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公子[女尊] 第37章 番外二：密林内

入夜, 新宰相府。kanshushen

刚上任不久的帝国宰相殷玉, 正认认真真地为妻主收拾行装。

宇文瑶不舍得让他劳累, 就和他一起收拾着。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后, 殷玉轻声问道：“把握大吗？”

宇文瑶张嘴想说些话宽慰他, 但转念一想，这位夫君心如明镜, 并不好糊弄，就老实答道：“我现在也不好说, 要到现场看看情况，才知道有没有把握。”

殷玉点点头, 不再说话, 只细心为她收拾着, 银票，碎银，干粮, 清水，火折子，替换衣衫，温暖耐用又轻薄的毯子……

他收拾出来的行装, 东西齐全, 又不会沉重。

宇文瑶抱住他，柔声道：“我会尽快回来的。”

殷玉心中不舍，也搂紧了她，感叹道：“我真想跟你一起去……我从没这么后悔过, 这么多年，都没学过丁点武艺……”

前段时日，帝国南部的古森林外围，突然出现了大量凶悍残暴的野兽，形成了兽潮，附近的村子城镇死伤无数，消息传到帝都后，皇帝诺尔当即下旨，命兵马大元帅穆玄领军出征，剿杀凶兽。

诺意公主以火焰宫宫主兼七阶大术士的身份，讨了个将军衔，夫妻二人一同出征。

宇文瑶身为灵语山谷谷主，也是要领着各系术士随军的。

而他，是一个不通武艺也不会术法的文官，只能留在后方，等她归来。

殷玉很懊恼。

宇文瑶原本也在为离别伤感，听了夫君的感叹，忍不住扑哧一笑。

她抬头仔细看他，见他真的是一脸懊悔，不是在开玩笑，更乐了。

不说他如今是百官之首，已有多篇诗词文章传世，极受文人雅士推崇拥戴，单看他那温文端方的气质，根本无法想象他舞刀弄枪的样子好么！

殷玉被她笑得脸上挂不住了，恼怒低喊：“妻主！”

宇文瑶拼命忍住笑，安抚道：“我听说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有你在后方征集调运粮草，我们在前线也安心很多，比起在前线厮杀，你这贡献可大得多了。再说，我这就要出征了，你若是也一起来，孩子们怎么办？”

殷玉想想也是，他舍不得妻主，也舍不得孩子们，反正如今他就是想练武，也晚了，只好认命地蹭了蹭妻主，服侍了她好几回，到第二天早上，才一路反复叮嘱着，依依不舍地送了她出门。

宇文瑶骑着马，觉得腿都软了，来到南门外，与诺意公主碰面，见她也是眼下青黑，相视无奈一笑。

诺意公主打起精神，炫耀般的拉了拉身上的高阶将领军服，笑道：“瑶瑶你看，我穿上这军服，是不是很英姿飒爽？”

宇文瑶仔细看看，这公主的确当得起这词，就点了点头，可她还有些疑惑：“你不是应该穿火焰宫宫主的服饰？”

火焰宫宫主的服饰以黑色为底，上面用银线勾绣着夏夜繁星般的玄奥符文，典雅华丽，尊贵非凡，是火系术士们崇拜的对象，火焰宫宫主的象征。

火焰宫宫主，可比将军什么的地位尊崇多了，可这公主上下打量身上的军服，不知为何，眸子闪闪亮，笑容也特别灿烂。

若她此时问起，诺意公主肯定会花上至少三天三夜的时间，详详细细地跟她解释什么叫做“制服控”，“制服控”有哪几个分支，其中有一个叫做“军服控”的分支，那是一看见军服就会热血沸腾的存在，尤其是看到身材上乘相貌俊朗的男子身穿贴身的禁欲的军服时，那种感觉……不可描述。

出于敏锐的直觉，宇文瑶并没有开口询问，诺意公主也就没有多解释，只是不在意地笑道：“火焰宫宫主的衣服我早就穿腻了。这次皇兄封了我做将军，在出征期间，我穿军服天经地义，哎，想当年，我随军出征，还得偷偷摸摸地女扮男装，明明立了军功，却领不了赏赐，真是憋屈，如今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宇文瑶：“……”

