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壳扔掉，捡起烦恼 第12章 第 12 章

映华看着眼前隐于竹海中的小院，第一次感受到所谓的近乡情怯。

她将那些繁杂的思绪压下，推门而入。

院子里的杏树轻轻摇摆着枝丫，玄真没有同往常一样懒散地靠在窗户旁，而是站在竹屋门前迎着她轻轻笑着说：“你回来了。”

“师傅。”映华低声唤道。

那些理不清的困惑还是不合时宜地冒出了头，她决定向玄真求助：“师傅，我给别人算了一个不好的卦，我要怎么帮他改变？”

“为什么要改变呢？”玄真神色认真地问，“人们只求一个答案，你为什么非要改变一个结果呢？”

映华越发不理解：“结果从来就是对的吗？如果我不想接受呢？为什么不能改变呢？如果不能改变那我们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呢？”

玄真平静地说：“映华，一个人的命盘如棋盘，你若想看清局面，只能跳出棋盘观察；你若想改变局面，只能以身入局，而执棋的从来都不是你我。那些分神期之上的老家伙不爱出世，不就是因为怕沾染别人的因果吗？十年如一日的躲在洞府里修炼，为的也不过是几千年的虚无光阴。呵，修仙最大的意义就是没有意义。”

映华看着玄真说到最后语气难得带上了几分带讽刺，忽然感到有点难过。

她觉得不应该，如果真有因果，明巍那样好的人就不应该仙途多舛，就不应该躲不过大劫，话本上不是这样写的，她见不得英雄末路，英雄就应该满载赞声与鲜花。

这时劫云从天边聚来。

上一刻还晴空万里的玄阳山，此时乌云密布雷声滚滚，玄真抬眼望去不由笑道：“悬九啊悬九，我这可是给你送了个好徒弟啊。”

说完，他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提醒她：“准备历劫筑基了。”

什么？映华回过神来一听有些慌乱：“怎么这么突然？师傅，这要怎么办？我不会法术啊，该不会劈死我吧？”

玄真宽慰她说：“放心，为师护你这一劫。”

映华刚吃下师傅递过来的护体丹，一道天雷就直直劈到她身上，倒是不疼，只是感觉电流从她的天灵盖沿着经脉在全身上下游走。

她下意识盘腿打坐，吸收着周围的灵气。

玄真候在一旁，却见劫云仍未散去，不由心底一沉。

又一道天雷落下，映华开始感觉到浑身上下都有些刺痛，雷电在体内霸道地扩张着她的经脉，她加快灵气运转的速度，想借此冲刷掉浑身的麻意。

筑基雷劫一般只有一道天雷，且落下的雷光可以锤炼修士的经脉，对于大部分修士来说与其说是劫，不如说是天道的馈赠。

而如今，玄真看着还不肯退散的劫云，云里压着可怖的红光，怎么看都跟馈赠搭不上干系，他等待着下一次落雷。

劫云在玄阳山上翻滚了许久，久到玄真快要以为雷不会再落下。

但是云仍在那。

映华已经用灵力冲刷完经脉巩固好修为，她睁开明亮的双眼只觉神清气爽，站起身走向玄真。

一道白的刺眼夹杂着红光的天雷猝然落下，强大的威压让映华无处可逃，她下意识偏头紧闭双眼，准备承受。

“倒也不必如此。”玄真一挥手将天雷打了回去，白光刺穿了劫云。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映华感觉到有水滴落在脸颊上、手臂上以及身体上……这是？历完劫了？

她睁开双眼，抬头见头顶上的乌云渐散，细雨落下。

雨滴里蕴含着灵气，映华闭上双眼感受着，再次睁开时她对玄真认真地拜了一礼，说：“师傅，映华不孝，想下山求学。”

玄真温声问道：“你想学什么？”

“想学医道。”映华坚定地说。

“好，可是下山之后可不能再卜算了。”玄真很平静，“你去收拾收拾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师傅毫不意外还好像有所准备的样子，映华不由问道：“师傅已经算到了？”

“你我缘分自由天定。”

映华虽然在山上住了几年，但是修炼的生活本事就简单枯燥，因此也没有添置特别多东西，要带下山的几乎都已经在芥子戒里放着了。

这好歹是我第二个家，总要留点念想的。于是她把一颗中品灵石装盒子里放进柜子，最后确认完要带的都带上了，她带上阁楼的竹门来到院子里。

玄真再次问她：“收拾好了？”

“嗯！”映华点头确定。

“好，那为师送你一份下山礼，先闭上眼。”

映华惊讶于玄真还会给她制造惊喜，在印象里师傅要么是直白地跟她说怎么做，要么就是意味深长地把话说一半留一半，从未这般遮遮掩掩的。

但她还是听话的闭上双眼，黑暗中她感觉到师傅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眼皮，然后就听到他温和的声音。

