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人[秦时明月 □□九歌] 第65章 6 又见决与择

“女……女侯爵？”

不过只是第一眼晃了下神，下一秒鬼女立刻就明白自己错了——不是女侯爵。

这个女人确实与女侯爵生着一模一样的脸，但是妆容和精气神完全不同。女侯爵目光明亮、眸彩飞扬，人多以璀璨的星光相喻，但这个女人的目光温柔如水，甚至带着几分忧郁；女侯爵妆容华贵、红唇如血，美得艳丽，而这个女人不施粉黛、唇色浅淡，美得朴素；最主要的，是女侯爵一身自信睥睨之气，充满侵略性，而这个女人低眉顺目，举手投足尽是温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鬼女很难相信，完全相同的两张脸、两副五官，因为妆束和气质的不同，居然能产生这样大的差异。

女人泪光点点地扶住了舜的手臂，声音与气质是同样的娇柔：“夫君，你有没有受伤？”

“女英……”舜轻轻地叹息一声，“纵是相见，亦如不见，你……这又是何必？”

“夫君，我可以帮你！”女英楚楚可怜地抬起了头，“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说着她转向了鬼女，雾气开始在她周身弥漫。

鬼女发觉细沙被水浸润，开始向泥潭的方向发展，她轻轻跃起，站上了一块巨石，皱眉看着两人下一步的动作。而巨石亦开始融化下陷，鬼女不得不再次更换了一块石头。最后周围一切都仿佛被泥潭吞没了，她无处落脚，只得再次像两人一般，以阴阳力包裹自己浮在泥潭之上。一时间，远远看去像是淤泥的海洋上漂浮着二黄一白三个大气泡。

“执念何苦……”舜注视着女英又是一声轻叹，不过他只是稍一停顿，便补充道，“然而，这一位，确实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她，杀了娥皇！”

“姐姐？她……原来，你已经找到了她、一直关注着她。”女英怔怔道，“夫君，原来，你一直不肯见我，是因为与她的重逢吗？”泪水浸湿了她的睫毛，“原来，你还是爱她要多一点……”

“听到这个消息，你在意的不是娥皇之死，而是我对她的关注吗？女英，你越来越让我觉得陌生。”舜的语气有些失望和伤感，说出来的话也相当残忍，“回去吧，女英，如果心不能合一，合璧之术，是不可能成功的。”

“夫君，我未因姐姐的死而悲伤，非是我对姐姐无情，而是因为我明白，她在被水冲走的一瞬间，心便已死，纵活着也是痛苦，死去反是解脱。”女英已是满面泪痕，“我知我的‘润泽万物’威力不如姐姐的‘白露欺霜’，然而，水滴亦可石穿，夫君，即使是为了姐姐，你也不愿与我发起那一式‘泽被万方’吗？”

“女英……”舜仰望天空，再次一声长叹，“我们，回不去了！”

鬼女抱臂无语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女英，如果想为你姐姐报仇，你自己来和我动手。你身边的这个人，根本没有资格谈报仇二字！”

“你……何敢如此说？”女英转向她，哀切而愤怒。

“我说错了吗？”鬼女冷笑，她发现舜这种男人真是叫他反感透顶，而这个傻女人，也让她产生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娥皇是你的姐姐，所以你当然有资格谈报仇。可他与娥皇是什么关系？”

“是……爱人……”

“你觉得你姐姐离开他之后只会心碎难过？错了！女侯爵在与我对战时曾说过，当年，她忘记了往昔的爱恨与痛苦，重新开始，很好！事实上，离开了这个左右逢源的男人，她确实过得很好：韩国唯一的女侯爵，万人敬佩，男人也只能仰望。成功让她远远比你要神彩飞扬，光艳照人。”即使是敌人，鬼女对女侯爵这个传奇的女人还是有些敬意的，只觉这样一个奇女子卷到恶俗的三角恋中，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但娥皇的美与他无关，幸福与他无关，成功与他无关，最后的死亡与他无关，儿子更与他无关。那些，都是属于娥皇自己的故事，属于她与另一个男人的爱情。甚至最后的死，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其实凭良心说，鬼女与女侯爵没什么不死不休的仇，女侯爵对她做过的最过分的事也就是未经允许翻了翻她的记忆，她们的矛盾点主要在白亦非身上，严格说来，倒是鬼女找麻烦的成分居多，虽然杀了女侯爵她并不后悔，尤其那女人本就有意求死。

