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涣脸上有点肉,平时看着开开心心的,这时候眼睛里却无端有些阴冷,看着蒋权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蒋权愣了下,回道:“不是吗,之前你们不是捐款给当地寺庙帮助修整,大家都说了,鬼都要怕你们,因为你们以后在天上有人脉了。”
陈涣听他这么说,面上肌肉才放松下来,哈哈大笑:“别人都这么说?”
“是啊,本来这种事也不是光靠有钱就行,寺庙愿意接受就已经证明你们真的很不错。”
陈涣听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揉揉自己鼻子:“这没啥啊,就是多去上了几柱香,混脸熟了而已。”
蒋权笑笑。
这里的隔音不太好,A组跟B组都只隔了薄薄的一座墙,能很清晰地听到隔壁那组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几乎每隔一分钟就得叫一次。
“隔壁那组不会是抽到血腥玛丽了吧?”陈涣朝着蒋权靠了靠。
“有可能。”蒋权发现在木头人上搜不出钥匙来,就把视线投在了墙边柜子上:“血腥玛丽听说真人NPC多,经常喜欢在黑暗里……”
他突然转过身,猛然掐住了陈涣的脖子:“这么抓住你!”
“阿啊阿啊阿啊阿啊——卧槽!”陈涣惊声尖叫,吓得不停在地上跳。
跟隔壁此起彼伏,一山更比一山高的叫着。
“蒋权你他妈的,不会是收了当NPC的钱吧!”陈涣挣脱了蒋权的手,气得锤了他一下。
“哈哈哈,你怎么这都能被吓到。”
蒋权笑起来还有书生气,扶了扶自己眼镜。
“怎么只听到了我们自己的尖叫声,春哥和玉锡都不觉得怕吗?”
陈涣听他这么说,气不打一出来:“你他妈少吓我,我也不会尖叫。”
这时,隔壁传来一阵闷声砸地的声音。
陈涣竖起耳朵听着,发现不是1号房间传来的,而是3号房间,在他们的后面。
陈涣幸灾乐祸:“嘿嘿,吓死玉锡。”
蒋权边到处翻找钥匙,边回陈涣:“那可不一定,玉锡胆子可大,他就爱玩鬼屋,密室逃脱这些,说不定鬼还能被他吓一跳。”
两人边拌嘴边找东西,半天都没找到开门钥匙。奇了怪了,一把小小钥匙,不在尸体身上,也不在墙边柜子里。
陈涣疑惑道:“难不成在床上?”
他边嘟囔着边走到床边,刚掀起那被子,一个瘦小满脸是血的小孩就从被子里窜了出来,直直朝陈涣扑去。
“还我命来——”
“啊啊啊阿啊阿啊阿啊阿啊————”
陈涣的这次尖叫,把心率检测手环的‘95分贝噪音提醒’模式都叫了出来。
‘咯咯咯。’小孩坐在床沿,满脸嘲笑地看着浑身是肉,但没有半点用处的陈涣。
“臭小孩!”陈涣瞪那暑假工NPC,“快把钥匙交出来!”
“嘻嘻,不在我这。”小NPC双脚悬空挂在床沿,一晃一晃的。
陈涣怎么看怎么觉得瘆人:“行了,先别晃了,做人要端庄!”
小NPC大概是受过什么专业培训,只看他伸出舌头一歪脖子,看过去像是有人凭空折断了他头颈。
他瞪着眼说道:“你心里有鬼。”
“有鬼个屁有鬼,老子年年赶头香,是金主懂吗,金主!”
