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 第3章 暴雨3

街口的小梅理发店被查封了。

穆以在周末的时候蹲在路边，拿着狗尾巴草在地上写来写去。没一会儿，一辆自行车停在了她的不远处。

穆以顺着鞋子往上看，就看见许云淮那张充满疑惑的带着淤青的脸。

她走过去，停在自行车前面，看了一眼车头那快掉不掉的篮子，又盯着许云淮的脸看了一会儿。

“谁打的？”

她确定许云淮听见了，因为对方的透黑的眼睛在她的身上转了转，但是他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所以许云淮并没有腾出自己的手。

是的，许云淮是个聋哑人，因为他的妈妈脑子有些不太好使，反应迟钝，他小时候发烧的时候正好他的爸爸不在家，这就导致了后来的一系列的悲剧。助听器可以帮助许云淮听见一些声音，但是他不再会开口说话了。

许云淮不愿意搭理她，穆以也不是个擅长热脸贴冷屁股的。

“林小梅死了你知不知道？你以后别来找她剪头发了。”

穆以说的直接，毕竟这种事情没什么好拐弯抹角的。只是暂时没有人告诉许云淮这件事情，但是日后他肯定慢慢地就会知道，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许云淮向她投来一个不可置信的目光，然后又看向那扇紧闭的玻璃门。

他用手语问穆以：“林阿姨是怎么死的？”

穆以摇头，她确实是不知道，就连一向爱八卦的陈芳女士都对这件事情缄口不谈。她不相信这个小县城有什么秘密，所以这件事情可能影响非常的不好。

能看懂许云淮手语的没几个人，穆以算是一个。他也不知道穆以是怎么掌握这个技能的，好像之前也不是这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哦，好像是从他妈妈走了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许云淮知道穆以很小的时候就和他的妈妈韩梦香见过面，在周围的人都有些嫌弃韩梦香脑子不太好的时候，每次都是穆以坐在公园里陪着她。

他那个时候站在自家的阳台上看见这一幕的时候都会在想，在韩梦香的心里，或许自己都没有穆以来的重要。

但是韩梦香失踪之后，他也没见穆以有多伤心。

做人难道都是这么薄情寡义的吗？

只不过穆以曾救了他一次，就在他还没转入特殊学校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许云淮不会讲话，也不爱和人沟通，但是不妨碍他上课认真，长得又好，难免有些老师额外地心疼他，所以就算他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也没被老师嫌弃。

人的恶意有时候就是那么莫名其妙，比如你在观察蚂蚁搬家的时候，你居高临下地看着它们那不起眼的行为，然后选择一脚踩上去结束它们的生命和劳动成果。

你很无所谓地甩甩脚，潇洒地离开你的“作案现场”，并很快地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你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你只是在享受其中的乐趣。

许云淮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也遭受了校园霸凌，言语上的行为上的应有尽有。

骂他是聋子哑巴，扯他的耳朵，把他的作业本在教室里抛来抛去，把他的助听器藏在垃圾桶里，又或者是他把堵在厕所里，扯下他的裤子羞辱他。

离开普通学校之前的那一次就是穆以听见藏在那间不怎么有人去的厕所里的嘲笑声，然后过去找了保安。

保安一来，施暴者做群鸟似的四散开来，没有人会再去纠结他们的暴行，指责他们的行为，只留下许云淮一个人灰头土脸地从厕所里走出来。

然后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穆以。

许云淮清楚地记得，那天是他的妈妈失踪后的第七天。

对面的女孩愤怒地无以言语，眼泪憋屈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嘴巴一张一合的好像在说什么。

许云淮想不明白，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就像之前那么多次的欺负都不会有人为他说一句话，他以为受人欺负只是因为他自己活该。