“她觉得……离开我很好？”舜怔怔地望着鬼女，“我的爱带给她的，原来……是痛苦？”

“这想也知道吧！”鬼女翻了个白眼，“亏你还自作一副情圣姿态！有哪个女人喜欢齐人之福？莫说性情刚烈的女侯爵，就算这位柔顺的女英夫人，也希望自己得到完整的爱吧？湘君大人，你问问自己，你怀念的，到底是死去的娥皇，还是那段左拥右抱、坐拥双美的日子？”

舜在这样的质问下，惶然地后退了一步。

“乱世的女人，都是很可怜的。”鬼女回想着自己遇到过的一个个不幸的女子，难免又有些伤感，“七国纷争，战火四起，而潇湘谷美如仙境，不染尘埃，何等有幸。然而，在这样仙境之中孤守无尽时光的你，却庸人自扰，只知凭吊过往，不知珍惜眼前。任何女人遇到你，都只有不幸！”鬼女斩钉截铁道，“就像你身边的这一位，她为你苦守数十年，你却不愿多看一眼。漫长的永生时光，生命中却只有苦苦的等待，何其可悲！”

舜转过头，望着满面泪痕、一脸痴情的女英，闭目喃喃自问：“原来，你才是我现在该怜取的眼前人吗？可是娥皇又何尝不可怜……斯人已逝，却无人记得，如果我不为她报仇，她还有谁呢？”

因为这最后似曾相识的一句话，鬼女还是沉默了片刻，开了口：“你已经为她报过仇了！方才，若无聚仙丹，我必死。你杀我一次，是尽人力；而我未死，是天命。所以，你对她，已是仁至义尽。再说，女侯爵半生潇洒、求仁得仁，旁人，又何必纠结？”

“呵……”舜突然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尽人事听天命！我说不过你！”

“说不过，是因为事实本来如此。她的死，白亦非作为亲生儿子都不打算追究，你又执着什么？”鬼女耸了耸肩，“说到白亦非，那更是个与你无关的人！你为女侯爵的缘故助纣为虐十几年，想必也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勾当，我也懒得多说！至于我和白亦非的恩怨，我们自会解决，我输，无悔；他死，亦是命。你个外人插进来算什么！”

舜又发出了一阵大笑，只感觉心中的阴郁已一扫而空：“潇湘泪雨、执念何苦？执念何苦！果然，一朝放开，只觉海宴河清！多谢姑娘为我解惑！从今日起，月下蓑衣客将不复存在！”

“终于想通了？想通就快告诉我，怎么出去！我可不想跟你在这儿耗了！”鬼女望了望天，“我要是回去晚了，阿紫又会念死我的！”

“这个，恐怕你要问女英了。”舜自然地携着女英的手，后者正与他深情对望，看得鬼女皱眉扭头：为啥同样的动作师父和师娘做起来就赏心悦目，这两个人做起来就……怎么看怎么别扭呢？

女英转身向鬼女走来，手中泛起了点点银光。鬼女初还警惕了片刻：毕竟，她刚才问女英要不要为姐姐报仇，女英可没说不。

不过她很快发现自己是想多了——这女英疑似恋爱脑，舜一朝回头，她似乎什么都忘却了，只是双手微扬，轻吟一声“春风化雨”，地上便涌出了大片的植物，渐渐这些植物汇成了一条小路，蜿蜿延延地向远方延伸而去。

“这是唯一的活路，其他的，都是死路。”女英微微笑了笑，“不过，你既然能踏上夫君的船，这条小路，想必难不倒你。”

“多谢！”鬼女踏上小路，背对着她挥了挥手以作告别，“女英，抬头挺胸，自信一点，你也会和你姐姐一样美！”

当鬼女终于脱离了那片山谷和小路之后，她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熟悉万分的通缉令，还是秦国旁白的。她无语了半天：那小船一穿是穿了多远？怎么都跑到秦国来了？

