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夜又逢末世人 第5章 灯笼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商城内的光线逐渐被黑暗湮灭。

忏悔者们不约而同的聚集到二楼空地上，三五一伙的钻进帐篷休息。

季默坐在帐篷外面的空地上，望着持续滚动的扶梯发呆，也不知道言橙橙跑去哪里了，千万别遇见什么危险。

他思来想去，冲着身边的王胖子道“兄弟，我能不能请教你几个问题？”

王胖子麻利收起滂臭的脚丫子，装模作样道：“大师你算是问对人了，胖爷我行走江湖多年，就没有不知道的奇闻轶事儿。”

季默早就适应了胖子吹吹呼呼的聊天节奏，直奔主题：“怪物在商场里随便杀人，就没人管管吗？”

胖子叹气，苦笑道：“哪儿有人管，再说了，被送进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也没人在乎。”

季默大为不解：“这不就是草菅人命吗？”

胖子难得露出正经神色，唉声叹气道：“哎，这年头好人都管不过来，更别提咱们这些有瑕疵的人，据小道消息传，联盟这两年物资越发紧俏，以后闹饥荒的时候会更多，人多就意味着资源不够分，指不定还有多少人会被丢进遗迹里自生自灭。”

在王胖子的滔滔不绝的阐述中，季默大概弄清楚了眼下的时代背景。世界人口突破400亿后，资源极度匮乏，各地爆发层出不穷的暴力事件，为了有效维护社会稳定，联盟的一位科学大能，耗费心血的研发出了忏悔遗迹。

自此之后，凡是联盟内的行差踏错、道德败坏的各色人员，被治安官抓捕后，悉数扔到遗迹内接受改造，而这些所谓的改造，其实就是变相的屠杀。

情况比想的还要复杂，总得来说，他应该是穿越了，从2046年的和平年代进入到了4000年后的6046年，一个人口爆炸且资源极度匮乏的时代，而且最糟糕的是，他直接闯入未来世界的特殊管理部门，忏悔遗迹。

夜色静谧，月光稀稀疏疏的点缀着一楼大厅，门外的阶梯上站着石化状态下的迎宾小丑，极度色彩斑斓的衣服搭配上惨白的笑脸，看起来非常渗人。

季默内心祈祷言着橙橙最好躲在商城外的某个角落打瞌睡，而不是独自流浪在漆黑一片的深夜。

“季默，你怎么坐在这儿？”

是言橙橙！

昏暗的月光下，妩媚佳人提着一盏破旧的灯笼，脸上带着三分转瞬即逝的诧异，看起来有些疲倦。

季默慌忙站起来迎上去：“橙橙，你去哪儿了？”

言橙橙精致的桃花眼下泛着乌青，似是没休息好的模样，非常疲惫的应付道：“小默默，你怎么瘸了？”

因为害怕吵醒门外的小丑，季默傻坐在大厅里不敢动弹，弄得双腿有些发麻，他用力晃晃大腿，不好意思道：“就是有点腿麻，没事。”

待他一瘸一拐的靠近后，才注意到言橙橙的另一只手上还攥着跟麻绳儿，顺着因磨损而起毛边的麻绳望去，七八米外的大理石地面上赫然躺着个五花大绑的人，那人已然鼻青脸肿，嘴角流涎，半死不活。

季默谨慎的打听着，“橙橙，他是谁啊？”

“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言橙橙非常困倦，如果可以，她真的好想洗个热水澡，然后干干净净的睡一觉，只可惜遗迹里没这条件，于是乎略带怨气冲着地上的男人连踢两脚，“死渣男，老娘为了你深陷险境，整个人都脏了。”

怎么就脏了？季默突然联想起姬博士的话，遗迹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有被丢进来的理由，莫非橙橙真像她白天开玩笑的时候说的那样，在悲惨的人生路上不慎成了失足少女，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他的脑海中瞬间勾勒出一个流落风尘的柔弱女子形象，聪明、漂亮、可爱又善良的言橙橙绝不会自甘堕落，绝对是有人逼她跳进了火坑！