那些往事，回忆起来是很美好很温馨，可她不太想跟这当年的求亲对象谈论那年那次随军出征，很窘的好么。

号角声起，皇帝诺尔到场了，两人赶紧收起玩笑之色，各自肃立。

皇帝领着公主府嫡长子，如今已被封为皇太子的诺弘，与公主府嫡女诺晚，斟酒送别大军。

之后，在驸马穆玄的带领下，大军晓行夜宿，赶到南方古森林外围，看到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宇文瑶和诺意公主一路看着一地一地的残肢碎块，呼吸着腥臭腐朽的空气，沉默着，带领术士们斩杀凶兽。

帝国国力强盛，兵强马壮，大军在穆玄的指挥下，一路向古森林推进，虽时有折损，但还算顺利。

只是，越往内深入，树木灌丛越多，地势越是崎岖难行，穆玄召开军事会议，说来到这里，已经不便行军了，如今应让大军就地驻扎，围剿古森林外围的凶兽，另外挑选精兵，组成精兵团继续前行，斩杀内围的凶兽，并探查这次兽潮的起因。

他话音刚落，诺意公主就接口道：“那由我来带领精兵团入内围吧。”

主帅营帐内一片寂静，与会将领们偷偷看向驸马主帅，见他脸色阴沉得快滴下水来了。

为何要另组精兵团入古森林内围呢？

除了地势崎岖，大军不便前行外，还有一个原因，是越往内深入，遇到的野兽越是凶猛。

帝**队再训练有素，大部分士兵的战力也只是一般水平，若入了内围，不但杀不了多少凶兽，反而会沦为一盘盘排队送上门的菜。

所以，入内围的，只能是精兵。

统领精兵团的，必须是具备顶级战力的人才。

按理说，诺意公主的确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她已步入七阶多时，斗法经验也极丰富，连日下来，死在她火球火剑之下的凶兽数不胜数，人人皆见，火焰宫宫主之职当之无愧。

只是，她毕竟身份贵重，不宜涉险。

她还是主帅的妻主，主帅对她的恋慕爱重，人人皆知。

主帅要统率大军，要留在这里指挥大部队剿灭外围凶兽，不能随精英团入内。

他怎舍得让他的公主妻主离开他的保护范围，领着少量将士深入险境？

要知道，除了漫山遍野的凶兽外，古森林内围还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将领们此前几番商讨，都一致认为，这次凶兽突然成群涌出森林，形成兽潮，很有可能是有首领级的兽王出世。

这兽王多半就在古森林内围深处。

如何能让长公主殿下兼主帅妻主与那恐怖兽王对上？

将领们纷纷摇头。

半晌后，向来杀伐决断的穆玄仍是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诺意公主瞪着他，嘴唇动了动，似要说些什么，可这次却被宇文瑶抢先了一步。

身为术士，斩杀恶兽妖物是本分，更重要的是，宇文瑶不愿让最重要的朋友涉险，于是，她抬头看向穆玄，平静淡然地说道：“还是由我来带领精兵团吧。”

她的术法水平与公主不相上下，自然也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

诺意公主瞪了她一眼，说道：“我来。”

宇文瑶不甘示弱：“我来。”

“我先说的。”

“这事又不分什么先来后到。”

……

最后，会议在火焰宫宫主和灵语山谷谷主的争执之下，草草结束了。

入夜。

大军在穆玄的安排下轮换值夜，不敢放松警惕。

一队队将兵小心谨慎的绕着各营帐巡逻，紧盯着每处死角。

主帅营帐。

白天时威风凛凛的主帅阁下，此时正在失声求饶：“别……不要……啊……”

诺意公主没听他的，自顾自地继续玩。

穆玄强自压抑着，压低声音道：“你若是生我的气，那打我咬我都可以，不要……嗯……不要这样……”

诺意公主笑眯眯：“才不，你又不怕痛，只怕痒，我当然要往死里呵你痒。”

穆玄：“……”

他拼命忍耐着，额上青筋都冒出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妻主似是玩够了，终于肯放过他了，不再捣乱。

他刚暗暗松了口气，突然觉得有点痛。

穆玄：“……”

