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人[秦时明月 □□九歌] 第94章 6 卫庄的父亲

“卫并不是你的姓，对吧？”韩王安紧紧地盯着卫庄的额头，“敢不敢把你的抹额摘下来，郑公子？”

卫庄听闻此言，同样缓缓地站直了身体，神情中原本就有些敷衍的恭敬之意完全消失了：“呵……韩王安，原来你还没忘记我的存在。”他的手指握紧了鲨齿的剑柄，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恨意。

韩王安注视着那张与画中人如出一辄的面容，说了一句：“都散了！老四，老九留下。”

“大王……”宗室和朝臣们有些犹豫地看着明显面色不善的卫庄，犹豫不决。

“郑卿不会伤害我的。”韩王安很笃定地说，说完他的目光转向了一脸无措的红莲，语气尽量放得和霭，“红莲，你也回去。”

“父王！为什么哥哥他们可以在这里，我却要走？”红莲不满道。

“来人，送红莲公主回宫！”韩王不再与红莲多说，而是令人强行将不断抗议的红莲带了出去。最终，小朝堂内，只剩下了韩王安、韩宇、韩非父子，与卫庄相顾而立。

“老九，”韩王安斜了韩非一眼，沉沉地问，“郑公子的身份，你知道多少？”

“我不曾对九公子提过。”卫庄没有多看韩非，却代他回答。

“我是问他！”

韩非叹口气，转身对韩王安跪下：“隐隐有所猜测，不能确定，亦未多问。父王，每个人都有不想回忆的过去，儿臣不想揭人伤疤。但儿臣与卫庄兄相交，全凭意气相投，与卫庄兄身份无关。”

韩王安并没有生气的模样，反而轻声一笑：“都是缘份……老九，小时候你不是总念着当年擅闯冷宫失足落水时救你的小仙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韩宇心中一动，想起一件事来：年幼时，他的母亲某日严肃地告诉他，你那淘气的九弟今天又闯了祸，居然偷偷跑进王宫最森严的禁地冷宫之中，结果跌落湖中险些溺亡。你可不要像他那般冒失，一定要离这些坑坑水水的远些。王家的公子长大不易，只有顺利活到成年，才可能有资格问鼎那把椅子……

然而天不怕地不怕的韩非有段时间却颇喜欢拿这段冒险经历跟哥哥们吹牛，说自己快淹死的时候在水底下抓到一个漂亮的铜盒子，盒盖打开后，里面放射出一阵白光笼罩了他，把他托出水面，然后一棵漂亮的花树下有个特别可爱的小仙童出现在他面前，可惜他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当时兄弟们都当是小孩子的臆想，笑笑就算了，韩非因为胡说八道被训斥了一顿也被勒令不许再提此事。但此时韩宇回想起韩非当年的话，意识到他很可能并非是胡言乱语。

被提起五岁时的糗事，韩非的脸上有点发烧，偷偷打量了卫庄一眼，心中无比困惑：当年那么萌萌团团仙气十足不带一丝烟火气的一小只，是怎么长成了这副半点边也不沾的冷硬模样……

韩王安没再理会韩非，而是再度转向了卫庄：“老九当时昏昏沉沉大概记不清你，但想来你对这件事应该有印象。所以这几年，你是刻意接近老九，对吗？”

“不错。”不过卫庄对那件事印象深刻的原因，是此那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之内冷宫的伙食待遇好了不少。

韩王安深深地看着卫庄：“如今韩国之内无人是你的对手，你想杀谁都没人阻止得了你，但你并没有动手。所以，你这次并不是为复仇而来。”

“的确。”卫庄沉声道，“杀害我母亲的凶手白亦非已经伏诛，而百余年前的国仇，毫无追讨的意义。我对你们这些哀公子孙的性命，完全没有兴趣。”

“那你想要什么？复国？”

卫庄哂笑了一声：“郑国已亡一百余年，再谈复国何其可笑！放心，在我离开的那一天，就已经放弃了这个姓氏。”他敛了笑，无趣地望着韩王安，“当初我会对九公子有兴趣，半是受人所托要关照他的安全，半是好奇他的法刑之学到底会带来一个怎样的韩国。但这次归来，若不是因为红莲公主有难，我本没打算再见任何王室中人。不过既然你认出了我，那么，告诉我理由！我的族人世世代代被囚禁在冷宫、终生不得出的理由！”

