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九这日,天清气朗,到了傍晚时分,晚霞飞红。
待晚膳用过之后,任府的马车准时停在定国公府门前,任峻亲自下马,扶着蔚心澄登上马车。而门前的另一辆翠帷马车,则是定国公府自家的马车,沐霓瑶和蔚彻早就坐在车里,唯有秦椒姗姗来迟。
过了好一会儿,秦椒才左手提着一个藤篮,右手拎着个三层式的红檀木食盒,紧赶慢赶地朝着翠帷马车跑来。
蔚彻透过窗前的轻纱,望见她的身影,便吩咐道,“余贺,去帮着拿一下。”
余贺应了是,忙奔过去,顺手拎过秦椒左手的藤篮,藤篮里放着的是洗净的新鲜瓜果,当真还蛮沉的。
余贺问道,“这个藤篮编的好别致,也是出自邵大师之手?”
秦椒应了是,又道,“原本只想烦劳他编几个小的,用来装点心呢,没想到他还多编了两个大的送我,真是意外之喜啊。”
说话间,二人行至马车前。
秦椒登上马车,将手中的食盒轻轻搁在软座上,又接过余贺递上来的藤篮,才对着蔚彻道,“三公子安,”又与沐霓瑶见了礼,才安心落座。
蔚彻问道,“怎么洗了这么多鲜果来?”
秦椒笑盈盈地应道,“我今儿只顾着做咸点了,也没有什么甜口的,所以我就想洗些甜果子,再说,不是刚好邵先生给编了果篮子么,就趁此机会,派上用场。”
是了,自那日沐霓瑶与秦椒说要蔚彻多青睐她些,秦椒有了危机感。
从前并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在意,仔细想来,她是在意的,而且比自己所知的更在意许多。
重活这一世,她虽不想再做依附男子而活的女子,却也不代表她一定要做一辈子的孤家寡人。她可以活出自己的精彩,也一样可以锦上添花,多携一位相知相守之人。
沐霓瑶不甘示弱,反问道,“秦椒,我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么,我做甜点,你做咸点么?”
秦椒淡笑,早就料到沐霓瑶的说辞,遂从善如流地说道,“是啊,我们是这么说好的,我也是这么配合你的。只是,我瞧着你的食单上果子类的较少,而我做的咸点也多油炸,怕公子吃多了燥得狠,不如来些新鲜的水果润润喉。”
沐霓瑶本就不是怕输之人,既然秦椒有意较量,她也不躲不逃,不卑不亢地轻笑道,“你说的也不错,故而我早就备好了冰糖香梨茶,很是润燥。是我之前忘了写在食单里,否则也不必劳烦你提来这么沉重的果篮子了,到底还是一壶茶来得更便携些。”
沐霓瑶说着,从身后取来一只白瓷壶,壶里装的正是她亲手煮的冰糖香梨茶。
“茶壶是便携,不过,若是凉了,口感不好,还恐伤脾胃。这些鲜果虽沉,但若能让三公子大快朵颐,我便是提得再沉一些,又有何妨?”秦椒说得云淡风轻,也不想再给沐霓瑶反驳的机会,忙看向蔚彻,转了话锋道,“邵先生如今还在曲都么?”
秦椒这是故意寻了个话题,抢占先机,好让蔚彻开口,站在自己这边。
蔚彻默然在旁看了好一会儿的戏,心情十分愉悦。
蔚彻自然也是知道秦椒是故意这般说的,本就没打算让秦椒败阵的蔚彻,十分乐意配合她,遂缓缓开口道,“怎么,邵青给你编的篮子,你不满意?”
沐霓瑶暗暗大吃一惊,原来方才秦椒口中的那位邵先生,竟然是藤编大师邵青。不必多想,能请动邵青的,绝非秦椒,必是蔚彻。
所以,蔚彻与秦椒到底进展到哪一步?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就是秦椒的优势,而她虽也一直客居在定国公府,到底还是不如秦椒直接待在玉蘅居来得近。
沐霓瑶张了张嘴,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秦椒倒是从容,则道,“怎么会,邵先生的藤编,价值千金,这篮子不仅好看,且还十分实用。”
秦椒说着,从藤篮里摸出一颗樱桃来,递给蔚彻道,“这樱桃是咱们自家院子里的树结的,我尝过,特别甜。三公子,也试试?”
蔚彻点了点头,却没伸手去接秦椒递来的樱桃,而是直接凑过去,咬下秦椒手中的樱桃。他微暖的唇温,擦过秦椒的指尖,都说十指连心,心便也跟着化了。
秦椒忙收回手,指尖摁在怦然的胸口,仿佛就能平静下来,却不知耳根那一抹羞红,早就出卖了心中那一片暗暗泛滥的情愫。
沐霓瑶自嘲般轻笑了声,真是没眼看他们之间的暧昧流转,干脆别开脸去看马车窗外的风景。
马车缓缓行驶着,不疾不徐,只为平稳。
再转个弯,马车就要驶入青鹿山脚下的南市,车窗外的街道也愈发热闹起来,遥遥可见辉煌灯火,闪烁如星斗。
偏是这个时候,后头有一辆悬着靛蓝色帷幔的马车忽然冲着秦椒她们所坐的马车疾驰而来,坐在前头驭马的马夫极力想要控制速度,却一直不得要领,不得已只能调转方向。
好在,那辆悬着靛蓝色帷幔的马车并没有直接撞上来,只在挨着秦椒所坐的马车侧边掠过,两辆马车的车轱辘卡在一块儿,都被迫停了下来。
马车里,沐霓瑶被晃倒,只敢贴着车壁,勉强保持平衡,而秦椒也几乎要被颠出车厢外去,幸得蔚彻及时将她揽入怀中,倒是护得十分周全。
马车外,余贺没好气地冲着对方的马夫嚷道,“怎么驾车的!”
那马夫忙赔礼道,“对不住了,惊扰了各位,实在对不住了。”
马夫的话音落下,那匹靛蓝色帷幔被缓缓掀开,从车厢里缓缓走出一位金尊玉贵的年轻公子。只见他似火朱衣上珠绣而成的蟒,在灯火的映照下,闪耀着五彩斑斓的辉光。
因所坐的马车猛然间停下,秦椒还在愕然,待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蔚彻拉出马车,恍然间抬眸,才想起前世的记忆里五皇子景良的模样,不正是眼前此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