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死人
晏夫人功力超然、耳目极佳,屋外那点风吹草动,又哪儿能逃得过她。
“东张西望什么?伤成这样还不老实!”她按下晏凝伸长的脖子,顺势抠下床边烛台上蜡烛的一角,一个反手,便将这小蜡块弹向了外室门扉,连头都没回。
只听哐叽一声响,房门便骤然关紧。
晏凝倒吸一口凉气,把这过程瞧得滴水不漏。
在她看来,不远处那扇四方门,就仿佛满嘴獠牙的巨兽,怒吼间狂沙席卷。
而那抹欠抽的玄色,非得作死杵到巨兽嘴边,被这来势汹汹的劲风眷顾,立马成了恣肆泼洒的水墨,左一扫右一划,奔放不羁,深得写意之精髓。
屋内,晏夫人又扬声道:“师父,徒弟过会儿再去给您老请安。”
屋外,刘嬷嬷尚没发话,焦圈儿豆汁儿俩人惊恐的吵吵,却已然要飘到漫山遍野。
焦圈儿:“殿下,没磕着碰着哪儿吧!”
豆汁儿:“殿下,快站稳咯站稳咯!”
刘嬷嬷:“你们两个小王八羔子,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在哪儿?!殿下,来来来,这边坐。”
老太太和小太监们这一口一个的“殿下”,只听得屋里的晏凝额角冒汗。娘亲那张霎时变了色的脸,她也再不敢直视。
“好你个臭丫头,看来等一会儿,咱俩是得好好聊一聊。”晏夫人目色如刀,啪一下以掌抵住晏凝背脊。
千鹤观古树成荫,随便找一棵,都至少活了成百上千年。
赤隼火烧跟天上打了几个转,而后扑棱扑棱翅羽,雄赳赳气昂昂停在苍翠弥天的老柏枝上,傲然俯视起众生。
树下石桌旁,慕容殊坐得随性,一派神交天地的豁然,似已置生死于度外。
刘嬷嬷则絮叨数落着俩小太监,差点要动手。
人来即是客,更何况,这几位贵客,怎么瞧都和晏夫人渊源颇深。老道长忙吩咐小道童去给客人看茶。
小道童也盯着慕容殊瞅了老半天,退回来就对老道长说悄悄话:“观主,那个哥哥咋的那么好看?就是那眼睛……他该不是个瞎子吧?”
慕容殊这顺风耳也不是盖的,和颜悦色往小道童方向扭身,两颗招子却缓缓瞪得如铜铃,原本混沌无垠的眼底,猛然飞出两滚灼热的风火轮来。
老道长一哆嗦,赶紧捂起小道童的嘴。
“都病得找不着北了,还这么大臭脾气,就知道吓唬小孩子……”焦圈儿鄙夷地嘟囔,“再说,人也不算说错……”
可皇子殿下的耳朵,这当儿又像是失灵了,哪怕身边人,也一概听不见。他转回头来,尽敛适才的嚣煞,朝刘嬷嬷晃个手:“嬷嬷,我歇会儿。”
刘嬷嬷哈腰“哎”了声,冲瘦子使眼色:“豆汁儿,殿下暂且交给你,”又一把拽起了胖子,“你,跟我走!”
焦圈儿:“啥?凭嘛他跟殿下待着,我——”
刘嬷嬷:“你再唧唧歪歪,就把你的舌头卸了!”
接下来的时间,老太太揪着龇牙咧嘴的小胖子,到老道长身前满脸赔笑,请他为一行人安排客房。
随后,小胖子又在老太太的指挥下,把给慕容殊备上的房间里里外外归置了一番,但凡有棱有角的摆件,都统统能搬就搬。
焦圈儿汗流浃背,肥膘甩不掉十斤也得五斤,趴在窗台呼哧带喘:“哎妈……可累死我了……嬷嬷,不带您这么溜人玩的!您说,您到底是怎么找着这地方的啊……”
刘嬷嬷笑道:“这有何难,我那徒儿找了人去打探情况,他往回走时,我反跟上他,自然就找到了这儿。”
“厉害了您老,我同您一起的这些天,居然都不知道您背着我干过这个……别说,这个千鹤观,还真是块风水宝地,藏哪儿都比不上藏这儿!”焦圈儿狠狠抹擦着汗,别别扭扭脸通红,“嬷嬷,那个……您把我薅走,让豆汁儿能多陪陪殿下,这用心……其实我都懂!殿下带我去了魏国,却留下豆汁儿一个人,他这些年,的确不容易……
刘嬷嬷翻个白眼:“算你识相。”
“哎,殿下要是我一个人的殿下,那该多好啊……”焦圈儿自怨自艾咂咂嘴,“嬷嬷,那您说,这件事儿到了今天这地步,殿下还会让豆汁儿回慕容均那头,继续装孙子去吗?”