小鬼将自己的脖子拉直,‘嘿嘿’一笑,阴测测的:“心里有鬼的人才会更信这些。”
陈涣还没说话,边上的蒋权倒是帮了句腔:“暑假作业写完了吗你,就在这里吓人了。”
“就是,暑假作业写完了吗!”陈涣理直气壮的喊道。
小鬼晃了晃自己双腿:“考了第一,老师说暑假作业就免了。”
哦豁,还是个小学霸。
陈涣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再跟这小鬼交流了,就帮着蒋权一起找起了钥匙,生怕小鬼一张嘴又说出什么童言无忌的话来。
有时候吓人,有时候伤人,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一时间只有两人脚步声和翻箱倒柜的声音,床上的小NPC静静地看着两人也不说话,只是一下一下晃荡着腿。
陈涣的余光总能看到那双不停在晃的腿,头皮都有些看紧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顿住,不敢在看那双腿,脸色有些白了。
陈涣抓着蒋权的袖子,轻声说:“赶紧找到钥匙出去吧,回头我就打市长热线一起投诉啊他妈的。”
他嘟嘟囔囔的。
这时候隔壁又传来一阵肉/体砸地的闷响声。
床上的小鬼也听到动静,“咯咯”笑着,“大叔又挨揍了。”
他好像认识隔壁的NPC,完全不急,整个人都笑嘻嘻的。
“你低调点,我看你是小孩才对你好的。”
小孩不以为然,掏出了兜中的糖纸嚼了起来。
他看着两人在书桌前翻箱倒柜还找不到东西,看得百无聊赖。
桌子里都是些泛黄的明星报纸,一本旧单词书,一封情书……翻了半天都没找到金属制品。
后来陈涣也烦了,朝着床走去,一屁股坐在小NPC的边上,没好气道:“喂,钥匙在哪儿你肯定知道,告诉我们吧,出来请你吃冰淇淋。”
小NPC似乎是被冰淇淋引诱了一下,他咽了咽口水:“规定是半个小时还找不到,我就把钥匙拿给你。”他抬眼看了下墙上挂钟:“你们现在已经18分钟了,再找找。”
陈涣可不想麻烦了,也不管这床到底脏不脏就闭上眼往上一趟:“权儿你找吧,我先睡会儿。”
他闭眼打盹儿呢,总感觉周围好像有点热热的,似乎热源不止来自一个小NPC。
越躺越不舒服,陈涣睁开了眼。
然后跟一个女鬼眼对眼。
拴在上铺床板底下的女鬼朝他卷了下舌头,有一滴猩红液体滴到了陈涣眼角。
“妈呀——!”陈涣从床上一个弹射下地,抓起小NPC啪啪就是两掌:“你他妈的怎么不提醒我这里还有人?”
小NPC就等着他这反应呢,咯咯笑了半天。
女鬼自己拆开机关把自己从床板上放下来,坐在小NPC边上一起嘲笑陈涣。
“这么个大男人还怕这些?”女鬼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陈涣这下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的怂炮样了,胸一挺:“我哪里怕这些了,就是一下子突然看到不适应。”
女鬼嘻嘻笑了声。指着墙壁的壁画说:“你把那个打开就能知道钥匙,快点你们是今天的最后一场了,七夕呢,我想早点下班。”
陈涣狐疑地看了眼女鬼,见她确实着急下班的样子,就听话地去拉开壁画。果真,壁画后的粗糙墙壁上有一个一拳大小的黑洞,正好能让成年人的一只手通过。
陈涣不疑有他,伸手进去一抓。
抓到了另一只手。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什么?!”陈涣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稍微弯腰往洞里一看,对上了一双反着绿光的眼珠子。
“草!”
“草!”没想到对面也骂了一声:“陈涣你干什么?”
