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芙云 第30章 莫问前程（二）

忽必烈皱眉道：“妹子，你也太过心软了。杨过既然对你家不怀好意，你岂能再与他结伴同行？他狼子野心，你要早下决断，以免日后抱憾终生啊！”

郭芙抿紧嘴唇，并不搭言，双目只直直地盯着杨过看，过了半晌，方掉过头去，红着眼眶不再看他。杨过此时虽稍稍安下心来，但见郭芙不知是气是恨，此时心中悔恨欲绝，恨不得当场把心剖出来让郭芙看看。

子聪和尚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郭大小姐，这杨过英雄大会上拒婚在先，欲害令尊在后，实是包藏祸心，今日幸好是遇到了四王子，若是遇不到，只怕离了此地，他便要对你痛下杀手……”

杨过未等他说完，愤恨之心便按捺不住，见郭芙低眸默默无言，忽想到：“你若信我，这些人便诋毁我千次万次，你也只信我一个。若是不信我，我就是把心捧到你眼前，恐怕你也不肯看一眼。我且看你信与不信，等你判我是生是死……”见郭芙斜睨自己一眼，登时又自怨自伤起来：“我知你是再不肯理我的，一会儿我拼了这条性命带你出去，过得两日毒发死了，到得那时，你方明白是你冤死了我，便一辈子也不能忘了我！”一面想着，一面自觉称心如意，内心深处竟隐隐盼着自己早日殒命。

郭芙自然不知道杨过内心波涛翻滚犹胜东海骇浪，她左右打量下杨过和忽必烈，只觉脑袋快要炸开了一般。她见杨过双眸血红，神色悲伤哀怨，心中不禁恨恨道：“你委屈什么？你欺我骗我，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她缓缓地吐一口气，高声道：“他要害我便害我，我要生气便自生他的气，哪个又要你们多事？”

郭芙这句话，声音虽高，神色虽怒，但听在杨过的耳里，自觉有说不出的浓情蜜意蕴在其中，原本一颗不住坠下万丈深渊的心此时却舒畅甜美，莫可名状。杨过凤目低垂，嘴角蕴笑低低呢喃道：“芙妹……”心内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梗在喉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自来伶牙俐齿的杨过只得憨憨一笑，又轻轻唤了一声：“芙妹……”若不是眼前情势所限，恨不得纵起身来翻几个跟头，大叫大嚷，以抒快意。

忽必烈与子聪和尚对视一眼，刚要说话时，却见王帐呼的一声被掀起，一道人影似一阵风似的奔进帐篷里，未及站稳，便听到他高声叫道：“皇后那巫女！竟把耶律大丞相给害死了！”来者髡发蓝袍，面容与忽必烈甚是相似，正是忽必烈同胞幼帝阿里不哥。

这一句话震得在场的忽必烈、子聪和尚和郭芙怔在当场，杨过不懂蒙古话，忙低声向郭芙询问。郭芙压低声音道：“是耶律楚材被他们蒙古的皇后害死了……”杨过点点头，留神看忽必烈的反应。

阿里不哥拔出佩刀高声道：“四哥！我们这就去和林！在里台大会上问一问皇后，她到底要干什么！大汗之位论理也该到我们身上了！”

未及他说完，忽必烈突然暴喝道：“七弟慎言！”阿里不哥大步向前跨出两步，双目圆睁道：“慎言？慎什么言？父王一辈子慎言慎行，还不是叫人害死了？现在是长生天保佑，忽察和脑忽那两个小崽子都没本事，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忽必烈手指着他，半晌叹道：“七弟，难道你心里的话都要用嘴说出来么？”阿里不哥哼了一声，大声道：“草原上的儿女自来像草原一般坦坦荡荡，难道还要学汉人一般，肚里一套话，嘴里另一套话不成？”

忽必烈无奈道：“总是母亲太过宠爱你……耶律丞相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阿里不哥“哦”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递与忽必烈，说道：“这是我刚刚从一个千夫长手中夺来的……”见忽必烈皱眉，知他素来军法严明，阿里不哥自觉难逃忽必烈处罚，小声嘟囔道：“我这就动身返回和林去寻大哥，四哥你手头事情一了，也要快马加鞭赶回去，空耗在南朝有甚乐趣？南朝土地纵是拱手送我，我放马都嫌地不平！”见忽必烈张口又要教训自己，忙一溜烟儿的跑了。

忽必烈恨恨地看着帐外，有心要严惩胞弟，但一来母亲溺爱幼子，一旦处罚，岂不伤及老母之心，二来诸兄皆怜阿里不哥幼时便丧父，也养成了他言语莽撞无法无天的性格。忽必烈扬声对帐外道：“是谁跟随七王子回和林？务必尽心！”帐外传令官唯唯而去。

郭芙见杨过不甚明白的样子，低声道：“蒙古人要起内讧啦，真好！最好狗咬狗，咬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说罢又想了一想，问道：“不知道耶律姐姐和耶律大哥如何了，那蒙古皇后也会对她们下毒手么？”

杨过斜乜她一眼，鼻子里不受控制地哼了一声道：“须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郭芙怔了一怔，闷闷道：“你是说她们都……前几日我还说要笑一笑闹一闹耶律大哥和完颜姐姐，以后再也不能了，你说完颜姐姐能逃出性命来么？”郭芙心思单纯，耶律完颜三人是她初入江湖时所结识，共同抵挡过李莫愁，彼此之间言谈又甚为投机，故虽只匆匆一面，郭芙却将三人引为好友。

杨过说道：“那完颜姑娘是金国皇族后裔，身边又有钱财又有旧部，当是无恙。”郭芙点点头，不再说话。

忽必烈只觉眼前情形一团乱麻，过芙二人，劝降了半日，全无进展，要放他们走，心中委实不甘，要杀掉两人，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再加之海迷失皇后蠢蠢欲动，想把大汗之位窃为己有，忽必烈颇有些焦头烂额，便草草应付过芙几句，好言送他二人回帐中休息，但留下子聪和尚细细详谈。

杨过与郭芙两人相携出帐，才发觉其时已至傍晚。冬日入夜早，夕阳依山将尽，凛冽的寒气相侵，郭芙不禁拢紧了衣衫，但见蒙古众人早已归营，四下里却鸦雀无声，若不是有缕缕炊烟伴着寒风飘荡，便让人错以为身在一座无人之城中。杨过见郭芙怔怔地望着远山的残阳，问道：“芙妹，你有什么心事？”

郭芙回首定定地看了杨过一眼，素来明媚鲜妍的脸上却有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愁色，郭芙低声问道：“杨哥哥，你说我们一定能守住襄阳城么？一定能打败蒙古人么？”声音被寒风扯散丢进了黑暗中，四面升起的薄薄暮色渐渐转浓，渐渐将两人包围在一片苍茫之中。

提示杨过：你的神助攻郭靖即将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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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莫问前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