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临近之时,穗安嬷嬷已经抱着一件白色披风正在殿门前候着。
瞧见蒋芯坐着龙撵回来,也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像是在意料之中一般。她模样谦卑,微微佝偻着腰背。
蒋芯停在她面前,穗安见她身上正套着龙袍,便只是伸出一只手去搀扶蒋芯下撵,没有将蒋芯这一身荣宠的龙袍用披风盖住。
“恭喜娘娘。”
这一声没由来的道喜让蒋芯偏过头去看她,穗安依旧面无表情,跟块木头桩子一样。
“喜从何来?”
穗安扶着她往里头走,声音在在一阵风里被卷散了许多音量,但是蒋芯还是一字不落的听进耳朵里去了。
“陛下对娘娘的信任胜过秦皇后,此为一喜。”
蒋芯甩开穗安扶住的手,自己阔步进殿,关上门,一如既往不让任何人服侍。
背贴着门,只是恨得咬牙,稀罕?
庄圣太后听到穗安那句话,也跟着点点头。
“你着实了不起,怀先为了你真是什么都不顾,今日这样的事情百朝难见一遭。”
蒋芯往里间走走,希望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不要被门前的穗安听到。
“您刚才在那群舞姬身边看什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庄圣太后知道蒋芯机敏,但是没想到能这般眼尖,面上多少庄严肃穆了些。
“她们和之前在宫中刺杀你的宫女是一批的。”
“姑姑怎么看出来的?”
“一般同一种训练就容易留下同一种训练后的痕迹,她们均是掌心虎口处有薄茧,长期握剑会有,这些人的痕迹一模一样。还有,她们身上用的香料均是同一种。”
蒋芯踟蹰,眉宇拧在一起。
“为什么宫中会有这么大一批‘刺客’?顾怀先会一点察觉都没有吗?上次他来的这么及时,那就是有所警觉。为什么方才我说放过她们,顾怀先毫不犹豫就答应?他在等什么时机连根拔起吗?什么香?我没闻到。”
“有一种很轻的香料,不似大周的,轻到哀家都快闻不到。制香之人高招,精妙非常。”
“不似大周?”
蒋芯心里算算,上次刺杀没头没尾的,竟在这里续上了。
整张小脸都拧成一团,不禁喃喃道:“顾怀先将她们放到后日的国宴上,欲意何为?”
一帮不受控制的杀手,在宴会上表演... ...
还有...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晕的了,连忙朝庄圣太后身边凑了两步。
“有没有不下迷|药就能让人晕过去的方法?”
庄圣太后细想,面上凝然。
有一会儿才说:“倒是一本书上记载过,传说西域有一种摄魂术,可以让人在不接触任何迷|药的情况下晕厥。怎么,你怀疑自己是中了这个?这个只有书籍上有记载,哀家还从未见过。”
蒋芯脸上的紧张感消失,继而放松下来。
“或许不是怀疑,是肯定。那时殿中并没有燃香,我也没有吃过、喝过或碰过什么东西。我看歌舞看得好好的,突然就浑身动弹不得,晕了过去。现在细想,那个舞莫不是有问题?”
庄圣太后脸上一阵诡异,交错在半透明的虚影上,蒋芯看得有些发毛。
“这次朝会怕是要出大事... ...”
蒋芯同意。
才蹙紧眉头思虑国事的她,往床上仰后一倒之后,眉眼变得舒展起来。
“干我何事,操那么多心作甚。天塌下来自有个高的顶着,我瞧着顾怀先在谋算什么。您生前可还记得什么风声?譬如这一批宫女,您可以印象是谁送进来的?她们为什么会突然冲着我来呢?”
庄圣太后摇摇头,“哀家从前的事情大多都记不太清楚。”
再问也没个意思,蒋芯将被子卷在身上,往床里面滚了滚,努努嘴,出去一趟累个半死。
“我睡了,国宴那天自有分晓。”
闭眼之际,蒋芯想:顾怀先手上到底掌了多大的局?将她算进去了,还是没有?又算计了多少?
大明宫。
“安排好了?”冷峻的声音坠在空旷的大殿中。
“陛下,若是稍有差池... ...局势难控。”
国宴人太多,情况太为复杂,不好掌控。
说话这人跪在宫殿立最阴暗的地方,面朝着顾怀先,身形弓在地上。
“不要有差池,朕这次一定要将他们连根拔起。”
那人听着这声音,身子僵着,半响都不敢应声。
顾怀先手中的折子朱笔落批:杀。
笔锋尖锐,像是一柄长剑刺下,能将这纸张穿透过去一般。
“方才是欢对永长太子做了什么?”
这人一一汇报起来。
“娘娘金钗刺下心口上方半寸,不会要了那太子性命,但是如若治不好怕是会留下病根。”
顾怀先对这个颇为满意。
“那就让人回来,这段时间不去动他。”
“是。”
殿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顾怀先指尖一动,这人立马隐匿到黑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从未出现过。
小路子进来,“陛下,您说只批阅半个时辰就来给您说一声,曲嫔娘娘还等着陛下用膳呢。”
顾怀先将手上的折子一收,塞到案桌下方一处暗槽中。
“摆驾。”
他右手食指顶了顶额心,散去了许多疲惫。
一想到有人等他用膳,还是那种分食,嘴角不自觉地沁上笑意,眼中柔光也荡出涟漪。
用膳的时候,一如他的想象,还是那般生动有趣。
撤了桌子之后,顾怀先将她拥在怀里,灯火下细细去看这张面容。
不是像,而是一模一样。
但是就是这一双眸子,时而灵动活现,时而冷霜疏远,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是没有见过的。
不自觉的抬手覆盖住她的眼眸。
慢声细语了一句:“朕觉得你好像有点不像她,但是又找不出是哪里。你能告诉朕是哪里不一样了吗?”
蒋芯听闻这句话,犹如掉进数九寒冬的冰水里,浑身紧绷起来,就连自己在细细颤抖都没感觉出来。
整个人形如提线木偶,端正的坐在顾怀先怀里,动都不会动。
“明明都一样,为什么还是觉得不一样呢?蒋芯,你告诉朕。”
蒋芯听到顾怀先叫她的名字,浑身猛地一颤,遂即张开口,但是却发不出声,只是颤的更厉害了。
顾怀先拥住她,声音又温和下来,带着和煦。
“别怕,不要怕。”
一手还在她后背处抚着,试图让她平息。
蒋芯咬着牙,半响才反应了点,真他娘的是神经!
那种四肢侵染的恐惧此时反扑到她周身,溺水之人求生不过如此。
嗓子动了动,蒋芯觉得自己嗓子发干发烫,闭上眼睛,绝望且狠戾。
“陛下都已经直呼妾身的名姓,还问为何不一样?”
因为我们本生就是不相同的两个人!
顾怀先听着蒋芯回应,抚摸后背的手突然顿了下。随后继续抚着她的后背,这就变成一种惯性、他想做的动作罢了。
他突然轻声在她耳边说:“别怕,是欢,朕会护着你的。这一次朕一定会护着你的。”
蒋芯:???
又,又疯了?
她突然想起来今日穗安给她道喜,说顾怀先对她的信任超过了秦宛秋。
结|合这一句话,顾怀先并不是信任她,信的至始至终都是秦宛秋,且只是不希望‘秦宛秋’在他身边再受到伤害。
这是将她当成秦宛秋,来继续喜欢下去了吗?
想到这里,蒋芯一顿恶寒,恨不得吐起来。
明天见!
【谢谢阅读,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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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