原来是徐春。
见到大哥了,可以放心了。陈涣拉紧的头皮这才慢慢松了下来:“春哥是你啊,吓死我了。”
女鬼看着陈涣,和小NPC乐得前俯后仰。
“行了行了,赶紧把钥匙拿出来吧,我想出去吃晚饭了。”陈涣这下不愿意再玩了,挂下脸来。
女鬼朝着黑洞努了努嘴:“我没骗你啊,钥匙就在洞口里。”
徐春那边也听到了女鬼的话,在洞里摸了一会儿,终于在上方摸到了一个布袋子,里面正好有钥匙的形状。
他隔着洞喊陈涣:“那个袋子里有我们房间的两把钥匙,你把你的先拿走。”
后来两个房间的人一起出来了,由于蒋权跟陈涣在一起,他的房间就作废。
三个人出来到了过道上,发现皮玉锡不在。蒋权过去推门看了一下,回头说:“锡哥好像已经出去了。”
“兄弟肯定是自己先被吓跑了。”陈涣哈哈笑着,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那我们也出去吧。”陈涣带着三个人出了门。
不过出口处没看到皮玉锡。
鬼屋和密室逃脱放在一起,外面人来人往还挺多的。不过他们这场是最后一场了,出来又有点迟,工作人员都整理好东西准备走了。都是一些暑假临时招进来的暑假工,3000块钱一个月不交社保,到点走是他们的首要原则。
一个年轻的男孩站在卷门前手按在关门按钮上,刷着手机等这几人。陈涣朝他喊了声:“嘿,有没有看到一个寸头男生走出来啊,带着个耳钉的。”
年轻男孩低头看着自己手机,头都没抬就摇了摇头。
“你这服务态度,怎么回事儿啊。”
陈涣嘟嘟囔囔,出去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就先去把密码箱开了,把手机拿了出来。
这时候她才发现,四部手机现在是剩下了三部。应该是皮玉锡已经把自己的拿走了。
“这么不讲义气。”陈涣心里有点不舒服。他把手机分给其他两个人,划开自己手机屏幕,看到皮玉锡十多分钟前给他发的信息:“我家里有急事先走,晚饭下次再吃。”
他把信息给剩下两人看了,一起得出‘锡哥心里没兄弟’的结论。不过这也不妨碍他们三吃饭。
三人坐在陈涣叫过来的专车里,先去吃了本地有名的火锅,正值七夕人很多,还好陈涣提前好几天就预约了,三人一进去就能有吃的。
黑卡用户甚至包厢都能隐蔽一点。
他们坐在屏风后面的尊享vip包厢,一直吃到了晚上九点半,陈涣又提议要不要去唱歌。
“行啊,刚开了个live house,听说巡演的乐队都还挺有名,我们今天就去吧。”陈涣兴致勃勃。
徐春通过自己前女友加上了下午那漂亮妹子的微信正聊得火热,陈涣说什么他也没留心听就点了点头。
这种事一般蒋权也不会拒绝,而且很奇怪的是,他在这种声色犬马场所里有时候很受女生们欢迎,一脸书生气的坐着喝酒,把自己喝得小脸通红,看起来可爱死了。
三人又浩浩荡荡的坐专车去花园街上那家刚开的夜店。
等三人唱完喝完,都快夜里三点了,路上行人已经几乎看不到了,只有月光下一条人影东倒西歪的走在路上。
徐春先叫车走了,本来陈涣想送他,结果他一脸高深莫测的拒绝了,只留下了:“不需要你这只单身狗送。”给陈涣气得嗷了两声。
蒋权家住另一个方向,所以不顺路,也自己打车走了。
陈涣心碎的走在街上,打算散会儿步去去味。
周边除了几声蛙鸣就没有其他声音了,路灯有一盏坏了,在灯罩里不停闪烁。
醉醺醺的陈涣总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那间鬼屋。
七月的夜晚不凉,但他还是抱了抱自己双臂:“tmd,总感觉鬼屋里有什么东西跟上来了。”
他越走越心慌,最后还是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站在红绿灯下打了个车才回得家。
跌跌撞撞地开了门,他把衣服随便脱了往沙发上一扔,脸也不洗,澡也不洗的就直接倒自己床上睡了。
不知道究竟是喝了酒的原因,还是白天去了鬼屋的原因,他这一夜都睡不安稳,总感觉有人站在床头看着他。
耳朵里又能听到女孩子的尖叫声,凄厉,撕心裂肺。
“吵死了。”他梦里嘟哝,拿枕头把自己盖了起来。
他在床上晕头撞向的醒来,摸手机想看下消息,才发现昨晚睡前忘记充电,已经自动关机了。
等他去卫生间洗漱回来,他刚打开手机就看到几百条消息弹出来,还有几十个未接来电,手机甚至因此卡了一下。
他揉揉眼,看清了消息上的字,心里一惊。
最新一条是徐春给他发的。
“陈涣,皮玉锡死了。”
“警察应该马上会到你那里了,你先想好怎么说。”
血液倒流的冰凉还没下去,门外传来了“笃笃”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