难怪今天言橙橙出门的时候这么着急，看起来也心不在焉，原来是去抓前男友了，老天真是不开眼，这么好的女孩子也会被骗财骗色，季默目光下意识飘向了麻绳尽头半死不活的‘死渣男’。

‘死渣男’被季默的眼神吓得呼吸一滞，他本来在商场外刚找到了藏身的好去处，这些年每逢惹出麻烦他就想办法躲进遗迹避风头，商场外的地下室他少说藏了两回，回回都能帮他平平安安的挺到最后关头，因为联盟明确规定，任何忏悔者只要能活着从遗迹出去，过往一切既往不咎，也正是钻了条例的空子，才让他一直逍遥法外到今天。

本来一切都挺顺利，谁知道三更半夜门外突然冒出个长腿美女，小姑娘长得水灵极了，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含情脉脉的撒娇，“小哥哥，外面好黑，人家怕怕。”

‘死渣男’原本还知道点轻重，也知道大半夜的招人进来有危险，谁成想小姑娘竟然半推半就的冲着门缝开始撩短裙，“小哥哥，人家的裙子好短，外面好冷啊，我可不可以进去暖暖脚。”说话的声音比歌姬都勾人儿，听得他浑身酥酥麻麻。

正常男人谁能经得住小娘们如此撩骚，更何况他还是个前科累累的色批，对于送上门的艳遇岂有拒绝的道理，一时把持不住就把人放了进来，“嘿嘿嘿，小美人儿，快让好哥哥给你暖暖脚，嘿嘿嘿。”

“小哥哥，你真是个好人。”娇滴滴的小美人笑嘻嘻的把脚伸了过来，然后兜头就踹断了他的鼻梁骨，只见小美人不紧不慢的掏出张素描画像核对一眼，连他姓甚名谁都不问，徒手就掰掉了他的下巴。

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下手竟然如此狠辣，‘死渣男’惊恐的跪地求饶，“夜叉娘娘饶命，小的途径贵宝地就呆一会儿，呜呜呜，饶命啊～”因为下巴和嘴脱节，他已经说不出成句的人话。

言橙橙深夜出来抓人本就属于熬夜加班，又碰上对方逼逼叨叨、哭哭咧咧，吵得她头疼，干脆拿棍子把对方的牙挨个敲掉，哪知道这厮虽然说不出来话，但是鼻涕眼泪夹杂着哈喇子一个劲儿的往外喷。

言橙橙嫌恶的站远，不耐烦的威胁道：“一会乖乖跟我上路，闭嘴，在哼唧就把你舌头也割下来。”要不是发布悬赏的甲方爸爸指定要活口，她不介意出手再狠点，权衡之下，随手用绳子将人绑了，一路硬生生拖了回来。

“呜～呜～上路～”男人面如死灰，心道夜叉娘娘这是来送他升天了，一时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各中曲折季默毫不知情，他见言橙橙疲倦至极，慌忙蹲下将人稳稳背起来，‘唔，好重啊，这姑娘看着明明不到一百斤来着。’

此刻言橙橙完全没了意识，季默的耳畔传来熟睡的鼾声。当他背着言橙橙，拽着‘死渣男’回到二楼的时候，其他忏悔者基本上都睡了。

“谁？谁在那儿？”

听动静儿像是胖子在守夜。

季默小声道：“胖哥，是我。”

待人靠近后，胖子终于看清了季默背后的人，竟然是失踪一下午的言橙橙，胖子面色沉痛的惋惜道：“大师，你从哪儿把尸体捡回来的。”

季默：“……她没死。”

王胖子莫名松了一口气，喜滋滋道，“活着就好，”他又注意到季默的腰上还拖着根绳子，只不过绳子上绑的东西因为天黑看不清，“大师，您养狗了？”

