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已经许久未曾有这样混沌的状态了,感觉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虽然她睁着眼,但感觉看到的一切都蒙了一层迷雾。
周围是嘶哑的呐喊与交接的兵戎,无邪强撑着无力的身子站好,摇摇晃晃的向着光的方向而去。
她听到了熟悉的呼唤,带着明显的急切,听的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拨开沉重的雾霭,腰间一紧,继而便是撞入了檀香袭人的怀抱,男人的胳膊坚实而有力,虽然勒紧了她,无邪却是觉得呼吸莫名的顺畅了不少,方才压在心头的沉闷感也消失殆尽。
嬴政浅浅叹息,带着几分后怕得拍了拍她的脊背,“乱跑什么?”
不知为何,一听到他的声音,无邪就忍不住鼻尖一酸,她抬眼看着他,努力睁大眼,忍下眼眶中的酸涩。
男人剑眉入鬓,一双目极为明亮,其间是她熟悉的浩瀚光景,虽是在数落她,语气却是温柔的,还曲起一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乖乖跟着我,嗯?”
他的声音低醇中带着几分微哑,想必是累了,无邪张了张嘴,点头“嗯”了一声,却是伸手抚上了他的眉,以温热的指腹轻轻揉开了他蹙起的眉心。
“别皱眉,我听话。”
她歪了歪脑袋,露齿一笑,“我会一直跟着你。”
嬴政这才舒缓了眉头,捧起无邪的脸,垂首在她眉心落下郑重一吻。
“无邪。”
他的声音很轻,宛若云烟,“你该信我的。”
你该信我的。
这样怅然若失的委屈的语气还是无邪第一次听,她蹙起眉心,刚想问些什么,脑中却是一阵眩晕。
“无邪?”
嬴政急忙扶住她,毫无顾忌的将人往怀里拢了拢,“怎么了?”
语气正常,似乎方才的质问只是一阵恍然。
“我……”
脑中又是一阵眩晕,无邪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揉一揉额角,却是听得一声闷哼,揽在自己腰际的手明显的僵了僵。
无邪茫然抬首,却是看到了一线冷刃,深深的刺入了嬴政的心口,殷红的血迹沿着剑身滑落。
长剑刺入的很深,只留下寸许。
剑柄处是熟悉的轮廓,苍白的指尖紧扣着,沾了几点血迹,想必是方才溅上去的。
那是———
无邪的瞳孔猛地一缩,淡色的唇瓣刹那间苍白下去。
那是她的手啊。
“我……”
无邪想要收回手,却是发现自己什么动作都做不了,只能无助的颤抖,红着眼眶看眼前的男人。
嬴政的一只手依旧揽在她的腰间,手掌温热,隔着单薄的裙衫传递着自己的温度,唇角溢出的血迹,沿着他凌厉的下颚落下。
此次,他的眉头并未皱起。
似乎,早有预料。
“无邪……”
他一张口,鲜血便是不可抑制的溢出,无邪颤抖着另一只手想要去掩住,却是被他反手握住。
“阿政……”
无邪眨了眨眼,泪珠不住的滚落,落在她的手背,冲淡了其上的血迹,“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会将手中长剑对着他呢?
怎么会呢?
见她泪流满面,男人却是轻轻一笑,毫不犹豫的俯身,丝毫不在意深入自己胸膛的长剑,以温热含血的唇舌咽下了她的哭泣。
“阿政!”
少女猛地坐起,面色苍白若鬼魅,青丝散乱,掩映着一双通红的眸。
视线里摇曳着轻纱的床幔,口中的血腥很是清晰,无邪眨了眨眼,泪珠滚落时却是被一只手掌接住了。
“我在呢。”
男人靠过来,一手揽过她冰凉的身子,任由她在怀里颤抖,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做噩梦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无邪猛地一震,抬眼时眼前却是覆上了温热的毛巾,男人担忧的声音传入耳中。
“怎么还哭了?”
嬴政细细拭去她面上的泪,接着又是皱起眉,“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个噩梦到底有多可怕,她都把自己的下唇咬破了。
宫女适时的递上一杯热茶,嬴政接过,送到她唇边,“来。”
无邪的双目带着些许的空洞,在接触到嬴政的面容才稍稍露出了几分色彩,她机械的往他怀里缩了缩,就着他的手将温热的茶水饮尽。
察觉到她不同寻常的情绪,嬴政示意伺候的宫女们退下,自己褪了短靴上了床榻,将人用锦被裹好,揽于怀中轻轻的哄。
“噩梦都是不真实的,无邪听话,不想了。”
说着,他以修长的手指细细的熟悉她的发,“那些都是假的。”
无邪长睫颤了颤,情绪缓缓平复下来,片刻后才自他怀中探出一颗脑袋,“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直在这里的偏殿,你忘了?”
