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丰收节
楚翼在卧室的书桌抽屉里翻找着创可贴和碘伏,邱白跟在后面,打量了一下房间,简单整洁,只有一张床,一张简易沙发和一个木质衣柜。墙上贴满了奖状——三好学生,优秀干部,数学竞赛,辩论赛,乒乓球比赛……
邱白:现在学霸是随处可见了吗?
楚翼找到碘伏和创可贴后,脱衬衫的时候没注意到手肘处的布料和血凝固粘在一起了,一扯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痛吗?”问完又觉得傻逼,挠挠头补充到,“肯定痛。”
楚翼:“来吧,我看不到,你帮我喷吧。”
“哦,好。”邱白拿起碘伏轻扶着他的手臂,一看才觉得有点严重,外层皮已经完全脱了,显现里面的嫩肉,血淋淋的,顿时把碘伏放下,“不行,这太严重了,光外伤就这样,还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呢,必须去医院才行,或者是楚一说的卫生院。”
“我的手我自己清楚,没伤到骨头,就一点外伤,看起来吓人,没多大问题。”
“哥,你自己来照照镜子,看看这受伤面积多大,不好好包扎会感染的。”
“哪那么娇气,从小到大我不知道受了多少比这严重的伤呢,你喷不喷?不喷给我。”
邱白:……这人咋这么固执呢?
“喷喷喷……”
邱白小心翼翼地喷药,横竖贴了五张创可贴。
楼下两人边吃边聊:
“你哥真高,得有一九零吧?”
“差不多吧——这面味道怎么样?”
“好吃,比我在面馆吃的煎蛋面好吃,可能是因为我摘的番茄。”
“要点脸好吗?”
“说真的,这种所有食材都直接从地里摘的感觉真好。”
“吃完饭我带你去感受一下丰收的喜悦。”
“摘今天晚上的食材吗?”
“今天和明天的。”
“明天的明天再摘不是更新鲜吗?”
“明天奶奶过生日,要提前准备,再说就放一晚也没事儿。”
“说起来,爷爷奶奶怎么不在家呢?”
“应该是在地里干活,这段时间黄豆成熟了,要从地里收回来。”
“爷爷奶奶今年高寿啊?”
“我爷爷77,奶奶76,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老人家干了一辈子农活,闲不下来,我和我哥劝了无数次了,没用。老一辈的人从小就是苦过来的,我奶奶常说如果不做事,感觉浑身都难受,你叫他们别做,转眼没看到人,已经拿了把锄头,镰刀什么的,上山下地去了,所以只能留下几块离家近些的地,由着他们打发时间。”楚一停顿一下接着说,“有时候我真的想不明白,就问奶奶:‘奶奶,你都苦了一辈子了,为什么还不让自己歇一歇呢?’奶奶说:‘闲着也是闲着,又不是没力气了,等到真的做不动的时候,想做也做不来了。’他们这一辈子都是苦过来,穷过来的,现在老了只要能有一餐温饱,都不会跟子孙要钱,这些年我哥给他们的钱,他们都好好地存起来了,一分都没动,就是以防我和我哥有急用。”
秦晋听完感触颇多,在城里60岁的老人每天就是喝喝茶,打打牌,遛遛鸟,跳跳舞,而在乡下七八十岁的老人,每天还要下地干活。
他放下筷子,终是没忍住问起心中的疑惑:“楚一,那你的爸妈呢?”