言橙橙顶着惺忪的睡眼，半睡半醒的不耐烦起来：“死胖子，吵死了，在扯蛋把你牙花子薅下来。”

季默心理不是滋味：橙橙是不是对负心汉还没死心，对方都渣成这样了，她竟然还出言袒护。

季默随便找了架空帐篷，将言橙橙安安稳稳的放进去，极尽温柔的宽慰道：“橙橙，附近能过夜的只有这片帐篷，今天你勉强就睡在这儿，”，他左顾右盼的东拉西扯，试图淡化‘过夜’这个词蕴含的旖旎暧昧，“说起来也奇怪，商场里摆了这么多户外帐篷。”好像是刻意为忏悔者们准备的一样。

“小孕妇还算有良心，罢了，念在你善心未泯且双身子的份儿上，再救你一次也无妨，”言橙橙抻抻懒腰，一翻身就将季默拉到身边，撑着逐渐涣散的意识撒起娇：“默默，好困。”

二人亲密的距离，让季默突然有点不自在，他甚至能感受到言橙橙纤长的睫毛在侧脸上煽动。

言橙橙浑然不觉道：“喂，小默默，晚上睡觉抱好我的灯，别让它灭了。”

明明胆子很大，居然还怕黑，香香软软的人，老天干嘛非要她受苦，我一定要救橙橙出火坑，季默努力点头保证道：“我记下了橙橙，你好好休息，我会保护你。”

言橙橙彻底没心没肺的昏睡过去。

外面依然漆黑，二楼唯一能发光的东西就是言橙橙带回来的那盏竹编的灯笼。

二楼守夜的人因为无聊便聚集在一起闲聊，吹的无非都是过往叱咤江湖的牛逼事迹。季默趁没人注意到他，独自绕到了帐篷的后身，因为‘负心汉’正哼哼唧唧的趴在那儿。

或许感受到了附近来人了，‘负心汉’吓的一激灵，“谁？谁在那儿？”

晦暗中只见一道修长的黑影朝他遮了过来，紧接着他就感受到对方实打实的问候。

来人明显下了死手，两脚就踹断他一排肋骨，捎带手在他大喊大叫前把人粗暴的给打晕了。

见‘死渣男’彻底失去抵抗能力，季默刷啦一下子就解开了绑在对方身上的绳结，然后毫不见外的将人踢到远一点的地方，待清理好‘垃圾’后，又慢慢悠悠的回了帐篷。

时间转瞬接近子夜，闲瞌唠的守夜人也忍不住眯起眼睛开始打瞌睡，就在这时候，扶梯上突然传出“嘟嘟嘟嘟”的动静。

季默刚刚放松的神经骤然收紧，立马坐起来，低声道：“胖子，手哥。”

王胖子压低嗓门，回应道：“嘘，都不要出声。”

刘一手也第一时间做好了战斗准备。

“嘟嘟嘟嘟”

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竹子敲打石板的动静，听起来有些清脆，但是这清脆中还带着难以言喻的吐息，仔细分辨透着一股子恶心劲儿。

刘一手押着嗓子着急道：“大师，你把灯关了，就你的帐篷点灯，太扎眼。”

手哥说的很有道理，危险的丛林中，光明虽然让我们安心，但也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季默刚要吹灭灯笼，突然想起言橙橙睡前的嘱咐——千万不要让灯灭了。

季默腮中积蓄的一口气倏然泄了，反而又在灯笼上加持了一道防风咒，奇怪的是符箓落下的刹那，整个灯笼竟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

什么情况？季默愕然的看着破不溜丢的灯笼，比煤矿工人脑袋上的探灯还要亮。尽管不愿意接受但是他必须承认，只有年久失修的旧法术被同宗的新法术加持后，才会爆发出这种惺惺相惜的光晕，很明显这盏灯笼上曾经被某位前辈施加过本门术法，瞧这灯笼的破烂劲儿，倒是非常符合本门的穷鬼调性。

