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雁云在听到春安带去的消息后,本要入寝的她连衣衫都顾不上穿,随意让秋雨为她披上一件厚外袍就急火火的赶了来,走的匆忙,来时脸上倒有些红润。
菩离静默站在一边。
李姝泠有些饿,春宁便唤人去拿些饭菜过来。
李姝泠不喜素,所以上的菜肴多以肉食为主。
菩离不喜肉,看着李姝泠一口一口吃着肉,把眼看向一边,心里默念阿弥托佛。
“圣僧可用过晚膳?”李姝泠问。
菩离道,“回公主,小僧不饿。”往常在寺里他们大多数是过午不食,时间长了,就没了饥饿感。
李姝泠哦一声,吃了几筷子饭菜便没了胃口,让春宁撤了下去。春宁走后,殿内就剩李姝泠和菩离。李姝泠转动眼珠,嘴角弯起,“圣僧叫何名?”
“回公主,小僧名唤菩离。”菩离怕对方不解其字为何,解释道,“菩提的菩,离开的离。”
“菩离。”李姝泠跟着念了一遍,她的声音很轻,说的又很慢,语带喜悦。
菩离没应。
李姝泠又问,“为什么叫菩离?”
“佛曰‘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忧,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故而取名为离。”菩离解释,他始终没有去看李姝泠,又站的远,自然而然的疏离感。
李姝泠恍然,“那圣僧离爱了吗?”
菩离还未来得及回答,春宁便回了来,后面是急冲赶来的独孤雁云。李姝泠见到自家母后,一下觉得委屈起来,等独孤雁云离床近了,一下扑到独孤雁云怀里,连眉都皱了起来,“母后。”
菩离自知不该留在这,独自去了殿外候着。
独孤雁云到此刻,心才放下,抱着李姝泠的手都微微颤抖,“醒了就好,别怕。”
李姝泠闷着声点头。
安抚好李姝泠后,独孤雁云出殿看到站在殿外的菩离,长身玉立,寒风带起僧衣的衣角,手中转动佛珠,神情淡漠,仿佛不似在冬夜,倒像是逢了春。
“多谢圣僧为小女诵经祛除魔障。”独孤雁云走近,在此刻,她不是皇后,她是母亲。
菩离颔首,“小僧应该的。”
独孤雁云早就为菩离准备好了地方休息,就在离庆华殿不远的遥香殿。
翌日,李姝泠睡到很晚才起。
醒来外面阳光正好,都透过窗照到了殿内。李姝泠慵懒的从床上起身,面色比之昨日红润许多,身上力气也恢复起来,浑身充满了劲。不过,李姝泠一想起几天前的事,说不觉得丢脸都是假的,堂堂一国公主竟然被一只猫给吓晕了过去,还躺了三天!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李姝泠很不愿意回想这件事,叮嘱春宁春安他们,从此后,此事不可再说。
春宁春安一边答应,又忍不住捂嘴笑。
李姝泠郁闷极了,想起昨晚那一身红衣极好看的人,问道,“圣僧在何处?”
春宁回道,“回公主,圣僧在遥香殿。”
李姝泠一听,便苦了脸,那遥香殿可是宫中的禁地,只有从南昭寺来的僧人或当朝皇上太子皇子可进,宫中女眷一律不准进去。李姝泠微微叹息一声,她还想着继续昨晚的话题呢。
用过膳,李姝泠实在不想窝在殿内,就带着春安出了去,四处晃晃就晃到了遥香殿。遥香殿内安静的很,连宫人都没有,不知道菩离起了没?李姝泠站在殿外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一眼看去,连鬼影都看不见。
听春宁她们说,圣僧为她念了一天的经文,那一定很累,定是还没起。
李姝泠默默的走到殿门口的石狮子处,蹲下。
春安不解道,“公主,您要等圣僧出来吗?”
