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剧宗师 第240章 雪之华

这个故事乃是悲剧，还夹杂了国仇家恨，本不适合在瀛洲内阁官员父亲的八十八大寿上演出。

沈月楼原打算排的戏是《麻姑献寿》，吉祥而且喜庆，后来，得知这位老寿星家族的一些历史，沈月楼便决定演出《生死恨》了。

虽然这出含沙射影的戏很可能会招致这些人的不高兴，但自己已经将整个故事的背景假托为大周和北梁的恩怨，他们对自己也无可指摘。

而且，就算看出来，他们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自己身负着华夏戏曲交流代表团团长的职责，一举一动都受到外界的关注，他们总不能把自己关起来吧。

进入土圆大贤的庄园之后，沈月楼等人就被安排到了戏台后面。

前面几出是人形净琉璃(傀儡戏）和能戏的表演，后面又演了两出歌舞伎，华夏戏曲文化代表团的表演依旧是当晚的大轴。

等庄园里的仆从将砌末摆放齐整，点绛唇的锣鼓开打，扮演张万户的花脸左月辉便在八名龙套和刘月松与刘月柏两名武生反串成的武净哈须龙、黑须虎的开道下缓缓登上了舞台。

“威风凛凛镇北梁，万马营中某为上。奉命带领兵和将，要夺大周锦江山。”

念完一段引子，左月辉对台下的观众白道：“本帅，张万户。大梁皇帝驾前为臣。奉狼主之命，带领人马夺取周室天下，前面已是长河渡口。

哈须龙、黑须虎听令。”

两名侍卫同白：“在。”

“各带本部人马，攻打头阵。”

“得令！”

……

耳听锣鼓打地欢闹喜庆，首先出场的又是一个挤眉弄眼的大花脸，前来贺寿的宾客还以为这是一出热闹喜剧，于是，他们纷纷鼓起了掌。

“这张脸画得好精致啊，简直就是艺术品。”

“是啊，配合着表情，生动中透着一种特殊的美感。”

“听声音，看神色，这位将军好像不是好人啊。”

……

许志清的锣声一响，琴师陈学忠拉起西皮导板，沈月楼随即在帘内跟唱了一句：“恨梁兵犯疆土豺狼成性。”

在他唱出这句导板的时候，刘月松和刘月柏饰演的哈须龙和黑须虎带着八名龙套开始在舞台上对大周百姓进行了一番追逐，沈月楼饰演的韩玉娘赫然也在其中。

同跑了一个圆场之后，沈月楼倒转而回，做出中箭身段，在舞台上亮了一个相。

看到沈月楼饰演的韩玉娘正面亮相，台下的观众立刻热情鼓起了掌。

“好美啊，这女子是沈月楼沈团长所扮？”

“服饰和妆容太精致了，比女子还要美艳三分。”

“身姿和动作也很优美，与之前的梁山伯形象完全不同。”

……

“喂呀！”

哭喊一声，沈月楼紧跟着唱了一段西皮散板：“杀百姓掳牛羊鸡犬不宁。

老爹娘火焚房双双丧命，贼兵到乱放箭我身带雕翎。

一霎时只觉得疼痛难忍，这时候好教我进退无门。”

首次听到沈月楼的京剧青衣唱腔，这群前来贺寿的宾客全都被震惊了。

“好奇妙的声音啊，与《梁山伯和祝英台》那出戏里的那种轻快明朗的唱腔完全不同，这种唱腔婉约流丽、圆润甜脆，简直妙不可言啊。”

“这就是华夏的京剧吗？我爱死它了。”

“没想到在土圆老先生的寿宴上能听到此种妙乐。”

……

做出拔箭矢身段，沈月楼对台下观众暗自白道：“且住，想我韩玉娘，指望逃出虎口，留得残生。

怎奈这前有长河，后有追兵，又被贼兵射了一箭。

这……这便怎么处！也罢！我不免投河一死便了！”

韩玉娘刚想投河，却被张万户带人捉住，并掳走了。

转眼半年过去，这一天，张万户再攻大周，并抢回来一个名为程鹏举的书生。

他知道这个程鹏举是个大才，为了安其心，让他为北梁办事，张大户就把婢女韩玉娘嫁给了他。

这韩玉娘他也眼馋很久了，可惜，这女子十分烈性，动辄就要自尽。

他一直没有得手，也只能便宜程秀才了。

“来人，唤程秀才。”

“是，老爷。有请程秀才。”

“来了！”

听到唤声，小生李月鑫在帘后白了一声，随即从上场门走了上来。

“被掳在梁营，常怀报国心。”

自顾自念了一句，李月鑫向左月辉抱拳道：“参见老爷，有何吩咐？”

“某家行军以来，有功必赏。今乃八月十五日，赏你一房妻室，你意如何？”

程鹏举本不同意，无奈张大户以他的性命相逼，他也只能点头认怂。

见到韩玉娘之后，他心里的那点不甘愿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嗯，真香。

……

成婚之日，入了洞房。

邀请韩玉娘入座之后，程鹏举不由对她言道：“你我同为大周臣民，不想今日成此患难的姻缘。你来看，这中秋月色分外光明，也可以算得是花好、月圆、人寿了哇！”

听到李月鑫的戏词，沈月楼不由勾起兰花指一指对方，轻声叹道：“唉！好糊涂的程相公啊！”

程鹏举一脸无奈问道：“这，这，怎说卑人糊涂哇？”

胡琴声渐渐响起，沈月楼随即起身唱了一段西皮流水板：“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山河万里几多愁？

梁酋铁骑豺狼寇，他那里饮马长河血染流。

尝胆卧薪权忍受，从来强项不低头。

思悠悠来恨悠悠，故国月明在哪一州？”

听到沈月楼唱出这一段脍炙人口的西皮流水板，台下的瀛洲观众彻底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来死命地鼓掌叫好。

“操哦，这种音乐太好听了，没办法形容的一种感受，浑身通透，听感上太舒服了。”

“好美妙的嗓音啊，我感觉我上瘾了，以后要是听不到这样的音乐怎么办啊？”

“眼神、手势和动作也好美，华夏果然不愧是千年文明古国，这种艺术太让人震撼了。”

“呜呜呜，美哭了，等他们再次演出，我一定要跟着看。

京都演完，名古屋和大阪，我也要跟着去。

他们要是一直能留在瀛洲演出就好了，真是听不够啊。”

“同感，听上瘾了，接下来华夏戏曲交流文化团的表演，每场我都要去看。”

……

这段“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的西皮流水在地球上也算是经典名段，传唱后世经久不衰，自然一下子就征服了这些瀛洲宾客的耳朵。

等到台下的掌声和欢呼声渐渐停下，李月鑫才继续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