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的前半生 第22章 陪我

产屋敷晴子很喜欢无惨的回答，一望无际的紫藤逐层衰败，化作一地灰烬，空气中的香气也随着紫藤的消失而慢慢淡去。

“喝了这杯酒就都会好起来了。”

产屋敷晴子手中不知何时起多了一个半个巴掌的大的黑色酒杯，里面荡漾着浑浊看不清色泽的酒液。

无惨直觉不能喝杯子里的东西，然而他此时依然没有恢复行动能力，只能看着产屋敷晴子把酒杯递到唇边，不容置喙的把用途不明的酒液一滴不剩的全都灌倒了无惨的嘴里。

无惨没有办法，也不能吐出那杯酒，就像他反抗不了这个产屋敷晴子，所以只能屈服在她的条件下，答应成为她的孩子。

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意识与身体的分离，不管是伪装也好，潜伏也好，在他有足够的能力打破这一切之前，他都会好好的让自己活下去。

落入喉中的液体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味道，无惨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甚至咒力还有了轻微的涨幅。

“从此以后我们就是相依为命的母子了。”

产屋敷晴子笑的如沐春风，她两只胳膊缠住了无惨的脖颈，让他躺在自己的膝盖上。

没有了紫藤的腐蚀，无惨的身体也在因为他的意志而飞速的愈合着，他任由产屋敷晴子顶着那张熟悉的脸，和他靠在一起。

“你想要的是什么？”

收敛了所有力量的产屋敷晴子看起来十分无害，“我想要你陪着我。”

“我陪着你。”无惨没有迟疑的答应下来，就像当初答应鬼舞辻千姬的种种要求一样轻易。

“在这里，没有谁能伤害你。”

产屋敷晴子轻轻抚摸着无惨的头发，话语中都是让人信赖的意味，就像他们是真正的母子一样。

“没有谁能伤害你”这种话，大部分人做不到。

伤害的范畴太过广泛，被人打了一拳是伤害，自己不小心划伤手也是伤害，风吹迷眼睛也是伤害，偏偏在产屋敷晴子说出这句话之后，无惨就没由来的感到了一种奇怪又说不清的安心。

他能明白这种感觉并不是真正的安心，却没有办法摆脱潜移默化的影响，因为产屋敷晴子看起来实在是太想让人靠近了。

“母亲。”

无惨没有任何为难的，顺口就叫出了那个称呼。

产屋敷晴子脸上满足的笑着，“我的孩子，你可以在这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里是哪里？”

无惨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去做什么。

他枕在产屋敷晴子的腿上，仰头看着她光洁的脸庞，看着她黝黑的眼框变成深邃的黑色空洞，有蜈蚣，蜘蛛蝎子和各种不知名的爬虫在眼眶里钻进钻出，细长的节肢踩在腐坏焦黑的脸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褪去了“产屋敷晴子”的伪装，在无惨面前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她的孩子已经不会离开她，所以见一面真容也无妨。

“这里是黄泉比良坂。”

黄泉比良坂，死人之国。

无惨心跳的速度逐渐放缓，而后归于静止。

渴望着生，逃避着死亡的他现在依然不愿意承认，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到了所有亡者最后的归宿之处。

而产屋敷晴子，她是黄泉之中执掌一切的神，也是永远无法离开的黄泉女王，众神之母，伊邪那美。

有名的志怪书籍中记载着，她是在诞生某位神子之后被神力烧死堕入黄泉的众神之母，而他的丈夫伊邪那岐在来黄泉寻找妻子的时候看到了伊邪那美已经被烧毁，爬满蛆虫的脸，转身逃走了。

被放弃的伊邪那美再也没有返回人间的资格，孤独她会变成每个来到黄泉的人印象里最深刻的女人，蛊惑着所有来到黄泉的人留下来陪着她，请他们吃下掺杂着冥河水的食物，让他们再也无法返回人间。

黄泉中活着的人类喝下冥河水就会逐渐身体腐烂，而正常死后来到黄泉的人都是没有什么意识的残魂，或者只重复生前最重要一件事的怨念。

他们通常都不能陪伊邪那美很久，只有无惨，他既是已死之身，心脏却又可以跳动。

肉身保护着灵魂，不会变成被黄泉洗去记忆的游魂，灵魂牵引着已经异变的肉身不会腐化。

而无惨，不会被黄泉中充斥着死气的环境影响，甚至在喝下冥河水后力量还变强了，他不会因为更糟的环境而崩溃，也不会无望的将来而放手，十几年来刻在骨子里的求生欲让他无论何时，也不会停下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念头。

他是早就准备好的，被献祭给伊邪那美的礼物。

伊邪那美能察觉到无惨心中的剧烈变化，但是她不在乎，喝下冥河水，就只能永远的在这里陪着她。

无惨心中的负面情绪疯狂增长，与之前虚假的神隐比起来，真神的神隐让人无路可逃。

夜卜，夜卜……

无惨一遍遍的在心中愤怒的念着那个对他做了很多不相干的事，救了他却又在最后把他推入深渊的无名之神。

果然，不管是人，神，妖怪，都可以随意遍布他，只是因为他的弱小。

一定要活下去，变得更强，然后将所有利用他，对他下过手的人，全部杀死。

无惨身上的咒力随着他的情绪变得更加活跃，薄薄的黑炎与散去伪装，一片空寂血红色土地的黄泉呼应着，汲取着更强大的力量。

夜卜蓦的睁开眼睛，没有情绪的海蓝色眼睛里映着夜空中的满月。

听到了。

有除了父亲以外的人在呼喊着他的名字，在与人间断绝的彼岸，愤怒而怨恨。

混乱的缘藏在名字中，然而少年的神明并不明白为什么名字中会有如此多的情绪。

大概会像以前一样，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吧。

……

伊邪那美把手指送到了无惨肩侧，因为愤怒而无意识长出来的一张嘴巴里，在尖锐的白牙缝隙中拨弄着那条鲜红柔软的舌头。

“怎么那么生气，因为想回到地面？”

她焦黑的脸又变成了产屋敷晴子的样子，像是逗弄宠物一般任由冰冷又尖长的舌头在她的手指上打了个卷。

“没有。”

纵然心中对于伊邪那美的逗弄十分不满，无惨也没有移开她的手。

“在这里陪我三百年，我允许你回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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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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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