她开始上牙齿了。

外面有巡逻将兵，他不敢喊出声，咬紧牙关，羞红着脸，任由她狠狠欺负。

过了很久很久，两人终于能正常说话了。

穆玄抱紧她，柔声相劝：“你别去了，我知道你如今已经很厉害了，可还是很担心你。”

诺意公主无奈：“在你心里，我大概是琉璃做的，一碰就碎。”

她感叹道：“以前，我很怕死，恨不得全天下人都来守护我，如今，我有了足够的能力，能守护别人了，这感觉其实挺好的。”

穆玄沉默。

诺意公主温柔地看着他：“我想去。”

穆玄依然很担心，但她的请求，他从来都拒绝不了。

次日的会议上，他当众宣布，由诺意公主担任精兵团的团长。

宇文瑶当即反对：“我不服。”

穆玄轻叹：“人选已定，不能更改。”

诺意公主得意洋洋。

宇文瑶没理会她，只恳切地看着穆玄，说道：“主帅，若团长人选不能更改，我愿为副团长，随长公主殿下一同深入森林内围。我们在一起，相互间也有个照应。”

诺意公主恼了，小声道：“别犯傻了，殷玉和孩子们都在帝都等着你呢。”

宇文瑶转头看向她，很认真地说道：“殷玉和孩子们是很重要，你对我而言也很重要，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眼看着你涉险，自己什么也不干。”

最终，穆玄拍板，由火焰宫宫主和灵语山谷谷主共同带领精兵团入内围。

精兵团的成员，都是从各部队精挑细选而来，战力都是一等一的。

只是，越往内深入，野兽越是凶悍，前行了几十里地后，已有过半将兵负伤了。

诺意公主与宇文瑶商量后，决定让他们原地驻扎，她们两人继续向前，会一会那兽王。

两人实力相当，又极有默契，相互配合扶持着，虽遇上了几次危机，但走得还算顺利。

到了一处谷口，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这里妖气冲天，那兽王很有可能就在此处。

可目之所及，浓雾重重，连路都看不清楚。

宇文瑶想起某本古籍中的描述，颦眉道：“前方可能是个大型迷踪阵。”

诺意公主无奈道：“那不好办了，那阵法失传已久，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能解，若是硬闯的话，风险也太大了。”

两人面面相觑，想了几个办法，都觉不妥。

正为难着，突然浓雾中响起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人均是眼神一凛，迅速做好了战斗准备。

片刻后，对方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

宇文瑶打量了两眼，惊道：“是你？”

此人看起来极像当年那个在灵语山谷附近的山洞内，用一个稀奇古怪的宝珠帮她提升了修为的神秘男子。

宇文瑶其实极为感激他当年的出手相助，总想着若有一天遇上，得尽自己所能好好报答他。

可是，他如今在此处出现，实在很可疑，她不得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此处？”

来人并未理会她的问话，只定定地看着诺意公主。

宇文瑶知道他实力深不可测，还会很多诡异的术法，不敢轻忽，立刻踏前半步护住了她的公主好友，紧紧地盯着那黑衣男子，暗暗运起灵力。

诺意公主却按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不必如此，他是我的朋友。”

宇文瑶一愣，这才想起，他好像的确是认识她的，虽然那时他并未承认。

她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诺意公主，这两人说是朋友，却没有互相打招呼，没有说什么话，只静静地对视着，黑衣人眼神晦涩难明，公主神情复杂感伤。

半晌，黑衣人才开口说道：“这次兽潮，不是我弄出来的。”

诺意公主微微一笑：“我知道。”

黑衣人戴着面具，宇文瑶看不到他的神情，但看到他的眼睛似乎也染上了笑意。

他轻柔说道：“这迷踪阵很简单，每往前七步，就向左踏一步，再向前七步，向右踏两步，再向前，一直重复，就可以穿过去了，回来时，反过来走即可。”

诺意公主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

黑衣人摆摆手，说道：“我本想帮你们除掉那‘兽王’的，但既然你们也来到这里了，还是由你们来动手吧，请小心些，别大意了。”

诺意公主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又静静地对视一会后，黑衣人淡淡说道：“别了。”

诺意公主轻声道：“嗯，保重。”

