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传 第519章 最大的赌注

看完档案，生花大师开口道：“记载天煞孤星的档案共有二部，一百年前的‘煞星之劫’为上部，二十年前的‘孤星再现’为下部。只因李司长后来成了道教弟子，所以为安全起见，法术界才决定将关于他的下部档案交于我佛家金山寺保管，以确保他不会过早接触到。”

我愣愣地将档案放在桌上时，身后传来了潘亚迪等人不可思议的惊诧声。

潘亚迪等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诧异地盯着我，咋舌道：“也就是说......和那位煞星叶灵儿并存的孤星......竟然就是如今的李师兄？”

易老点点头：“正是。”

而后，房间里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我身上。

良久之后，易老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一片死寂。

“李二牛，现在你应该明白，为什么一直以来法术界都十分忌惮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肯让你知道真相了吧？”易老叹息一声：“因为你和叶灵儿一样，就是这百年来法术界一直在防范的危险对象啊！”

一直以来，我就不止一次的听说过自己命犯孤星，也早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父母并非亲生，甚至，师娘在临走前也告诉过我一些真相，可那会儿我并未太在意，仿佛一切与我无关。而今，这份档案清清楚楚地宣布，那个孩子就是我！

这就是一个命犯孤星的孩子该有的身世吗？出生前后，亲生父母接连死亡；冲破第一道封印后，养父母也在法术界的警告下离我而去。

我颈后的图案果真是一道封印。我终于明白我的灵力为什么开启的这么晚，又为什么这些年我修炼法术的时候总觉得不能通透，仿佛有总一道枷锁在束缚着我。而每当我问起师父，师父都避而不谈，只敷衍我说孰能生巧。

原来都是因为这道封印！

而这道封印存在的意义却并不是为了封印这些，而是，孤星之力！

我的身上，竟然存在着孤星之力！

命犯孤星，无亲无故。

此时，我的脑中一片凌乱。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知道了这些真相以后，该以一个什么样的情绪去面对？唯一真切一点的感觉就是可悲。

易老有意无意地撇了一眼生花大师，又开口说道：“大敌当前，最忌讳动摇军心。原本，这些事情是想以后有机会告诉你们的，可既然生花大师开口了，李二牛又执意探寻，我才不得不让你们知道。”

生花大师闻言，眼神转了一下，并未作声。

易老顿了一下，眼神一一扫过几位司长，问道：“在看档案之前我已说过，你们既然决定要知道真相，那便要背负真相的重担。从今以后，应对孤煞二星的事宜，就由你们全权接管了。”

潘亚迪等人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有些茫然。

“特别是你，李二牛。”易老目光忽然移到我的身上，极其谨慎地问道：“李二牛，你想知道的现在都已经知道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有什么想说的呢？其实我并不知道。

从小到大，我都非常不喜欢被别人安排，可不曾想，我这么多年都已经被法术界安排好了。

一股怨气油然而生，他们凭什么？他们是我的谁呀，有什么权利安排我的生活方式？

我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看向易老，冷漠地说道：“你们法术界的权利还真是大啊，随随便便地就能决定一个孩子的一生！”

这话一说出口，我便看见易老和生花大师眼中同时一惊。随即，生花大师叹息一声开口道：“唉！李司长也看过档案，上面写的明明白白，都是百年前历史遗留下的麻烦，那时的我们无能为力，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哦，是吗？”我冷冷一笑，又问：“那么，百年前的历史是什么样的？那时候，你们法术界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导致事件无法收拾遗留后世？”

生花大师听后一愣：“李司长......现在不是纠缠这些问题的时候......”

“我来回答你这个问题。”易老冷冷地看着我，郑重说道：“法术界并未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祸起不在法术界，在世俗人心。法术界只不过是尽分内之事处理后患，或许方法欠妥，导致了事件升级......”

