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亭嘉并不知道,作为宜婉长公主现在重点关怀的人,她刚一走出小花厅,便有人注意到了。
梅亭嘉看着眼前带路的丫鬟,她本是伯府的家生子,也有原本的名字,是她的爹给取的,叫做翠枝,只是梅绛璃过来后,硬是要将人改头换面,现在她的名字叫做沧海。
“翠枝儿啊!”梅亭嘉想着想着,一不小心叫出了沧海以前的名字,忙笑道,“瞧我这记性,忘了二妹妹给你改了名了。”
沧海听闻大小姐叫自己翠枝,却是眼圈一红。
虽说家生子也是生来就给人做奴婢的命,但是顺毅伯府对下人倒还算宽容,甚至家生子的名字都交由自己爹娘取,不做什么统一命名,除非是外面买的下人没有名字才会由她伺候的主子随手取上一个。
现如今,本是家生子的沧海却得到了与无名下人一样的待遇,她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却总有些不平。
现如今大小姐又不小心叫了自己以前的名字,让沧海的情绪更加低落,以至于梅亭嘉与她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清。
“大小姐恕罪,是奴婢走神了!”
梅亭嘉看着沮丧的沧海,伸出手去拍了拍小姑娘的头道:“无事,不必惊慌,倘若最近身子不舒坦,就跟你家小姐说休沐几日,反正咱们府上也没那么多规矩。”
沧海感激地点点头,可是心中却不抱希望,说实话二小姐也并非是刻薄人的主子,她时常也会说些人人平等的奇怪话,可是沧海却并不敢真正随意地与梅绛璃相处。
棠诗一直默默地跟在自家小姐身后,她和菘词与沧海这种家生子不一样,当然也不算是人牙子随意卖来的下人。
她们出身奉贵司,是京城专门为贵族教导下人的地方,当初入府时根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故而由自家小姐起了名。
长公主府着实是很大,自小花厅出来后走了许久还没能出了园子,不过倒是隐隐约约看见有一对主仆站在那边。
梅绛璃身边另一个大丫鬟叫巫云,也是改过名字的,原本叫莲儿。
梅亭嘉开口道:“二妹妹,你还好么?”
梅绛璃却没应梅亭嘉的话,她一脸惊慌地向着旁边的树后看去,开口道:“我,我已经把她引过来了,你,你可以放过我了吧?”
梅亭嘉觉出一丝不对,她皱起眉不肯再往前走,结果却瞧见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男子自树后走了出来。
沈青云看着一脸淡漠的梅亭嘉,唇角轻轻扬起,他懒洋洋地道:“闲杂人等可以离去了。”
这个闲杂人明显指的是梅绛璃,按照她之前再顺毅伯府那个心高气傲的劲儿原本是不会轻易妥协的,只是她却仿若变了个人似的,连忙带上丫鬟匆匆离去。
梅亭嘉打量了梅绛璃的背影一眼,不由得嘲讽地一笑。
沈青云慢慢走到梅亭嘉的身前,饶是梅亭嘉已然在女子中算是身材高挑的,在这位沈四公子的面前显得也有几分玲珑。
“认出我来了?”眼下天色已然有点暗,沈青云的声音就在梅亭嘉的头顶响起,连个称呼都没有,平白多了些暧昧。
再否认无疑是多余的,梅亭嘉默默向后退了一步,才开口道:“小女无心过问沈四公子的事。”
棠诗虽然听不懂沈四公子与自家小姐的对话,但是她却感知到了一丝不对,连忙站在自家小姐身前护着她。
沈青云并没有过多在意突然跳出来的棠诗,他原也不准备在这里对梅亭嘉做些什么,只是看见对方那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心中就陡然升起一股子想要破坏掉的想法。
“空口无凭,在下怎么才能相信梅大小姐的话呢?”
梅亭嘉陷入了沉默,眼前的人明显是在找茬挑刺,这种事儿明显是无法证明的,她再度向后退了一步,所幸她提前吩咐了菘词去找张徐,这样的局面想必不会持续太久。
沈青云仿佛是猜到了什么一般,他忽然伸出手,只轻轻那么一拨,棠诗便离了自家小姐十几步远,紧接着他将梅亭嘉往自己身前一带,低声道:“我倒有一个法子,可令你我无忧。”
梅亭嘉又是一阵无语,她原本也没有可忧愁的啊!
她隐约猜出这人不会说什么正经话,有些抗拒听他接下来的话,却无法从他的手中挣脱,只得听着他低笑道:“不如,梅大小姐便嫁与在下为妻可好?”
梅亭嘉心中不祥的预感被证实,不由得皱起眉来,她再次试图从这人手中逃离,却依旧失败,便怒视着眼前的人道:“沈四公子倘若再不放手,我只能将那日所见和盘托出了。”
沈青云淡淡一笑,恼怒的美人多了些烟火气,虽然说出口的是威胁的话。
“这是在做什么?”
就在梅亭嘉苦恼着这位沈四公子的没皮没脸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沉着的质问,并且伴随着一阵极淡的香气。
梅亭嘉的心莫名一松,与此同时沈青云也放了手,她便转身快步走到了荀臻身后,自这位身材同样高大的庆王殿下身后警惕地望了沈四公子一眼。
荀臻原本有些烦闷的心情突然神奇地变好了,他不动声色地动了动,将梅亭嘉挡得更严实,才看向沈青云道:“沈四公子不在席上,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面对着庆王,饶是沈青云再桀骜不驯也有所收敛,他看了一眼只剩下一袭衣角能被看见的梅亭嘉,朝着荀臻拱手道:“王爷教训的是,在下这便离去。”
望着沈青云的背影,荀臻回过头去看了梅亭嘉一眼,开口道:“人走了。”
梅亭嘉这才从庆王身后走出来,颇有些惊魂未定的意味,结果一转头却瞧见庆王面色有些古怪,不由得一怔,很是不解地看了看他。
荀臻也解释不清自己的不悦从何而来,他想来想去,皱眉开口道:“本王还以为,梅大小姐是个矜持的姑娘,却不想你居然……”
话说到这,他突然没了声音,却叫梅亭嘉更加疑惑,她看着荀臻问道:“殿下有话直说即可。”
她居然还挺淡定自若!荀臻被这个认知弄得心中憋闷,索性便直说道:“却不想你居然在这里,同别人谈婚论嫁。”
梅亭嘉原本还感激庆王的解围,听得这句不太像话的话,顿时又有些生气。
“谁与他谈婚论嫁?王爷身为朝廷重臣,怎可断章取义污人清白!”梅亭嘉气道,叫起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的棠诗,也不与荀臻告退转身便走。
宜婉长公主带着张徐公公姗姗来迟,她从另一个小门进,并未走小花厅那条路,正好只看见被自己认定的弟媳怒气冲天的背影。
长公主殿下顿时深感不对,她走到荀臻身边,看向这个颇有些失魂落魄的皇弟,开口道:“你,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荀臻的烦闷在这一刻达到顶点,然而庆王殿下心中还有着残存的理智,不能向心思脆弱的皇姐发火,于是他勉强笑道:“皇姐,我暂且还不想成婚,所以说了些瞎话骗了您。”
宜婉长公主自然不会相信这话,有谁的瞎话连具体是哪一家都能编得出来呢?只是眼前的荀臻状态明显不对,她索性也就不再纠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