刘嬷嬷老气长叹:“听殿下定夺……”
时至午后,天渐阴,风渐大,眼瞅下大雪的前兆。
晏夫人那头依旧房门紧闭,也听不出屋里是何状况。
屋外的老柏下,慕容殊和豆汁儿俩人自从黏糊到一块,也还没挪过地方。
平日里打惯了官腔、总在耀武扬威的窦公公,此刻正匍匐在地,紧巴巴依偎着皇子殿下的大腿,小猫小狗小兔子,都不及他万分乖顺。
他在笑,同时也在哭,心花怒放地笑,涕泗交流地哭,一张小白脸矛盾得不亦乐乎。
这喜逐颜开泪满襟中,似有不尽顾念,百转千回。
“说人家胖子呢,你还不是个没出息的,”慕容殊也拿这家伙当小毛兽揉搓,“行啦,这都一个多时辰了,该说正事儿喽。来,一五一十地从头讲,打我“死”之后,我那位尊贵的父皇、和那票相亲相爱的兄弟,都做了些什么?”
豆汁儿抬头喘匀气儿,可劲儿往慕容殊怀里蹭蹭:“殿下,你新收的那大红鸟,绝对传递消息一把好手。那天,十四十七那俩王八还没回到大营,大鸟就飞了来。看到有你字迹的大树叶,得知你掉到地底去,那胖子马上要死要活,还是我和嬷嬷冷静,把傻胖子拦下来,才没让他捅到陛下那儿去。后来,十四十七回来了,我便暂且又猫回十七那边,到了夜深人静,才和嬷嬷通个有无,就等你的下步指示。最初的那几日,陛下应是不信邪,派人满世界搜你和晏凝,老二老九是真卖力,十三那个混蛋玩意儿却明里帮忙暗里点火,一个劲儿请陛下节哀。再之后,陛下估摸也乏了,抓了工部那帮老不休,开始琢磨给你修衣冠冢。这不,大部队回京,但总得有人善后,十七害了人还不忘邀功,正巧把我留下。嬷嬷和那傻胖子,戏演得也是真好,见着陛下,那眼泪就跟不要钱似哗啦啦地流。是以,陛下准了他俩的奏,让他俩在这山头替你守灵。我终于又逮着机会和他俩碰面,这才能、才能堂堂正正回到你身边!哦对了殿下,太后娘娘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嬷嬷已经同她说明了情况。眼下,殿下你就是我们的主心骨,说一不二,你让我们如何做,我们就如何做!”
慕容殊听完豆汁儿这一大通“肺腑之言”,又慢悠悠地抚了两下豆汁儿脑袋:“汁儿,我感觉这天儿是要下雪了,一场起码下个十天半月的雪。让我猜猜,等雪停了,我那父皇兴许会干三件事儿:一,纳妃;二,封王;三,立太子。”
“殿下,你神仙下凡啊!”豆汁儿简直要跳起来,“十三十四十七哥仨要行冠礼受册封,满朝的大官小官也都催促着陛下立储,这些都好说,可……可你是怎么知道陛下要纳妃的?!”
“你以为,我们来时那香车宝马,曾经装的是什么?”
“难道……是她?!殿下,我一心想着你,其他人都管不了。你不说我还记不起,圣上回京时,身边确实多了个女子。我偷瞄上过一眼,啧啧,漂亮,真漂亮!也就比晏凝,差那么一丢丢!”
“我这父皇啊,一辈子命犯桃花。只可惜,这回的花儿,怕不是带毒。”慕容殊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那双半开半闭的眼眸里,似荡漾着云卷云舒,承载着万里山河。
良久后,刘嬷嬷和焦圈儿回到自家殿下身前,豆汁儿却已不见踪影。
只见慕容殊静坐石台,两眼轻合、脑袋微侧,摆着张神入太虚的安详脸,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沉思。
许是听见了周围的动静,这位爷略一莞尔,徐徐睁眼。
焦圈儿一个轱辘给慕容殊披上件大衣,小眼睛四下寻摸了半天。
“你找豆汁儿?没瞧见这就要下雪了吗,他再不离开,就出不了山了。”慕容殊拿焦圈儿当个支点,摇晃起身,顺手还捏了捏这胖子脸上的五花肉。
豆汁儿一走,就没人再来“争宠”,焦圈儿瞬间乐开了花:“殿下,你又让他回去‘忍辱负重’啦?哟哟哟殿下你快放开我,你这手也忒冰了,被你一碰我就想尿!”
慕容殊鄙夷地轻哼一声,转而挽住胖子的胳膊肘:“风自山间来,既有风,就有路,这道观不该就这么大。圈儿,替爷瞧瞧路在哪儿?”
焦圈儿:“殿下,正对着咱的不就是路吗?往后山去的。”
慕容殊嘴牙子咧到耳朵边,笑呵呵冲刘嬷嬷“望”上一“望”,空出来的手,指了指对面的屋子。
巧了,晏夫人房里,恰就着皇子殿下这一笑,出了轻微的声响。
“殿下,那老奴这就去找我那徒儿叙个旧,”刘嬷嬷小碎步捯起,“焦圈儿,照看好殿下,溜完了就快回来!”
千鹤观后的小径,蜿蜒崎岖,乱石嶙峋,慕容殊甫一踏足就诗兴大发,摇头晃脑吟上了一曲《蜀道难》。
也算……相得益彰。
“圈儿,堪舆之术懂不懂?选个地儿,给爷挖坑。”
“啥?”
“刨——地,挖——坑。”
凝姐宇宙第一美的地位,绝对不容撼动
得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下面殊哥和凝姐才能好好谈恋爱啊对不对
预告,下章甜甜甜!不甜你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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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