“理由……”韩王安轻轻重复了一句，“你那么想知道？”

卫庄其实对这个问题也没有那么执着，不过话已经说到了这里，他便顺势道：“既然庄公后裔已经只余我一人，秘密还有保守的意义吗？”

“说得也是。”韩王安似乎认同了他的说法，点点头，“但是，你并非是最后一人。”

卫庄的眉角微微一动。

韩王安站起了身：“随我来吧，我带你去见见你的父亲！”

这个消息令卫庄瞳孔猛地一震：“我的……父亲？”

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的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有出现过。记得幼时有一次他疑惑地问母亲自己的父亲在哪里，结果母亲露出了很伤感的神情，于是之后他再没有提过。多年以来，他一直认为自己的父亲早已去世。如今骤然听闻父亲还活着，如何能不震惊？

他细细地观察着韩王安的神情：不像是谎言，他也没有必要随便拿一个男人当作自己的父亲来糊弄自己——想用一个从未谋面、毫无感情的人威胁他，那未免太过天真了！

所以……自己的父亲，应该确实还活在这个世上！

他心里涌起了一丝苦涩的感觉：上天这算是补偿他吗？让他失去了一个最爱的人，又补偿给他一个最亲的人？只是……为何要在他刚刚下定决心之际，又来动摇他呢？

但无论如何，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不能不见！

于是卫庄随着韩王安踏上了青石铺就的小路，反是韩宇和韩非跟在了他们的后面。卫庄的心中还是充满了疑惑：韩王安其实完全没必要告诉自己这件事，但他好像……很期待自己与父亲相见？为什么？

然而确实如韩王安所说，如今韩国已无人是他的对手，他没必要怕什么人或什么埋伏，鬼女所赠的清疏丹也杜绝了他被药毒一类不入流手段伤害的可能性。而且方圆数百米的气息和动静逃不过他的耳朵，方才在大殿中倒还潜伏了几位勉强算是高手的武人，但他们没有跟过来，这一段路上，真的平静无波。

“你愿意这么轻易就揭出谜底，很让我意外。”卫庄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

韩王安轻笑一声：“郑公子鬼谷传人，才华横溢，武功盖世，手段不凡，真想要查，什么会查不到？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直接告诉你，好过你在探求真相时闹得天下皆知。”

“不要叫我郑公子！”卫庄的目光中带着探究，“韩王安，毫无保护地暴露在我面前还能如此镇定……你一直在隐藏自己，你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懦弱无能。”

“那要感谢你杀了白亦非和姬无夜。”韩王安道，“如今没人再以兵力相胁或药香相迷，我也可扬眉吐气一回了。”

“呵……那你如此轻易许我大将军之位，就不怕我取而代之？”卫庄问

“你么……”韩王安沉默了片刻，答道，“你与他们不同，你不会的。”

卫庄冷哼一声没有再开口，因为几个人已经出现在了黑铁狱的门外。

哈欠连天的狱卒见是韩王安深夜亲临，惊得手足无措，但韩王安只是吩咐了几句，就让韩宇和韩非等在门外，只带着卫庄向黑铁狱最深处走去。

韩非盯着两人的背影，虽然韩王安连卫庄的剑都没有收，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就是不安得厉害，但他想不出任何阻止卫庄的理由。于是他下意识地往前跟了几步，但韩宇拉住了他：“九弟，别去。”

韩非转过头，怔怔地望着韩宇：“四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一早就知道卫庄会出现！你针对红莲，其实真正的目标，却是卫庄，对吗？”

韩宇苦笑一声：“我承认你说对了一半，我的人目击到嫌犯是个白发男人，我确实第一个想到卫庄，也设计过一个针对他的计划。但是现在的局面，已经完全不在我的掌控之内了！”

韩非同样苦笑了一下：“四哥，既然你这么坦白，那我也不妨跟你明说，当年卫庄辞官前，我们之间有些不愉快，这三年他都没有联系过我。在看到姬无夜尸体上的伤口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卫庄回了新郑！”