“好了，睁开罢。”

映华睁开双眼，眼前师傅的右手摊开着，掌心放着一截焦黑的树枝。

她不解地问：“师傅，这是什么？”

“你收下便是了。”说着，玄真转身走向院子门口，回过头来见映华还在来回研究那截树枝，就提醒她，“该走了。”

“哦，来了！”映华放好树枝连忙跟上。

师傅在前面推开院门踏出，她紧随其后，抬头却猛然发现院子外本该十分熟悉的成片竹海荡然无存，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花田，远处是成片的杉树林，其上是一层又一层的群山。

映华往身后看去试图找回熟悉的竹院，却发现师傅刚才推开的竹门已然消失，身后只有一片平静的湖映着四处环绕的群山与压在山顶的云层。

周围太过幽静，连玄阳山上时常会听到的竹枝摩挲的声音都没有，映华下意识放轻声音问：“师傅，这里是？”

“静灵山谷。”玄真说完安静地看向前面。

映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不远处一个素白的身影沿着溪边走来，她对着那人挥了挥手呼唤：“程姑娘！”

“映华姑娘。”程玥朝她点了点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又看向一旁的玄真。

“这是我的师傅，玄真。”映华见她看向师傅立刻给程玥介绍，然后转头跟玄真说，“这是静灵山谷的程玥姑娘，在郦山时帮了我许多。”

玄真闻言对程玥点了点头。

程玥见二人不似来寻医的，料想应该是师傅的客人而非静灵山谷的客人，便引着他们去山谷深处找悬九药尊。

三人穿过花田踩着石阶上坡，两旁错落着几间木屋，映华正在好奇地张望着。

程玥回过头给她介绍道：“这里是静灵山谷弟子活动的地方，师尊的在更里些。”

程玥领着映华师徒二人继续向杉树林处走，映华走近了些才发现树林前还有一间单独的木屋，屋前种满了奇形怪状的花草。

这就是药门的药圃？

来到木屋前，程玥敲了敲门说：“师尊，客人带到了。”

“嗯，都进来吧。”屋里传来男人的声音。

一进屋，两位师傅都没有客气地寒暄。

“悬九。”玄真平淡地唤了对方一声。

“这就是你说的徒弟？”悬九药尊更是没有应他，直接问道。

一旁的程玥正欲离开，悬九药尊立刻叫住了她：“程玥，你稍等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玄真和悬九通过信，药尊十分清楚他们的来意，直接对映华说：“基础的药理医术你跟着程玥学就行了，我没什么好教你，不用拜入我门下，也不用叫我师傅。”

他说完就转头对程玥说：“你带她出去吧。”

“是，师尊。”

感觉悬九药尊有些不好相与地样子，映华只能乖乖应下：“好的，药尊。”

一出悬九的木屋映华就忍不住问程玥：“对了，程姑娘，剑宗的弟子有没有来找过你？”

“来过了，当时我看明巍伤的很严重，金丹碎裂，经脉涨裂，幸好你及时给他吃了护脉丹，不然大罗金仙来了都救不回。”程玥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经脉是稳住了，但金丹碎裂我实在没找到法子，当初他伤后着急突破本就不太稳定，这次之后怕是难以破丹成婴。”

怎么会这样！映华听完却也只能干着急，她小心地问：“药尊也没有办法吗？”

“那时师尊不在，而且……”程玥不忍心打击映华，却又不得不跟她说清楚，“师尊常年云游寻找古籍，已经不再接诊了。”

那要怎么办？映华蹙起眉。

程玥见她情绪低落，只能别开话题：“明巍的事我们再想想办法。对了，我见你已经到筑基期了，怎么突然想来谷里学医。”

映华对程玥认真行了一礼，说道：“郦山之行，我常深感无力，我对仙途无求却希望我的朋友们能安康快乐一些，想来想去觉得学医也许能帮到他们一点。”

“即使最后你可能找不到方法？”程玥问。

“嗯，哪怕找不到方法也不会比现在差。”映华点了点头回答。

“好，那我明天开始教你基础的药理，若我接诊你可跟在一旁观看，我们一起找办法。”程玥笑着说。

玄真离开了，映华没跟他道上别。

夜晚，映华坐在程玥安排的房间捏着明巍送的折纸小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自己学医这件事，怕最后没有结果让他白期待了，但更怕他放弃自己。

一番犹豫后她还是对着小鸟说：“明巍，我来静灵山谷学医了，我会和程玥老师一起想办法的，你也不要放弃，晚安。”

见月峰上，明巍听着少女的声音，不自觉捏紧了纸小鸟，心里软得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