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殷家庄园。zuowenbolan
殷玉处理完庄务,见这时节确实是果实飘香,处处盛景,就带着端砚,出了庄园,沿着山脉随意赏景,信步走远。
他早上出门时,天气还很晴朗,没想到走入山林深处后,却风云突变,乌云滚滚,大雨倾盆而下。
端砚一路护着他,主仆二人寻到一处山洞,端砚生了火,急道:“公子,快来烘一烘,不然会受寒的。”
殷玉靠着火坐着,神情还是很淡定,只是从怀里取出棋谱,看见有小半卷页面湿了的时候,心疼起来。
这是本珍品古旧棋谱,还是孤本,他好不容易才寻到的,还未研习完呢。
大雨来得突然,此时他的衣衫也湿了过半了,这里是荒山野岭,端砚不敢脱公子的衣服,只是帮他稍微松开,然后从火堆里取出一根燃着的树枝,小心地替公子把衣服烘干。
殷玉则小心地翻开棋谱,靠近火堆慢慢烘干书页。
雨声急骤,打落在山洞外侧,溅起高高的水花,殷玉默默听着风雨之声,心境依然平静,如古井无波。
过了半晌,突然有急急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冲入了山洞。
主仆二人吃了一惊,端砚急忙挡在公子身前。
来人看到山洞里有两名男子,也是吃了一惊,急忙转身道:“抱歉,我只是想来避雨,不是有意冲撞。”
这是年轻女子的声音,清甜婉转,言语真诚,满是歉意。
殷玉一惊,急忙低头打量自己,幸好他今天穿的是深色衣服,再加上端砚已帮他烘了好一会了,并未显出身形,才松了口气,但他还是将衣衫再理了一理,背转身坐着。
大雨已下了一段时间了,那女子此时过来,必定是湿透了,他不敢看她一眼,只淡淡道:“同是避雨,姑娘不必如此。”
端砚警惕地守着公子,幸好那女子很是守礼,并未多看他们二人,只坐在洞口。
山洞里的枯枝之前都被端砚收拢成一堆了,那女子无法生火,但也没有抱怨一句。
主仆二人围着火堆再坐了一会,殷玉见端砚的衣衫也烘干了,就和他一起来到山洞的另一边坐下,将火堆让给了那女子。
那女子连连道谢,知道他们衣服已经烘干了,终于敢抬头看他们二人,见那公子容貌清俊,气度雍容,像个文人雅士,就好奇问道:“公子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吗?”
殷玉一怔。
现在确实是科考时节,各地学子都在往帝都赶来,自己此时出现在荒山野岭,所穿衣饰又是刻意简单低调,被人误认为是赶考的学子,也不奇怪。
科考是面向全帝国选拔人才的,是平民,尤其是寒门人士进入仕途的主要途径。
而贵族世家的公子想要入朝为官,另有通途。
更不要说,他出身公侯之家,年少时就有才名,早早就被帝王看在眼中,只等他成年就立刻授了官职了。
虽然也有很多人说,若他参加科考,必定能高中三甲,但他并没有参加的想法,认为不必为了些许虚名,挡了寒门学子的路。
此时听她那样问,他刚想否认,又想二人萍水相逢,此时情形暧昧尴尬,实在不便与她多言,就含糊了一下,没有正面回应。
那女子见他这样,知道他不愿与她交谈相识,也不想勉强他。
她刚进山洞时,见他正就着火堆烘干书页,那本书已经很旧很破了,他还那样小心翼翼地宝贝着,此时还在仔细地反复翻看,珍重无比。
她想,他家里一定不宽裕,才会这样心疼一本旧书。
心里起了怜惜之意,想着大家都是平民,既然有缘分遇到了,要相助他一二才行。
于是她温声说道:“我叫宇文瑶,是在灵语山谷修炼的术士,今日突遇大雨,得公子相助,他日公子若有为难之事,可以入谷内寻我,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会尽力相帮。”
殷玉听了这话,微微讶异。
灵语山谷山清水秀,五行流转,灵气充沛,是术士们修习各类术法的宝地。几百年前,先祖皇帝就在谷内设立了术法学院,培养和选拔各系术士。
历来能入谷内修炼的,都是天之骄子。
但殷玉在意的,并不是她灵语山谷术士这个身份,而是她的名字。
宇文瑶。
殷玉虽然没见过她,但也听过这个名字,联系到她说自己是在灵语山谷修行,那她必是宇文博宰相阁下的侄女无疑了。
宇文博是平民派的领袖人物。
而殷玉所在的殷公爵家,与另外几个显赫贵族世家一起,领导着贵族派。
作为贵族派的一员,殷玉本人性子恬淡,并没有看不起平民,但贵族派与平民派壁垒分明,争斗多年,双方都被对方咬过很多口,都有人折在对方手中,仇恨极深,已成水火不容之势,就算陛下出面,也只能暂时调停,不可能解开双方怨仇了。
更何况陛下根本不会有心调和他们两大势力吧。各势力互相制衡,各有忌惮,这才是帝王乐见的局势,双方斗得挣不开手,皇权才能稳定啊。
于是贵族派与平民派只能继续对峙仇视了。
平民派领袖宇文博通过科举入仕,历经多年宦海浮沉,以一介布衣之身登上宰相之位后,就一直致力于提高平民派地位,压制贵族派势力。
他权欲之心颇重,越是地位显赫的贵族世家,他越是各种压制针对,殷家是贵族派之首,殷玉父兄和他本人都在朝为官,更是他的头号死敌。
殷家别庄是距离灵语山谷不远,但殷玉没想到,他只是出来散个步,避个雨,也能碰上宇文博的嫡亲侄女宇文瑶。
想着朝廷局势,他更不愿与她交谈相处了,当下只是淡淡地道了声谢,就不再说话。
宇文瑶以为他是矜持守礼,虽然有些失落,但也不敢再多言惹他烦恼,只得默默地烘干自己,静待大雨停歇。
一个半时辰后,雨收云散,殷玉淡淡地与宇文瑶道别,就回庄园去了。
之后的日子里,他每日外出散步,后来寻到一处山崖,可将附近的湖光山色一览无余。
初日照高林,潭影空人心。殷玉默然静立良久,只觉心头积郁消散不少,第二日,就拿了画架笔墨,想将这秀丽美景收入画中。
沉浸在绘画中,不觉时间流逝,突然身后传来几下轻盈的脚步声,一声轻咦,讶异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