兄弟二人相视良久，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卫庄的出现，真的只是个意外，而现在这个处处透着诡异的局面的主导者，是韩王安。

他们，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的父亲！

或者说，他们的父亲韩王安，在确认了卫庄便是多年前冷宫出逃的郑公子之后，就好像一个已经患了绝症放弃治疗的病人，忽然找到了救命的灵药，重新萌生出了求生的意志一般！

是啊，那个人，毕竟当年也是狠得下心自导自演、以屠戮一国为代价、从一众各有野心也各有千秋的公子之中冲杀出的胜利者啊！

韩非看着卫庄消失的方向，心中涌起了深深的恐惧：他无来由地觉得，如果这两个人中只有一个人能走出来，这个人，绝不会是卫庄！

卫庄随韩王安走到了黑铁狱最下层的通道尽头。墙壁上有个极为隐蔽的机关。韩王安按下机关，顿时现出了一道暗门，而门后，是又一道长长的隧道般的路。

卫庄心里违和的感觉益甚，他碰了碰隧道的墙壁，没有任何异样，不是能设置机关的结构：“我父亲犯了何等大罪，要囚禁在如此纵深之地？”

“他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任何罪过，而是……不得不在。”韩王安顿了顿，前面已经有些微弱的火光出现，“或者还是由他自己告诉你比较好。”

借着渐近的火光，卫庄看清了铁牢内的情景：如果忽略掉监狱墙壁上例行的铁索、铁环、木架、枷托一类，那是一个布置得还算舒适的房间，家居风格与他幼时居住的冷宫有些像。床上正躺着一个骨瘦如柴、面色苍白的男人，不知是生是死。

韩王安取出一个贴身携带的项饰，将它嵌入了一个机关，铁牢的门升起了。他率先进了铁门，并向卫庄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卫庄随着韩王安走进了铁牢的大门，心情有些复杂地走向床上似在沉睡的男人，站在床边凝视着他。

血缘是种奇妙的东西，卫庄在看到他的瞬间，心里就有了一种奇妙的悸动：这个男人，确实是自己的父亲。

这个男人与卫庄长得不是很像，不，应该说是卫庄不太像他，但如果仔细辩认，还是能从骨相上看出两人间确实有着极近的血缘关系。只不过如果是在不同的场合出现，人们绝不会轻易把他们联系在一起：长年不见阳光，男人的肤色是病态的惨白，五官柔美纤细，气质羸弱，属于那种小姑娘会喜欢的柔弱书生类型，而卫庄的小麦肤色、刚硬五官和高大身材，则更像他五百年前那位叱咤风云的先祖——郑庄公。

“郑兄！”韩王安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醒一醒，有人来了！”

男人轻轻颤了颤，韩王安微微俯下身凑到男人的耳边：“郑兄，有人来看你了！”

“不要！”男人眼睛尚未张开，就猛地爆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不要……别逼我……我不想再生孩子了！”

卫庄惊呆在原地：他的父亲，这是……疯了？他在说什么？生孩子？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会，郑兄，没人逼你，”韩王安用一种近乎哄小孩子的口吻说，“以后不会了，郑兄，看，我找到了你的儿子，他回来了。来，你见见他，和他说说话！”

男人睁开眼睛，目光还有些茫然，韩王安直起身体，看着卫庄：“他的时间不多了，你……好好陪陪他吧！”

言毕，韩王安走出了铁门。

卫庄在床边单膝跪了下来，默默地注视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活到二十三岁，才第一次得以见面的父亲。他轻轻拭去了男人头上的冷汗：“父亲……”

这声呼唤令男人神色微动，目光一点一点地聚焦在了卫庄的脸上，当他看清了卫庄的模样之后，瞳孔猛地一缩，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似乎刚才的那声惨叫耗尽了他的力气，他没能发出声音。

卫庄把头俯得更低了些，耳朵几乎贴在了男人的唇边，终于听清了他的话：“跑……快跑！”