因为他不会说话，听不见，木讷。

因为他不反抗，不在乎，没所谓。

所以这个时候他突然很想听听穆以在说什么，于是他从校服裤子的口袋里掏出自己好不容易藏下来的助听器带上。

然后他就听见了穆以在骂人。

“混蛋！都去死吧！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许云淮也突然很想笑，因为骂的不痛不痒，比他承受过的要轻一万倍。

后来穆以转身就走了，许云淮也没从她的嘴里再听到更多的话。

没过多久，许云淮也从普通学校转到特殊学校，他想或许那里更适合他。

特殊学校和穆以的学校一南一北，除了偶尔放学之外，两个人都很难碰上面，许云淮也没再看见穆以出现在公园里。

“我知道有一个人或许会知道情况。”

许云淮向穆以投去一个让她继续往下说的眼神。

“万警官。”

那天万卓走了之后，穆以打探了一圈，终于把万卓的消息打探了个大概。一位年轻的，来自市里面的警察。这两个词让穆以觉得这个人或许比其他人来的更可靠一点。

于是穆以带着许云淮出现在了城东的派出所。

许云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过来，或许是因为自己剪头发的安排没有下落，所以他并不打算就这么回家。

两个高中生就这么蹲在派出所的门口，像是看门大爷似的。

趁着等人的间隙，穆以又把自己的“大作”拿出来。

“我最近写了本书，你要不要读读看？”

许云淮没说话，他对这个不感兴趣，他还在思考自己现在行为的意义。而且他也不认为一个高中生能写出来什么东西，大概率是什么霸道总裁的言情小说。

穆以才不管许云淮是不是想听她写的是什么，她就是想读给别人听，特别是她前两天才又加了一句话。

“‘司空见惯的，便一定是正确的吗？’，是不是和鲁迅的那句话有点像？我就是模仿他写的，”穆以颇为得意看着许云淮的侧脸——因为她只能看见这个，“一个女人在产房生下来四胞胎男孩......”

穆以读得情真意切，许云淮却听的枯燥乏味。正待他准备摘下助听器时，身边的人却停了下来，站起了身。

“万警官。”

穆以把自己的草稿本重新塞进书包里，连忙走到万卓的面前。

“您还记得我吗？”

万卓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但是面上还是保持的非常好：“当然，穆同学今天过来派出所是有什么事？”

“就是我想问问林小梅的那个案子有没有什么进展啊？凶手抓到了吗？她是怎么死的啊？你上次问了我那么多的问题，我都忘记问你了。”

穆以的嘴像是机关枪一样，把万卓听的猝不及防。

“我们警察办案暂时还不能对外公布情况，如果穆同学你们有什么证据我们派出所十分欢迎，但如果想打探案子的情况，那我的确无可奉告。”

穆以眼里好奇的光渐渐地消失了，只留下万卓那张冷酷无情的面孔。她显然是高估了对方的好心程度。

万卓着急地要走开，只嘱咐穆以早点回家。不超过一分钟的时间又只剩下穆以和许云淮两个人。

倒是许云淮十分镇定地重新从树下推起自行车，没有把穆以一个人丢在原地，而是和她一起往家走，毕竟他们两个人的家住的也不远。

“小梅阿姨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被人害了呢？”

许云淮推车的动作突然一顿，他偏过头来看着穆以，用手语问她：“林阿姨是被人害死的？”

“是啊，我刚刚没有和你说明白吗？万卓是在找凶手呢。”穆以现在也不叫万警官了，因为她觉得那个头衔对她来说已经无用了。

许云淮摇了摇头，表示刚刚穆以并没有说到这个情况。

“小梅阿姨又不是本地人，在这里也没个亲戚朋友的，能是谁害了她呢？”

偏偏是这样的情况更让案情难以入手，简单的人际关系往往透露着不简单的讯号，任何一个出现在理发店的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许云淮，你想不想一起调查这个案子？”穆以的眼里隐隐透露出兴奋的光芒，港剧发烧友的她突然间像是觉醒了什么。

但是许云淮没理，自顾自地推着车继续往前走，用自己的行动表示拒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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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暴雨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