿唇,威压的嗓音中缠绕着某种无法描绘的笑意,筷子放在碗上:“你不让我吃饭,难不成让我敲锣打鼓的庆祝她的失踪了不成?”嗓音低徐温凉到有条不紊,就像是叙述着什么最不入流的事情般:“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安排人半个小时内满足你的愿望。”
“慕娇娇。”江念慈不可置信的看着,缓了好几秒才徒然反应过来,扬手就想要一个巴掌甩过来:“我教了你这么多年,就教会你这么恶毒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在你出生的事情我就该掐死……”
半空中,她的手就被慕娇娇截住,白嫩的小手明明在阳光下那般的纤瘦,可平白多出几分颤抖来。
这几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些,无论是舆论诬告,还是顾戾的疏离,弄得慕娇娇身心俱疲,眼角眉梢挂着冷静到异常的滋味,却又莫名透着某种极致的疯狂:“你就该掐死我是么?只可惜,你现在说这样的话已经太晚了,不过你现在这个母亲做的有跟没有有什么区别吗?”
从她踏进苏家的大门那一刹那开始,江念慈这个人,从名字到心都变成了苏聘佳的母亲。
说着,慕娇娇缓缓放手,冷眼看着江念慈朝后踉跄了两下,差点摔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喊叫着她的名字:“慕娇娇,你别忘了,我是你妈。”
“是么?”
她笑了下:“那你还真有本事,一下子让我对这个称呼厌恶到了极点。”
视线在桌面上随意扫了眼,碗中的清汤已经凝固了层油皮,面条也坨成了一团,看起来脏兮兮的,让人彻底失去了胃口。
她手落在餐桌上,捏着桌布,慢慢的挽起嘴角,漫不经心着:“你不是说苏聘佳还没有回来,就不该有心情吃饭吗……”
然后,下一秒,她捏着餐布用力一扯,只听见“咣当”一声,碗直接摔在了地板上,汤汁溅出来,溅了江念慈一身。
她尖叫着,汤汁不烫,但这般油腻腻的感觉让她整个人头皮发麻,原本还想要按照惯例训斥,就看见慕娇娇根本就没有看她一眼,姿态慢悠悠的朝着厨房走去。
十一点多,厨房准备的午餐已经差不多可以出锅了。
江念慈一开始还不明白慕娇娇想要做什么,但还没有半分钟,厨房里便接二连三的响起不可思议的尖叫声,还有着瓷器摔在地板上的声音。
她才后知后觉的猜测到,所有的饭菜全都被砸在了地上。
江念慈赶到的时候,略施粉黛的女孩就站在一片狼藉和惊恐的人中,眼角眉梢弥漫着一层外泄着的挑衅,有着在她面前从未展现过的张扬冷艳,单手捏着从纸抽里抽出来的纸张,一点点擦拭着没有任何脏污的手指,然后慢慢抬眸看她,轻笑:“现在,大家一起别吃东西。”
说完,慕娇娇和江念慈擦肩而过,缓缓的将用完的纸巾揉成团,三分上挑的眉梢肆意着笑容,抬手将纸团扔进垃圾桶中。
正中,她红唇挽起:“三分。”
既然在江家没饭吃,那慕娇娇索性就打了辆车直接到了市中心的商场,找了家还算顺眼的餐厅,看着菜单一连点了好几道菜品,就算这家餐厅打的是少而精的路线,摆在餐桌上的盘数也很明显是一个人吃不完的量。
这样的画面自然引起餐厅里不少人的瞩目,好几个男人都试探着上前表示想要和慕娇娇拼桌,却都被她毫不犹豫的找来侍者驱离开了。
但依旧有人还不死心,刚准备凑上前,就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男人先他一步拉开慕娇娇面前的椅子,施施然的坐下,略带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笑意:“这位小姐,介意一起拼个桌吗?”
“介……”戛然而止的话,抬眸就瞧见对面男人温润的脸上挂着一层浅笑,上身穿着件名贵的米白色衬衫,一丝不苟到没有褶皱,成功的让慕娇娇变了脸色:“沉箜,是你。”
“见到我很惊讶?”
“这倒不是。”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慕娇娇舒了口气单手托腮着,双眸因着看到熟人而笑眯眯着:“只是最近都没有看见你,我在问过学校里的人,他们都说你请假了。”
“的确,最近有些心烦,于是去国外散了散心。”
熟练的将旁边被抢了位置从未有些不忿的男人打发走,抬手叫来侍者,帮自己要了杯红酒,俊脸上淌着少许轻薄的笑意:“倒是你,我一回国就听说你诬陷,又在校门口差点被撞的事情,没有大碍吧?”
“没什么大事。”
现在回想起来,倒是顾戾,最近一段时间里伤上加伤,她下意识抿了抿唇:“所有的舆论都被澄清了,我的……”
他身子略略前倾了些,顺着空气的流动,一股淡淡的古龙水香味就飘进了慕娇娇的鼻子中。
熟悉的让她下意识一愣。
她越说越低的话让袁沉箜挑了挑眉:“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