宇文瑶奇怪，他们两人似是多年未见，却没有如何叙旧，道别时，说的是“别了”，而不是“再见”，似乎并不盼着再次见到对方。

他们真的是朋友吗？

她看到黑衣人笑了笑，默默向森林外围走去，走得似乎并不急，但很快就在两人眼前消失了，不知道是不是又用了什么诡秘术法。

诺意公主立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宇文瑶不知道该说什么，陪着她愣了一会儿后，公主回过神来，淡淡说道：“我们过去吧。”

宇文瑶点点头。

两人按黑衣人所说的方法走了一盏茶时间，顺利穿过迷雾，看到一个很大的山洞。

两人定了定神，小心谨慎地走了进去。

顶着浓烈的妖气，来到洞内深处，她们吃了一惊。

关于这“兽王”，两人曾几番探讨过。

蛟龙，猛虎，狮子，巨熊……她们有过种种设想。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兽王”不是什么珍禽异兽，竟是一个人！

可说他是人，也不妥当，这家伙头上长角，尖牙暴出，指甲锋锐，全身长满鳞片。

诺意公主与宇文瑶毛骨悚然，强自镇定下来，向它问话，却只得到“啊啊啊”“喔喔喔”的癫狂吼叫做回复，本想继续再问，它已不由分说地扑了上来。

这“人”，很明显已失去神志了，只剩下攻击与杀戮的本能。

两人只好合力迎击了。

陷入疯狂的“兽王”战力极其恐怖，两人一个火系，一个金系，都是顶阶的术士，多年来呼风唤雨，好久未被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斗了整整一个时辰，由洞内打到洞外，两人联手，好不容易终于将那怪物斩杀当场。

歇息过后，两人入洞，搜查一番后，找到一本又脏又破的册子，翻开一看，上面记载的是一种邪门功法，与当年灵语山谷那个研究邪魔外道的长老的功法有几分相似之处。

诺意公主与宇文瑶对视一眼。

这些年来，两人致力于弘扬术法，不遗余力地扶持各种新旧流派。

但这种害人害己的邪法，无论如何，也不该流传出去。

于是，诺意公主指尖轻点，火光一闪，那破册子瞬间化作飞灰飘散。

事情办好后，两人沿着原路回去，先与精兵团会合，然后走出古森林内围。

一回到大军兵营，精兵团众人就看见主帅穆玄正在前方呆站着，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等了多久。

他看到妻主，当即微笑开来，一双黑眸盛满了欣喜爱慕。

诺意公主也微笑着看向他。

一时，周围一切似是褪去了颜色，两人眼中，只有对方。

多少年了，她看着他时，还会时常流露出初恋少女般的神情。

也只有在看着他时，才会眼眸发亮。

“兽王”被除掉后，发狂的野兽们慢慢平静下来了。

穆玄领着大军，又守了半个月，确定兽潮已完全平息，就下令班师回朝。

皇帝诺尔亲自出城迎接大军，一番封赏嘉勉不提。

宇文瑶回到家时，正值晌午，洗去一路风尘后，就疲惫地睡着了。

待她醒来时，发现窗外天色将暗，已是黄昏了。

视线一转，她在几步开外，看到了多日不见，已思念多时的夫君殷玉。

他正伏案专注地画着什么，眉眼温柔，唇边含笑。

宇文瑶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定睛一看，原来他画的是他们一家几口。

那是前段时间，他们家在庭院处烤肉的景象。

殷玉雅擅丹青，画出的一景一物，皆是栩栩如生，一家人幸福安宁的笑容，更是纤毫毕现。

宇文瑶心中感动，忍不住伸手紧紧抱着他。

殷玉吓了一大跳，笔一抖，画花了。

他生气了，瞪着她低喊道：“妻主！”

宇文瑶赶紧道歉：“我一时忘形，不是有意添乱，夫君勿恼。”

殷玉无奈摇头，想了想，微红了脸，在那画花的地方添了几笔，改成两棵树。

这两树枝干紧密合生，正是所谓的“连理枝”。

宇文瑶要哄他开心，忙称赞道：“画得真好！”

殷玉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说道：“今晚要给你摆洗尘宴，我去做饭。”

宇文瑶牵了他的手：“一起。”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同行。

历经苦难与考验，往后漫长的时光里，他们相依相伴相爱，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