说着,嬴政又是伸手试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烧退了。”
无邪突然高烧,他自然不会去其他地方,再说了,难得无邪主动回宫找他,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无邪抿了抿唇角,罕见的主动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声音闷闷的,“你会一直在吗?”
嬴政将人搂紧,安抚着她因为噩梦而不安的情绪,“我何时骗过你?”
他将锦被拉了拉,遮住她苍白的脖颈,“无邪,你信我便是。”
无邪身子一僵。
“你该信我的。”
梦中嬴政的话依旧清晰,真实的仿佛就在耳畔,无邪闭了闭眼,似乎又看到了他唇边的血迹。
她扁了扁嘴,以额际蹭了蹭他的下巴,“是不是该早朝了?”
嬴政偏首去看殿外的天色,估摸了一下时辰,“还有一会儿。”
无邪眨眨眼,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掌,苍白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那你陪我好吗?”
嬴政挑眉,将床幔整理好,带着人躺下来,掖好被角,“不急,时辰尚早,你继续睡。”
顿了顿,他垂首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我陪你。”
无邪点头“嗯”了一声,往他怀里缩了缩,耳畔是他有力的心跳。
昏昏欲睡之际,她忽然抬手,在他唇边吧唧了一口,下一刻便是快速缩回了他怀里,耳垂红透。
嬴政轻笑一声,将人揽紧,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将人哄着睡过去。
待她的呼吸趋于平稳徐缓,他才稍稍直起身子,为无邪在自己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自己则是拿过一旁的竹刻,借着摇曳的烛火细细看过去。
无邪再度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身侧的位置已经凉了,她梳洗好走出寝殿,看了一下时辰,想必此时嬴政正在章台宫批阅奏章。
她并没有去打扰他,自己用了早膳,坐在殿前的秋千上发呆。
那个梦过于真实,无邪用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缓过来,午后小憩了片刻便是握了浮清在花园中练剑。
剑光缭乱处,簌簌竹叶被剑气撩起,经过剑锋处一分为二,被罡风卷着飘摇着落下。
这样类似于发泄的一套剑法练下来,无邪一手握剑负于身后,一手抬起放于眼前,遮住了日光。
尽管如此,指缝处还是透露着一线明亮。
她素来不会将梦境放在心里,毕竟她是一个剑客,手中剑才是她最真实的倚仗。
只是……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站的久了,无邪放下遮在眼前的手,活动了一番有些酸涩的手腕,手中浮清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后归入鞘中。
希望是她想多了。
身后响起脚步声,她还未转过身,腰间便是多了一双手,男人的下巴抵在她肩头,“今日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难受?”
无邪放松了自己靠在他怀里,一手覆上他的手背,“已经退烧了,有些累,无妨。”
嬴政松了口气,收紧了手臂。
下一刻,无邪忽的转过身,稍稍踮起脚尖在他脸侧啄了一下,“我累了,回去好不好?”
今日的无邪倒是主动的让嬴政有些愣怔了。
他呡唇一笑,“那便回去吧。”
无邪乖巧窝在他怀里,任由他搂着自己回寝殿,青丝遮住了她的唇角。
为什么突然要回去呢?
方才浮清的剑鸣很细微,嬴政的功力尚未达到,自然察觉不了。
但是,无邪却是感受的清晰。
剑随主动,浮清方才的异样,针对的……明显是嬴政。
无邪咬了咬下唇,压下心头的不安。
可别……出什么意外啊。
毕竟,她纠结了许久才决定留在这深宫之中。
无邪病愈后愈发的爱笑了,与嬴政的相处也越来越自然,似乎并没有因为深宫而有什么不适应。
殿前的桃树盛放时,无邪再度病倒,缠绵病榻好几日后才缓缓清醒过来。
却是陌生的。
看着恨不得将自己缩到角落里的一小只,嬴政挥手屏退了所有宫人,试探着上前,“无邪,过来。”
无邪不住的摇头,将自己缩了缩,声音带着哭腔,“你是何人?”
嬴政面色一僵,很快恢复过来,温柔一笑,“我是阿政,是你的……夫君。”
无邪是不信的,只自顾自躲避嬴政的靠近,“我才没有什么夫君!你到底是何人?为何知道我的小字?我哥哥在何处?”
嬴政很快捕捉到她话中的几个关键词,试探着问她,“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小姑娘扁嘴,不情不愿的哼唧了一声,“自然记得。”
“是什么?”
“容窈,我叫容窈。”
容窈是她的封号,无邪是她的小字。
嬴政不动声色的靠近了些,“你哥哥是谁?”
无邪扣了扣手指,声音坚定,“韩非。”
嬴政目光一暗。
韩非。
我回来啦,经过了漫长的考试月,时隔许久没有码字,这一章修改了很久,希望各位小可爱食用愉快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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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浑噩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