鬼女赶紧躲到人群之中，开始跟围观人员套话，发现自己已身在南郡。

要死了……南方水路可不像北方的旱路那么好走，赶回去还要好些天，这次阿紫真的会打死我的！

而这种提心吊胆在鬼女在一家店铺中看到了太阳历之后，更是提升到了极至：什么？已经一个多月了？自己从踏上湘君的船，到从女英铺就的小路上离开潇湘谷，至多不会超过两个时辰！这混乱的时间……是怎么了？

她捂住额头呻吟了一声：这下可真的惨了！就算她回去照实说，阿紫会相信吗？

但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该回来还是得回来。

鬼女还没忘记自己找蓑衣客一开始是为了什么，一路行一路打听着八玲珑的消息，然而一无所获，不觉已经回到新郑。然而进入新郑之后的鬼女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到紫兰轩了。

怔怔地站在紫兰轩的旧址上，看着地上还未褪净的烧焦痕迹，鬼女心中一片茫然：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过是上错了一条小船，就……没有家了……

那么人呢？阿紫呢？卫庄呢？紫兰轩的姑娘们呢？

她们，会不会，已经……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一个戴着覆面巾的人在废墟前呆呆地站着实在有些引人瞩目，已经开始有巡逻的兵士向着这边走过来。

在他们距此还有一个街口的时候，一个柔和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叫住了她：“前面可是鬼女姑娘？”

鬼女回过头，正对上张良关切的目光。她一把抓住了张良的胳膊：“小良？你来得正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兵丁的脚步停下了：新任张内使的故人？虽然仍觉得这人很可疑，但众兵丁还是没敢上来盘问，只是又盯了几眼就离开了。

小良？张良因为这个称呼顿了一下，从没有人这么叫他，而且他觉得自己跟鬼女不过见过一两面，好像还没熟到可以用昵称的程度。不过……行吧，总比小良子好点。

鬼女也是一时心急，因为张良在很多方面给她的感觉都跟颜路很像，所以一句“小良”顺口就脱了出来。

其实，如同鬼女看到紫兰轩的残骸愕然不已，张良看到鬼女同样也震惊万分：“说来话长……鬼女姑娘请随我来新建的紫兰山庄吧！”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起近日景况，张良忧心道：“那日鬼女姑娘失踪，紫女姑娘多方打听，得知你最后是追索白亦非而去，大家均是担心不已，紫女姑娘更是几度怀疑你已遭不测！”

“不测倒没遭，只是又遭鬼了！”鬼女无力道，一边把潇湘谷时间异常一事讲给张良，“小良，正好你聪明，帮我想想，为什么会这样？”

张良听闻鬼女奇遇，无比讶异：“如此奇事，良闻所未闻！不过阴阳诡道，向来外人难窥万一，非有缘者不能识之。良也曾遍查韩国典籍，却始终不得要领。”

“你祖父不是认识小圣贤庄的荀夫子吗？他看过不少阴阳家的资料，你有疑惑去问他，估计会有收获！”鬼女只是随口一提，但张良却用了心，心道回头一定好好请教。

鬼女没有心思欣赏新建的紫兰山庄的美景，她的再次出现在山庄内引起了不小的混乱。紫女见到鬼女的第一反应是眼眶发潮，然而还没等满心愧疚的鬼女上前安抚，她的愤怒就已经压过了伤感，喝道：“卫庄呢？去把卫庄找来，把她给我绑起来！”

啊？鬼女一脸懵：这绑起来又是什么梗？还有……干嘛要叫卫庄绑？他有这胆子？

（此时已远在千里之外的盖聂打了个喷嚏。）

“阿紫，你听我说，这次真的不能怪我！”鬼女忍着痛挨了紫女好几记狠的，一面招架一面断断续续地把潇湘谷的诡异事说了出来。

没想到紫女更愤怒了，冷笑道：“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居然拿这种蹩脚的借口来搪塞我！前几日还有人汇报姬无夜与蓑衣客接触，你今天就给我编出这么个故事？”

“我觉得她说的是真的。”被小姑娘找来的卫庄站在门口，莫名其妙地打量着弄玉塞过来的一捆绳子，听完了鬼女的叙述才走进门来坐下，“如果扯谎，她大可以编个更容易让人相信的理由。”

鬼女赶紧用力点头，一面警觉地离绳子远了点，顺便皱眉瞟了眼卫庄的头发：这死孩子怎么想起来把头发扎起来了？看着各种别扭。

“不过，”卫庄当然不会真捆她，只是走到桌畔坐下，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如果蓑衣客真如你所说的入谷隐居，那么现在又是谁在给夜幕提供情报？”

