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妈,你不哄我玩,怎么哭啦?我告诉我妈去。”
拦住卢天麟,薛湘灵答应要到小院陪他玩蹴鞠,卢天麟这才喜笑颜开。
抬脚,大力抽射,一脚把球踢到卢府供奉锁麟囊的阁楼上,卢天麟顿时傻了眼。
那阁楼上供着一个宝贝,母亲从来不让他上去玩耍,有一次,他偷偷跑上去,还被训斥了一顿。
眼见皮球滚进阁楼,人小鬼大的卢天麟害怕被母亲赵守贞责骂,就撺掇薛妈上楼去楼把皮球给捡回来。
薛湘灵无奈,只能走上阁楼去捡球。
看到这个场景,台下观众不由欢欣鼓舞。
卢天麟真是神助攻啊。
台下观众之前听过卢胜筹和赵守贞的戏词,这座阁楼里供着的,正是那只锁麟囊。
见到那只锁麟囊,薛湘灵必能认出,那她和赵守贞应该很快就会相认了。
果然,在阁楼上,看到那只锁麟囊,薛湘灵不由悲声痛哭,唱了一段二黄散板:“蓦地里见此囊依旧还认,分明是出阁日娘赠的锁麟;
今朝见此囊莫非梦境?
我怎敢把此事细细追寻?
手托囊思往事珠泪难忍。”
戏台之上,沈月楼手捧绣着缠枝鸳鸯的锁麟囊饮泣,赵曦玉携着饰演卢天麟的娃娃生以及一名丫鬟从上场门缓缓走上了舞台。
听到薛湘灵的哭声,赵守贞不由心生怜悯。
之前在春秋亭,是她痛哭不止,薛湘灵着人过来问话,而今,是薛小姐悲号,她过来安慰。
地位和形势完全倒转过来了。
见薛湘灵看着那只锁麟囊的神情有异,赵玉贞心中一动,不由上前问了一些问题。
“薛妈,你到底是哪里人氏?”
“登州人氏。”
……
“你几时出嫁的?”
“已酉年六月二十八日出阁,今已十载!”
对上了时间与日期,赵守贞神情微喜,连忙让丫鬟给薛湘灵看座。
“薛妈,那年六月二十八天气如何?你可记得呀?”
听到赵曦玉的念白,沈月楼脸上露出追忆神情,口中随即唱了一段西皮原板:“那一日风光好忽然转变,霎时间日色淡似坠西山。
耳边厢,风雨断,雨声喧,雷声乱,乐声阑珊,人声呐喊,都道是大雨倾天。”
“后来呢?你到何处避雨?”
从春秋亭讲到闻听贫家女的哭声,再到解赠锁麟囊……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与赵守贞记忆中分毫不差。
听赵曦玉问起锁麟囊中所盛放的宝贝,沈月楼立刻答唱了一段西皮流水板:“有金珠和珍宝光华灿烂,红珊瑚碧翡翠样样俱全;还有那夜明珠粒粒成串,还有那赤金链、紫瑛簪、白玉环、双凤錾、八宝钗钏,一个个宝孕光含。
这囊儿虽非是千古罕见,
换衣食也够她生活几年。”
这段婉转悠扬且流畅悦耳的西皮流水一出,台下观众立刻疯狂叫起了好。
“啊呀呀呀,太好听了,这段戏词虽然并没有什么实际意思,但听感实在太舒爽了。”
“流畅丝滑,根本停不下来。”
“这莫非就是戏曲版的《报财名》?”
“沈老板吐字归音的念法也是绝妙啊。”
“我们薛小姐家真是有钱啊,一个锁麟空囊就能换赵守贞几年的花销了。”
“哈哈哈,薛小姐口中的那个几年生活是以她的花销的标准算的,要是按赵守贞之前的生活标准,把锁麟囊一卖,一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我们薛小姐真是人美心善啊!”
……
戏台上的戏仍在继续唱着,听薛湘灵报出囊中珍宝,赵守贞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女子收下了无有哇?”
“那女子心性洁世俗不染,留下了锁麟囊把珠宝退还。”
闻听此言,赵守贞再不相疑,确认这就是十年前的那个赠囊之人。
“想当年我出嫁之日,受尽世态炎凉,
在春秋亭上得遇薛娘子,蒙她慷慨赠我锁麟囊;
我虽璧还珠宝,但深感义重情长;
知己之谊,时刻难忘。
今日又得相会,我定要好好报答于她。”
与薛湘灵结为姊妹,赵守贞立刻将自己的华美衣裳送给薛湘灵穿,还着人到登州周、薛两家去报信,告知薛小姐在莱州卢府的消息。
最后一场戏是大团圆。
扮演薛夫人、梅香、周庭训和周大器的孙月桂、林小琳等演员也纷纷从上场门汇聚到了戏台上。
在台上一众演员的簇拥之下,沈月楼一身红色褶子,赵曦玉一身蓝色褶子并肩站在舞台中央。
“这才是今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新花可自豪。
种福得福如此报,亏我当初赠木桃。”
京胡声一响,沈月楼一边轻唱西皮快板,一边与赵曦玉一起配合着完成了一个三赠三让锁麟囊的身段。
唱完整出《锁麟囊》,沈月楼携众演员朝台下深鞠一躬,台下观众顿时掌声雷动,四位评委也纷纷起立鼓掌。
“最喜欢最后这一段词,它既是对全剧的总结,也是点睛之笔。”
“是啊,这一段话,没有经历过人情冷暖,大起大落和生离死别的人是写不出来的。”
“好喜欢薛湘灵和赵守贞啊,那个三让三请的身段配合太默契了,干脆利落,优雅娴美。”
“她们的戏衣配色也很玄妙啊,一红衣,一蓝衫,岂不闻,自古红蓝出好姊妹嘛?”
……
“感谢沈老板以及“楼剧团”一众演员的精彩演出,这出《锁麟囊》真是太精彩了。”
赞叹一句,罗金海又对台侧三名演员招手道:“有请吴老师、戴老师和尤老师重新登上舞台。”
听到主持人的招呼,吴丽霞、戴蔚华和尤玉芳携手登上了舞台。
“常老板,我刚刚看您听得十分投入,今天四位演员的表现,您觉得怎么样?”
见镜头向自己调转过来,常玉琴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沈月楼的喜爱:“沈老板这出戏非常震撼,腔调之新奇,身段之精妙,……无一不令人惊叹,这样的俊杰出现在梨园,真是梨园之大幸啊。”
听完常玉琴的盛赞,孙晓棠也对沈月楼极力推崇:“此剧沈老板不但创出了抑扬错落、疾徐有致的长短句式,还用了一种幽咽婉转、曲折低徊的新腔,并把它们与身段联系起来,使得整个表演浑然天成,严丝合缝。
而且,沈老板对唱腔所表现的内在情感吃得很透,传达词意,声情并茂,融唱腔与身段于一炉,并且与舞台节奏的进行熨帖一致,真是无可挑剔。”
点评完沈月楼的作品,四位评委就分别提了其他三人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