易老说道此处，忽然停顿一下，转而情绪高涨地说道：“从刚刚开始，你一口一个‘你们法术界’，我倒想问问你，你现在不是法术界的人吗？”

我冷哼道：“一百多年前的法术界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的错误凭什么我来承受？”

“那和我有关系吗？和生花大师有关系吗？我们那会儿也还没有出生！难道这样就是不管不顾的理由吗？倘若我们当初不封印你的孤星之力，你敢确保你现在是人是魔吗？”

易老直直地看着我，继续道：“你的命运确实不公，你很无辜，可法术界就不无辜吗？封印你的力量，可是用了两位前辈的生命啊！罪恶人心惹出来祸事殃及世间，法术界就必须出面处理，而一旦处理不好，就要承受灾祸与骂名，法术界抱怨过不公吗？”

易老激动地说完，生花大师也异常感慨地叹了一声：“阿弥陀佛！”

说实话，易老这一番激烈言辞狠狠地钻入了我的内心深处，让我瞬间产生了极大的羞耻感。

我一直认为法术界在一百年前惹出的麻烦是他们心术不正咎由自取，觉得与我无关，可现在终于意识到，这同样也与易老他们这些老前辈无关。可如果所有人都像我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么这些烂摊子谁来管呢？

再看了看潘亚迪他们几个，我忽然明白，在我们这一辈年轻的司长中，原来我才是最没有担当的那个人。当然，赵雅妮除外。

可是羞愧归羞愧，我心中那一丝怨气还并未消散，于是嘴硬地说道：“法术界无不无辜和我有什么关系？谁让你们受了委屈你们找谁说去！凭什么让我当牺牲品？你们当然可以说得云淡风轻，毕竟那个倒霉孩子是我，不是你们！”

“法术界没什么委屈，因为那是责任不容推脱！而你做了牺牲品，那是你的命！”易老长叹一声，眼中竟泛起晶莹，柔声说道：“关于你的出世，法术界选择的方式无疑是不完美的，但也并不是最坏的那一个。我很庆幸，当初师兄力排众议做出了让你成为道家弟子这个选择，你才得以站住这里以这种形式得知真相。如果我们选择了更偏激的方式，那么今天我们一定会面临更难解的局面。”

生花大师也感慨道：“孤煞二星之劫，是天命给我们每个人的考验。一百年前的煞星如此，二十年前的孤星亦是如此。我们有多种选择，而每一种选择都将是一个不同的结果。而今天，李司长身为孤星本体，却奇妙地成为了我们的一份子，与我们站在同一阵营中，这种结果是当初我们怎么也想象不到的啊！周老当初的智慧和远见，以及何为哲司长的魄力和仁义，令贫僧着实佩服！”

他们提到周老和师父，让我心底那柔软的部分有了触动。

当初，法术界有人提议杀掉还是婴儿的我，把眼前的难题拖到未来；也有人提议永远将我关入太行山的地牢之下，永远处于他们的掌控中；可最终，周老和师父还是选择给了我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师父又十分大胆地收我为徒视如已出；选择变了，结局自然不同。

“李二牛，”易老竟有些亲近地唤了我一声，随即柔声说道：“我们当时也很难！我们虽修了一辈子道法，却也还未参破天机，并非圣人，亦无法预料究竟对错，一切全凭经验和良知。一百年前早已平息的孤星再度现世，我们首要考虑的只能是世间不生劫难啊！”

这一刻，我忽然有些释然了，因为这一瞬间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收我为徒是师父提出来的，也是周老力排众议点头的，可他们当时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能做出如此不可理解的决定呢？仅仅是因为表面上的“能更好的控制我和让我成为对付叶灵儿的王牌”吗？

不是！那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师父和周老是怀抱着希望在赌，他们在赌我会成为“人”而不是“魔”。即使整个法术界都在防范我、制约我，但师父还是在一点一点地打破法术界给我的“枷锁”。也正是师父用他的仁爱，引导着我没有走上邪路。

我清晰地记得，师娘临走前说过，师父在收我为徒之前和她保证过，一定会带我走上正途。

而师娘和周老，都选择了相信他。

我就是师父这一生最大的赌注，我不能让师父输！我不能让法术界觉得，师父当初收我为徒是个失败的决定！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和法术界较这个没有意义的劲。

我在心底轻轻对师父说道：“师父，我不会让你输的。”

我抬起头，轻声对易老说道：“易老，你说的对，这是我的命，而法术界也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既然师父收我为徒，那我自然就是道家的人；道家的人，永远不会是魔。”

易老闻言大喜，激动地久久说不出话，只感慨万千的道出两声：“为哲啊！为哲！”

我看着易老平静地说：“此事暂且告一段落，我们回到眼前的问题上吧。待解决掉季东凌之后，还请易老将百年前的历史告诉我，我想知道当时叶灵儿和那位杨小亮到底遭遇了什么。”

“好！”易老欣慰地点点头，目光一一扫过房间内的所有人：“按照原计划，我会负责去请第二青玉，白痕负责去通知白夜，大家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前往黑山村，诛讨季东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