楚一捧着碗,喝了一口汤:“我爸妈在我上小学时候就去逝了。当时刚修了这座房子,欠下了很多债,为了还债,他俩去青岛打工,在货轮上帮忙,有一天货轮出了事故,船沉了。”
楚一轻描淡写地说完事情的原委,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秦晋不知道是他隐藏得好还是真的过去太多年,再提起已经不会太伤心。
秦晋心里有些闷闷地:“对不起……”
楚一:“没事儿,这都多少年了。话说这两人怎么还没下来啊,面都坨了,我去看看。”
刚起身,两人一前一后从楼上下来了。
楚翼换了件长礼袖T裇,邱白皱着眉头跟在后面。
“赶紧的,面都坨了,吃完我们一起去大丰收。”
趁两人还在吃面,楚一领着秦晋到院子外去转转,熟悉下周围的环境。院门正对着一片菜地;左边是一个很大的池塘,池塘周围种满了柳树和槐树,与菜地之间隔着一条小路,楚一告诉他,这个是隔壁王爷爷家承包的鱼塘,水面上浮着一群鸭子和几只大白鹅;右边是一块方方正正的水田,是楚一家的,里面种的是莲藕,十月的藕田,缺少了虫鸣蛙鼓,没有了蜻蜓翩翩起舞,亭亭玉立于小荷尖;没有了荷花散发的屡屡清香,就连嘻嘻游乐的鱼儿也不知道深藏到哪儿去了。有的是满目萧瑟,是枯枝败叶,有的是凄凄楚楚。但是叶枯仍有形,花无,杆仍挺直,静立于田中,记忆着被人们深深怀念的翠绿。
两人走在田埂间,秦晋听着楚一轻轻地给他介绍这里的一景一物,觉得时间慢下来了,心里觉得恬静安逸。站在田间可以看清整个村子的概貌,这个村子大概有十几户人家,点缀在一片碧色竹林里若隐若现,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种着不同果树,时不时听到几声鸡鸣狗叫,让秦晋想起一句诗来:“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邱白手里举着楚翼给他的菜篮,站在院门前对着两人大喊:“嘿!回来干活儿啦!”两人相视一笑往回走。
邱白提着菜篮,秦晋背着背篓,两人在田埂上带来了一场令人捧腹的走秀表演——乡村style。你看那不可一世的表情,你看那狂拽炫酷的步伐,你看那妖娆多姿的pose……楚一拿着手机录视频几次笑得险些把手机掉在地上。
楚翼:……**青年欢乐多。
过足了戏瘾,两人又沉迷于“哇”声一片的游戏不可自拔。
“哇,这根黄瓜好大啊!”
“哇,这根丝瓜好长啊!”
“哇,这个南瓜藤也太结实了,这么大这么重的南瓜都能承受得住。”
“哇,确定这是豇豆而不是跳绳的绳子吗?这么长!”
“哇,这有个小黄瓜好可爱,只有这么一丢丢大,还有花蒂呢。”
“哇,我拔了一个超大的胡萝卜。”
“哇,今年收成真不错呀!”
“哇,我们今天大丰收啦!”
说着说着两人还唱上了……
楚翼:……我想静静
楚一:“你俩别是疯了吧!”
“哞——哞——哞哞——”几人都抬头寻声望去。只见菜地旁的小路上一前一后走来两位老人。老妇人身形单薄,头发花白,肩上抗着一把锄头,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位白头老翁,佝偻着身子,手里牵着一头老牛,老牛背上驮着两捆黄豆。两人一牛,背对着夕阳余辉,缓缓归家。秦晋望着这一幅画面觉得无比美好。
“爷爷!奶奶!”楚一朝他们挥手。
“唉,小一,啥子时候回来的,咋子不打电话告生(告诉)我们呢?”奶奶埋怨道。
“告生(告诉)你们了,你们就甩脱活路回来蛮?”楚一笑道。
“那不得哦,但是我们晓得抓紧点时间,做完就回来噻。”
“不要不要,啥子都不用着急,活路慢慢做,路慢慢走,不要捽到你老人家。”
“我们晓得,对了,我看到你哥的车了,你哥也回来了噻?”从她笑眯了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兄弟俩回来她是多么开心。
“回来了,刚才还在这儿呢,可能回屋头去了。”
秦晋和邱白听着这祖孙俩的方言对话,觉得稀奇有趣。
爷爷虽然没说话,但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知道,看到孙子回来了,十分开心,一直都带着笑。走近了才问:“小一,这两个娃娃是你同学(xio)哇?”
楚一:“嗯,对头,他们都是我的同学(xio),这个叫秦晋,那个叫邱白。”
秦晋、邱白:“爷爷奶奶好!”
爷爷:“好好好,小一还没带过同学(xio)回来耍呢,你们好生耍哈,这些活路不要你们做,你们好生耍就对了。”
奶奶:“就是就是,小一,你咋个喊你同学做活路呢?”
楚一:……
秦晋:“不是不是,是我们自己想做的,我们从来没在菜地里摘过菜,想感受一下。”
邱白:“对对对,感受一下。”
奶奶:“也是,城里娃娃哪个体验过这些嘛,要得,要得,你们好生耍哈!耍累了回来摘果果儿吃哈!”
秦晋、邱白:“好好,谢谢爷爷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