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两天后,师父回到了部落。
书房中,师父问我:“你那位狐族朋友住在哪里?”
我心一震,轻声说:“师父,您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我不该问么?”
“不是,”我有些慌乱的说:“师父,她......她只是一个局外人,她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过这些的,这一切与她无关的......”
“无关?”师父打断了我。“她引你过去糟狐族追杀,都追到鬼魅山下了,还说无关?”
“她只是被利用了,这不是她的本意......”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参与进来了。”
“师父!”我跪了下来。
“说。”师父的语气不容拒绝。
“师父!”我苦苦摇头,哀求道:“弟子......不能说。”
“你要违抗我?”
我慌忙叩拜道:“弟子不敢。”
沉默了很久后,我听见师父说:“起来,坐下。”
我轻轻的爬起来,坐在一边,不敢正视他。
“我知道她住在哪里。”师父淡淡的说。
我心一沉。
“你现在就去与她断绝关系,让她永远离开这里,我可以放她一马。”
我没回话,不知该说什么。
“去吧,顺便把头发剪一剪。”
走出大殿,站在院子中,阳光刺了下来。天空很蓝,飘着几朵白云。
断绝关系吗?
她此刻,是否也正有此想法呢?
我浑浑噩噩的开车下了山,到了市区,看到一家名为‘世界第一剪’的理发店,走了进去。
洗了头,坐在位子上,洗头小妹围好披布后问:“先生需要哪位发型师给您剪?”
“都行。”
小妹转头喊了一声:“托尼老师,剪发!”
听到这个名字,我暗叹了一口气。
吧台里走出一个精瘦的男子,紧身衣裤,长发及肩,长得白净秀气,眼神有些魅气。
他站在我的身后,从镜子里对着我笑。
“你好,我是托尼,想怎么剪?”他的声音很柔和,刚说完,视线突然盯住我的左脑处,揉着焦糊的头发惊诧道:“怎么烫成这样?哪家店这么不负责任啊!”
不等我说话,他又道:“帅哥放心,我会把你两侧的头发都剪短,上面的烫一下,再配一个颜色,绝对让你成为这条街上最拉风的男人。”
“不用了,给我剃光吧。都剃光。”
“剃光?!”他眼睛瞪得老大,嘴巴撅的老高道:“剃光干嘛啊?还可以挽救的。”
“不用救了,剃。”
他正想再说什么,看了看我的眼神,顿了一下道:“太光也不好看,留几毫米吧。”
“也行。”
然后,他十分不情愿的拿起剃头推子在我头上嗡嗡起来,一边剃还一边嘟囔着:“剃什么光头呢,一点技术含量都体现不出来,下次再来不要点我了......”
从镜子里,看着发丝一缕一缕的掉下来,我想到了兮。
几分钟后,托尼的声音又来了:“好啦,看看吧。”
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圆滚滚的脑袋,不由叹了口气。
“挺好的,利索多了,是吧。”我自顾的说。
“什么呀!”托尼白了我一眼,低声道:“挺帅的一个小伙子,非弄得这么痞里痞气的,看着一点都不像好人。”
说完,他轻轻的抚摸着短短的头茬,微笑道:“诶,你发质挺好的,做个保养吧,我们这有98、198和268的......”
“停!”我转头看了看他,说:“你见过光头还做保养的么?”
“见过呀,我还给胡子做过保养呢。”
我无奈一笑,“你们老板呢?”
“我就是啊,怎么了?”
“啊,那没事了。”
走出店门的时候,托尼从后面追上来,拉住了我。
“干嘛?我付完钱了。”
托尼一笑,“留个电话,方便我们店以后做客户回访调查。”
“不用了。”我抽手要走。
“别呀,”他又拉住我,颇有些委屈道:“哪一行都不容易,理解理解,体谅体谅,支持支持嘛。”
“好好好。”
我十分不情愿的留了电话。
上了车,我给糜袂发了短信:两小时后在你店里见一面,有事和你说。
不多时,收到回复:我不想见面。
我回:有事,很急。
半晌后,她回复两个字:好吧。
下午,拂袂徐徐。一张长桌,两杯香茶,我们相对而坐,沉默不语。
糜袂披散着头发,随意的拢在一边,面容有些憔悴,表情淡漠,低垂着眼睛不看我。
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香气萦绕在口腔,似乎多了一丝苦涩。
“最近好吗?”
她没有回答,抬头看了我一眼。“怎么把头发剪成这样?”
“凉快。”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后,我开口道:“我师父已经知道了你的住址。”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那又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我放下杯子,道:“以现在法术界和狐族的矛盾,还有上次你哥对我的追杀,师父不会对你不闻不问的。”
“上次......”她轻声问:“你没受伤吧?”
我摇摇头,“我没事。”
“你师父会带人来抓我吗?”
“师父说,只要你离开这里,他会放过你。”
“去哪?”
“不知道,”我看着她,说:“去一个远离这里,去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吧。”
“只是这样么,”她笑了一下,“你师父,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吧?”
我点点头:“他要我与你......断绝关系。”
糜袂突然睁大了眼睛,她看了我一会儿,问:“那你的意思呢?”
“我不知道......”我搓了搓头,坚硬的头茬扎着我的手,忽然感觉很无力,我轻声道:“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不敢违背师父,也不想......我原本以为只要两个人彼此真心,世上就没什么能够阻止他们在一起,任何障碍都不值一提,我太幼稚了!”
她睁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我终于能理解你的压力了,也理解了你那天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你说的对,真的很累人啊!”我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对不起,是我高估了自己,我根本就没能力扛起这些压力,我更没能力改变这一切,我解决不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能违抗师父,更不想让师父来伤害你,我......我只有这一个选择......”
她嘴角僵硬的扯动了一下,缓缓道:“所以,这就是你的意思了。”
我长呼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她道:“这不也是你想要的么。”
“好,我离开。”她看了我一会儿,站起身,对一位服务员说:“送客。”说完,向吧台走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心里一阵绞痛,起身将杯子里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向门口走去。
刚到门口,门开了。
一位灰白头发,面色严肃的老者推门走了进来。
是师父。
“师父?!”我震惊道:“您怎么来了?”
师父并没有看我,目光一直锁定着糜袂,糜袂听到我的声音,转回身看着师父,目光中透漏着惊慌。
店里的服务员和少数的客人此时都看向了这里。
我急忙上前一步站在师父面前,“师父,您......”
师父四下扫视了一下店内,缓缓道:“所有人都出去。”
声音不高,却极具威严。
服务员和客人都愣住了,接着开始有人感觉到不妙,赶紧付款走了。
这时,我终于意识到,我是被师父骗了。
他就是引我来找糜袂,他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地址。
糜袂看了看师父,神情渐渐镇静下来,对服务员道:“今天不收钱了,叫所有客人出去,你们也走吧。”
很快,人都走光了,店里只剩下我们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