李姝泠点头,“我要亲自感谢他。”
春安更加不解,这难道不是圣僧应该做的?不过,她没在多说,公主的心思不可乱猜。
李姝泠蹲了一会,腿有些难受,站起来在遥香殿门口走了几个来回,又蹲到石狮子处。
李姝泠抱着腿蹲着,垂眸看着地面,一只蚂蚁从她眼前慢慢爬过。李济来时就看到她正一本正经的抱腿蹲在那,不知道看什么东西,认真的不行。
“皇妹。”李济喊。
李姝泠闻言,抬头。
李济是从凤栖殿的方向过来的,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款款朝着李姝泠走来。
“太子哥哥!”李姝泠激动的站起来,想迎上去,没想到蹲的时间长了,腿有些麻,猛的站起来,一个没站稳,就要往前倒。眼见要倒地,被疾步上前的李济给接住了。
李济无奈道,“多大的人了,站都站不好。”
李姝泠扬起微笑,站直身子,撒着娇道,“有太子哥哥在,泠儿就算七老八十都不怕。”
“你呀。”李济宠溺的点着她的小脑袋。后者笑的开怀,李济也笑了,把李姝泠从上到下看一遍,除了稍显疲惫,没什么不妥之处,心思才放下。
李济事多,不作逗留。
待李济走后,李姝泠又往遥香殿里看了几眼,还是没看到菩离,索性也不等了,带着春安去了凤栖殿。凤栖殿内,独孤雁云坐在椅上,手臂倚着方桌撑着头闭目养神,眉间倦色重重。李姝泠止住秋雨的话头,接过秋雨递上的薄毯,轻轻的走到独孤雁云身边,把薄毯抖开,盖到了独孤雁云身上。
独孤雁云睡的浅,细微的动作就吵醒了她。
一睁开眼,就看到李姝泠两颊的小梨窝,一下满心欢喜,握上李姝泠的手,关切道,“泠儿现在觉得如何,可有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让钟御医为你诊治诊治。”
“母后,我没事,圣僧昨天已经治好了我。”李姝泠说的是实话,她现在的身体和以前无差。
“是啊,多亏了圣僧。”独孤雁云点头。
两人说了会话,秋雨从外面进来,面上沉重,手里捧着一红色的梳妆盒。跟在秋雨后面进来的是独孤雁云身边的老嬷嬷,平日里慈眉善目的模样,这会却是板着的。
独孤雁云道,“怎么了?”
李姝泠也一脸好奇。
兰嬷嬷上前几步,站在秋雨前面,气愤道,“皇后娘娘,宫里的这些贵人也太恣意妄为了。您让老奴去抓那只猫,老奴去了,宜贵人一开始死活不让老奴去抓猫,后来老奴一说是您的吩咐,宜贵人倒也听话的不再阻拦。”
“可那猫鬼精鬼精的,窜的快的很,老奴实在是抓不住它,就让秋雨和老奴一起。没想到那猫一下窜到了宜贵人的妆奁上,踩翻了宜贵人不少胭脂水粉不说,还把一红色的梳妆盒给打翻在地。”说到这,兰嬷嬷停顿了,有些不敢接下去说。
独孤雁云抬眸,“嗯?”
兰嬷嬷眼珠转了转,继续说道,“老奴当时就看了一眼盒子里掉出的东西,不看还好,一看老奴的命都快吓没了。”兰嬷嬷说完,目睹全程的秋雨也跟着点了头。
李姝泠好奇心更重,目光绕过兰嬷嬷去看秋云手上的盒子。独孤雁云也看过去,示意兰嬷嬷打开盒子。秋雨上前几步,和兰嬷嬷并肩,弯下身子,把盒子呈在兰嬷嬷面前。那盒子红的很,上面还刻着花鸟,远远的飘来一股淡香。
兰嬷嬷打开盒子的锁扣,稳下心神把盒子打开。
秋雨往独孤雁云身前站了站,把盒子正对着独孤雁云和李姝泠。李姝泠还没看清,独孤雁云就猛的站起身子,一掌拍掉那盒子,浑身直发抖。李姝泠往地上看,盒子被打到一边,而盒子里的东西却落在了她的脚边。
是一个木雕小人。
木雕小人不过巴掌大小,正面朝上,后面还扎上了好几个针,李姝泠看着小人的脸,弯眉杏眼,嘴角有小梨窝,怎么看怎么像自己。她很不解,宜贵人为什么会雕一个同自己一样的木雕。不过看她母后的样子,这玩意好像不是个好东西。
独孤雁云呼吸加重,深吸一口气,“她怎么说?”
兰嬷嬷道,“宜贵人极力否认东西不是她弄的,她说她连公主的面都没见过,又怎会想出这么龌龊的手段,她说她断然不会和皇后您作对。”
“难怪,难怪……”独孤雁云明白了,难怪李姝泠被猫吓过后久久不醒,不是猫邪,是背后有人故意不让李姝泠醒,竟用这下三滥的妖术。
秋雨把木雕小人拾起。
独孤雁云稳住心神,“拿去烧了。”
“是。”
秋雨退下,顺道把殿门也带了上。李姝泠拉着独孤雁云坐下,挨着她道,“母后,那是什么?”
“害人的东□□孤雁云不多于她说,聊了些其他的话题,几下一说就说到了驸马的事上。李姝泠刚过十四,已经到了选驸马的年纪。前些日子李姝泠也收到了她父王和母后为她挑选的儿郎画像,因昏睡了三天,便搁置了下来。
“可有中意的?”
中意?李姝泠一下想到昨晚那一身红色僧衣,清冷无波的人,笑了笑,面上带了羞色。独孤雁云一看,以为她是看中了那家,急急问道,“是谁?快与母后说说。”
李姝泠心里欢喜。
她清楚的知道这欢喜来自于昨晚的人,李姝泠突然想到一个很贴合的词:一见钟情。
不过,她不能说。
独孤雁云还在等着她的回答,李姝泠眨眼,想到菩离的话,问道,“母后您说,若离于爱者,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