亮灯的帐篷俨然成了扎眼的活靶子，季默顾不上心中的疑虑，赶紧侧身去喊言橙橙，他必须带着橙橙赶紧离开，毕竟这姑娘个头太猛，遇到危险要是背着她跑路，实在是跑不快。

奈何季默摇晃半天，也不见言橙橙醒过来，帐篷外面的情况实在是不明朗，他也不敢大声叫喊，所以只能继续摇晃言橙橙，期待对方能够赶紧醒过来。

胖子见身后的帐篷迟迟不关灯，反而剧烈的摇晃起来，顿时懵逼了，就连五大三粗的刘一手都有点害臊。

胖子无奈的押着嗓子骂街：“都他妈什么时候撩，还□□儿，出家人还玩的这么花，兄弟你能不能先他妈抽个空儿，把灯关喽！”

手哥更是以为自己遇见了同道中人，满心的敬佩：“牛逼，出家人路子太野，这踏马有神仙护体果然不一样。”

季默听到外面的骂骂咧咧，但是完全不明白他们在骂什么，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把言橙橙这头猪唤醒，于是不由自主的加大摇人的力度。

外面守夜的胖子和刘一手不仅没等到关灯，反而看到帐篷晃的更加剧烈，二人气的后槽牙都要咬碎。

附近的人也陆续察觉到异常，大家忍着羡慕嫉妒恨，一个个眼热的开始远离‘深夜开灯约炮儿的大师’，毕竟乌漆嘛黑的地方，亮着探照灯一样的帐篷，实在是太他妈晃眼。

“嘟嘟嘟嘟”

敲击声越来越近，伴着帐篷内透出的灯光，一抹妖异的曲线投射出来，那诡物竟是一条浑身长满鳞片的妖蛇，嘴角弹出的獠牙足足有一米，水波纹似的长毛披散在脊背，通体透着朱砂般的暗红色鳞片，浑身散发着一股子爬行动物特有的土腥味儿。

仿佛眼前的怪物只要一张嘴，随便就能将整个帐篷吞进腹中。

季默双手抱紧小龟壳，坚定的守候在言橙橙的身边，嘴里面还不停地逼逼叨叨，试图减轻因为恐惧而造成的心脏狂跳：“祖师爷保佑，我可是乾元观独苗，您老人家抽空顾一下家。”

光亮成功引起妖蛇的注意，那畜生冰冷的瞳孔蹭的竖起来，注视着放光的帐篷，连带着帐篷里的人影一块映入瞳孔，只听怪物扭动着坦克履带一样质感的鳞片，堪堪绕着帐篷逡巡，似乎在犹豫着“煎炒烹炸”哪种总方式下嘴，猎物才更有滋味。

万籁俱寂～

也不知道哪个傻子突然发疯，操着不成人语的骂骂咧咧，嗷嗷叫唤着，“臭…娘…们…老子更…噫…没完！”

听到动静儿的怪物猛然调转蛇头，吓得黑暗中躲避的人群接连爆发出惊呼。就是这个刹那，妖蛇的背后抖起两扇鱼鳍一样的翅膀，呼啸着扑向黑暗中的猎物。

“啊！”

尖叫、嘶吼、挣扎、歇斯底里……

季默听着帐篷外的陡然变故，知道怪物开始了猎杀，刚才叫唤的傻叉八成是从昏迷中苏醒的‘死渣男’，这小子被猎杀在意料之中，可是黑暗中龟缩的其他人，明显不如亮灯的帐篷目标大，为什么怪物会舍近求远呢。

莫非？是这盏灯！卦象上所指的一线生机，‘白贲无咎’，除了自带光芒的珠宝，眼前这盏彻夜不灭的灯也同样符合条件。

季默下意识看向昏睡中的言橙橙，外面的尖叫并没对她的睡眠造成任何困扰，这一切都显得太诡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