张良倒是觉得很好理解：“夜幕有巨大的情报网，信息来源当然不会仅靠一个人，没有了湘君，自然还会补上别人。”

鬼女瞬间明白了湘君拖延自己时间的目的：“难怪他要耽延我的脚步……他失踪，夜幕的情报网会有一段时间的混乱，而你们若意识到这一点，会抓住这个弱点彻底击溃整个夜幕情报集团。但如果你们未能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而敌方情报系统的异样并不容易被及时察觉，则夜幕有充足的时间重新安排接任的蓑衣客，恢复情报网的正常运行。”

她摇摇头叹息一声：“这是湘君在归隐之前，为白亦非做的最后一件事。不过现在蓑衣客没了湘君的阴阳术相助，不会再那么无所不知，信息的获取速度比从前会有所滞后，日后你们的行动，可以更自如一些了。而且还有一点，从前，湘君隐身于只有白亦非能接触的阴阳桥上，纵想攻击亦无从下手，日后若换了普通人，你们绞杀他，会方便不少，回头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个可疑的地点。这么看起来，阴阳术有时感觉还真挺方便，湘君那个远距传输的术法和探听消息的术法，我该问问他怎么做到的才对。”

他这么一说，卫庄倒是突然想起个事：“当年我和师哥倒是在鬼谷见过一种以水成像的玄术……”

“免谈，我是不会去问他的！”鬼女干脆地打断了卫庄，“好了，你们审完我了，现在该告诉我发生过什么了吧？紫兰轩……是如何毁去的？”

大家静默了片刻，卫庄垂头开了口：“抱歉，答应你的事情，我没有做到。”

鬼女轻轻地叹息道：“如何能怪你？最危险的时刻，我自己尚未能尽力，又有什么资格怪罪你？”

卫庄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杯中浮动的酒面，握紧了拳：“我只恨……我还不够强！”

鬼女安抚地在他手上拍了拍：“卫庄，剑要心静，而你，在回韩国之后，心思太重了！或许当时我是太自私……”正说着，她收回手动作突然凝住了，改为一把抓过卫庄的手腕，把他的袖子扯了上去。

卫庄眉角一跳，就要把手往回收，然而鬼女的目光已经触到了他手臂上愈合但未褪的剑疤。那剑痕来自哪一把剑，鬼女再熟悉不过。

她慢慢地把目光挪到了卫庄脸上：“你……见到他了？”

卫庄无从否认，只得点了点头。

“你……”鬼女心情复杂地扶了额，“逞什么能？我不是告诉过你？看到我师父，不要打，赶紧跑！”

“在背后还有好几条人命的时候，如何能跑？”卫庄反问，“而且，剑意的交锋，宁可死，不可退！一次未战先怯，或许之后，就会永远失去撄锋强者的勇气。不过有一点你说得没错，”他神色凝重地注视着鬼女，“他确实比以前更强了！”

那一日，当被玄翦的正逆绝杀轰落在地、满身浴血之际，卫庄当真以为自己再无生机。然而当剑锋顶住咽喉的一刻，那个他铭刻入骨的身影，居然奇迹般地出现在了楼檐上。

他的神志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上次魏家庄一战：那一次，当自己不支倒地、眉心对着利刃，就是师哥将自己拖出了危境。

算上鬼谷后山的那一次，这，已是第三次！

师哥……

一时间，他只觉死而无憾：通道两头，一面缚着自己、一面缚着嬴政的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师哥，最终还是选择了他！

好吧，终于把湘君、湘夫人这条线结了……其实我本来想就此让蓑衣客下线，但重绺了遍剧忽然发现后面蓑衣客还出过场，好吧，就当换了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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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懒得写旱灾那段情节，于是我干脆不负责任地让阿鬼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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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庄OS：别看我嘴炮不断，其实我心里害怕极了= =但围观群众太多，只能硬着头皮上啊！

焰灵姬：呵呵，一眼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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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庄此时此刻虽然被揍趴在地下，但是真觉得圆满了：师哥最爱的果然还是我！

奶盖：？？什么叫最？小庄，我从没爱过别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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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6 又见决与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