卫庄猛地意识到了不对，立刻起身向铁门掠去。然而韩王安早已按下了墙上的机关，几乎在他动作的同时，铁门已经轰然落地。

“韩王安！”卫庄惊怒交加，鲨齿横出，一剑斩向铁门。但那铁门中不知混入了何种材质，极为坚固，虽然被砍得微微变形，但竟没被斩断。

卫庄再次举剑，灌注的内力使妖剑剑身泛起诡异的红光，唇边挂着微微的冷笑：“韩王安，你以为这样一道门，就能困得住我？”

“对于鬼谷传人，我岂敢如此小觑？”韩王安如此说着，把手指咬破，滴在了颈饰中心的宝石上，“但以庄公后人之强蛮，却百余年被韩国王室牢牢掌控、不得翻身，你觉得会没有原因吗？”

卫庄盯着他手中逐渐吸收着鲜血的宝石，心中腾地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于是他临时变招，让一道剑气从铁门缝隙中挥出，径直斩向了韩王安。

剑光，与吸尽鲜血的宝石上突然爆出的耀目白光，碰撞在了一处。

在被白光笼罩的瞬间，卫庄的心头忽然重重一跳，身形便是一滞：前额的中心，他的母亲曾告诉他绝不可以给任何人看、否则会有杀身之祸的位置，钻心地剧痛起来。那痛楚连着心跳又深入灵魂，心脏每跳一下，就仿佛有尖刀从额头剜进他的脑中重重地翻搅。他一生中从不曾体验过这般剧烈的疼痛，这剧痛抽走了他浑身的力量，鲨齿从手中滑落出去，他瘫倒在地，手死死地捂住了额头，还挣扎着从牙缝中喃喃地诅咒了一句：“韩王安……你这混帐……”

韩王安此时也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他从前是军功起家的公子，自然也习过武。但多年缺乏锻炼，他当然不可能躲过卫庄这一剑，只来得及避开要害。算他命大，从铁栏缝隙攻击极大地限制了剑招的威力，卫庄又是临时变招没有蓄上全力，所以他虽伤势不算轻但也不致命。

韩王安抓起白光即将熄灭的颈饰，再次在自己的鲜血中一浸，黯淡下去的光芒重新大亮起来。他忍痛咒骂道：“亡国之君的孽种，就该老老实实地为奴为畜！奴隶的烙印还在头上，就想反咬主人？”

刚刚挣扎起身的卫庄被一轮更为猛烈的剧痛重新击倒在地。渐渐地，他的耳中已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剧烈的挣扎变成了微微的抽搐。随着剧痛的蔓延，他的意识也渐渐地模糊起来，终于，整个人昏厥过去，一动也不动了。

卫庄昏迷之后，韩王安还没敢立刻止住白光，而是又往上滴了一次血，看卫庄确实已彻底没了意识，这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退出隧道。在狱卒恐慌的目光中，韩王安只说卫庄行刺中途忽然无故昏倒，他吉人天相逃得一劫。他一边让人包扎伤口，一边吩咐狱卒趁卫庄未醒给他灌上酥筋散、穿了琵琶骨、钉了手腕脚腕、以三重重枷锁死在墙上，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片刻有人回复，言卫庄已被依言锁好，但那间牢室中还有另一个双腿皆断的死人，不知该如何处理。

韩王安茫然了一瞬，方才想到，刚才他以镜石之光惩戒卫庄时，同一囚室中的另一位庄公后裔，也承受了同样的痛苦。以卫庄远超常人的强健躯体，尚且无法抵御这种程度的折磨，何况一个苟延残喘的垂死之人？

“埋到冷宫里去吧！”他不带任何情绪地说。

幼年小庄是个又萌又仙的三无宝宝，非哥惊鸿一瞥记了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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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哀公是灭了郑国的人，所以小庄跟他们叫哀公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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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王安大反转的原因后面会说的……总觉得当年那么有手腕、凭自己的心机争到了王位的人，不该像天九正剧里演得那么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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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重声明：这不是生子文！不是生子文！不是生子文！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大家别误会啊，小庄是他娘生的。庄爹说的生孩子，不是自己生，是和女人生孩子……

韩王安本人也没跟庄爹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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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小庄之所以会被抓住，其实是阴阳家的手段。

小庄有些大意了，或者说自负了，觉得凭韩王安能把他怎么样？但这种玄幻手段一般人也想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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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悼念一下刚出场就下线的庄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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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6 卫庄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