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宁以为她赶到时没看见满地鸡毛,至少也得是剑拔弩张的场面,现今眼前这一幕,是完全出乎她意料的。
宋悱和薛景煦两人看着十分平心静气,似乎方才还正一本正经地在讨论着什么,可能她推门而入时,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现在案桌上空着许多酒瓶子,宋悱和薛景煦脸上都泛着些红的,似是喝了不少酒。
薛景煦为了掩饰尴尬,又闷了一口酒,宋悱也是顾左右而言他:“阿宁,你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我怕你们打架……”宋昭宁直接道出了内心想法。
宋悱挠着头一阵憨笑,打了一声酒嗝:“嗝……害!怎会,我跟我妹夫讨教了一晚上,如今我们都说开了呵呵……”
妹夫?他们说什么内容她不感兴趣,但首先对于这一个称呼,宋昭宁实在无解,这三两杯酒下肚就这么亲热地叫上了,他午时不还提着刀气势汹汹?她望了眼薛景煦,眼底满是惊讶。
他这是给宋悱灌了**汤了不成?
“咳咳……”薛景煦咳嗽了两声,用眼神示意宋悱不要再说下去了,他并不想将方才他们讨论的事情泄露出去。
宋昭宁见他俩化干戈为玉帛,便松了一口气,对于他们怎么和解的,她倒是不关心。
“都已经月上柳梢头了,都家去吧,哥哥你也是,多大人了,还撬门,爹爹此时还不知道,幸亏常喜来找我帮忙,你快给我回家!”她上前去拽宋悱,企图将他从椅子上拽起来,宋悱老油条一般地答应着,他今日就喝了点酒,脸颊微微酡红,让常喜扶着走在前面。
而薛景煦跟在宋昭宁后面:“那我也要回家吗夫人?”喃喃似醉话,平日里,宋昭宁是听不到他用这样软绵绵的语气同她讲话的,他不尖酸刻薄她就已经阿弥陀佛了,宋昭宁心道,看来他是喝多了。
她脚步一顿,薛景煦没注意便差点撞上去,幸亏他反应快,不过两人已经是前胸贴后背的距离。
宋昭宁一回头,就能闻见薛景煦身上的酒气,有些重,她嗅了嗅,叹道:“这是喝了多少?”
薛景煦还没开口,谢安就帮忙答:“五瓶梨花白……”
梨花白是望春楼里最烈的酒,哪怕是壮汉,一瓶入腹也得睡个大彻夜!而且,这东西除了睡觉,根本无解,任何解酒药,醒酒汤都不管用。
薛景煦喝了五瓶?
宋昭宁扶住薛景煦,露出担心的神色,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她对谢安道:“谢安,你来驾车我们快点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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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马车颠簸,薛景煦一直靠在宋昭宁的身上,他就那样双手揽着她,将头搁在她颈窝。
其实他没醉,谢安没告诉她,他是千杯不醉的酒场高手,而薛景煦也没戳破,因为他发现,他“醉了”的时候,无论做什么,宋昭宁都会依着他。
他想玩她的手就玩她的手,想编她的头发就编她的头发,望着宋昭宁娴静的侧影,他徐徐道:“若有一天,这盛世不再太平,我也不再是说一不二的国舅爷,你还会跟着我,做我的妻子吗?”
宋昭宁动也不动,叹了口气,他真是醉话连篇。
半晌,她淡淡回了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薛景煦:……
显然,他想从宋昭宁嘴里听到任何风花雪月,浪漫不渝的答案是不可能的。
宋昭宁觉得他奇奇怪怪,好端端的,他为何假设一个这么不吉利的问题,以为是他心里有什么苦楚,忙劝他别说了,好好回去躺着便是。
薛景煦的假设不是没有根据的,他昏迷时做了一场梦,很长很长的一个噩梦,他梦见边境又起战事,六皇子联合长公主造反,内外夹击的大垚摇摇欲坠,皇帝姐夫病逝于崇明殿,后来,大梁的军队直围攻到宫门外,他们逼死了姐姐,试图杀掉太子,拥六皇子登基……
而那个进宫准备杀掉太子的人,正是李襄。
这个梦跨越了漫长的十年,每一个场景都深深刻在薛景煦脑子里,仿佛亲身经历一般,真实得让他不敢跟任何人提起。
一开始他也以为这只是个毫无根据的梦罢了,可没想到,现实却开始一步步按照梦境发展。不过梦里,他真的被宋悱砸死,宋家因此落狱,财产悉数充公,陛下派李襄来查封的宋家。
那李襄与长公主不知在其中贪了多少钱财。
此番与宋悱交谈了一晚上,他才了解到,宋悱当初是在酒楼跟一人生了发生了口角才动手的,而那个时候,薛景煦只是路过,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宋悱便误伤了他。薛景煦没看见那人什么模样,可是宋悱看到了。
宋悱如今都还记得那个人的模样,他是个瘸子,瘸的是右腿,络腮胡,二十来岁,说话还结巴。不过当时来往望春楼那么多人,根本无从查起,薛景煦便换了个思路,他想看看梦里的事情会不会得到验证,便倒行逆施,直接让郭仕偷拿了皇室奴籍簿给宋悱看。
奴籍簿是奴籍的身份登记簿,皇家所有奴仆不论相貌、年龄、籍贯、家世、因何入奴籍等等,一应俱全悉数登记在册。
这一查,倒还真让宋悱找到了人。
此人名唤赵肆,正是长公主府下人,李襄贴身伺候的小厮,他右腿天生残疾,至于结巴,听闻是李襄在赌坊犯事,他护主与人斗殴时被打伤,高烧不止,醒来便成了结巴。
薛景煦得知此真相后,心脏突突地跳。右腿瘸子的人很多,结巴的人也很多,但同时兼有二者的,上京还真没几个。况且此人相貌粗犷,宋悱一眼便认了出来。
假如此事应验,那么李襄栽赃宋悱,之后又没收宋家财产,离长公主和六皇子造反之日,也就不远了。
方才薛景煦和宋悱便是在对证当日被砸伤这件事,但他并没有告诉宋悱这背后的缘由。
薛景煦靠在宋昭宁肩头小憩了一会儿,再过几日便是上元,过完上元便是春闱,梦里,六皇子造反的时机就是在春闱前后。
还有一个多月时日,大梁的暗探便会潜入上京,与六皇子里应外合进行逼宫。大梁近年来兵力羸弱,加上北方旱灾,颗粒无收,已经缕缕有扰乱边关之势,所以陛下才会派韩大将军镇守北漠边关,那韩大将军本预备乞骸骨归乡,不料又遇上此事,不得已充了回廉颇。
大梁国虽小,可如今这形式不容乐观,一头强健无比的狼与一头饿到极致的狼相比,其实后者更为可怕。
薛景煦觉得他不能坐以待毙,只是,他抬眼看了看宋昭宁,他睡梦中便开始规划一切,只是怎么也没想到,醒来便娶了这小娇妻。
到时候是怎样腥风血雨的场面,不如把她丢了?他还真这么想过……
马车忽然一颠簸,宋昭宁却是护着他将整个身子抱在怀中,而她自己却冷不防磕了一下头,吃痛地“嘶”了一声,却怕吵醒薛景煦,又忍住了。
薛景煦连忙睁开眼,去抚摸她的小脑袋瓜子:“磕疼了?”
宋昭宁看着他,哪里是喝醉了的样子,分明清醒着呢。
我短小的毛病怎么就改不过来了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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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