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贵妃说的话。xinghuozuowen”沈知猛然回过神来,动了动眸子,随意说了句话来掩盖自己的慌乱,等稳下心神后,才又应道,“如今的晋王可是出了名的贤能却无争,又怎会贪恋觊觎这皇位?再者,晋太妃也是在先晋王在世时便以心地善良、贤良淑德闻名天下,其父公孙景是三朝元老,也深得圣人信赖,贵为太子太师,忠于朝廷。退一步说,就算是晋王有什么想法,他二人也必定是不会同意的。”
柳书言笑道:“小郎君果然单纯,李泌培养你那么久,他都没有教你一些实事么?”
跟着李泌那么久?原来这贵妃的情夫竟是太尉送与她的么?不过太尉可是晋王妃的父亲,若是他真的与贵妃私下有什么交集,那么贵妃说的话便确实不可半点儿也不听了。
“说来也巧,早些时候本宫还在去东宫时问过那小太子近日都学了些什么东西。万万没想到啊,小太子都十五岁了,公孙景那老家伙还在教她诗经里面那些谈情说爱的无用东西。更让本宫觉得有意思的还是那小太子,竟还傻乎乎的对他敬重万分。”
“他那么大年纪了,还一身的毛病,都不肯在家安享晚年,难道小郎君还觉得他是因为效忠皇上和太子才如此的么?小郎君不妨想想,沈泰如今的才能未必是天生的么?公孙景在家教沈泰时,又会只给他讲一些儿女情长么?”
其实柳书言说的这件事,沈知此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自打公孙景任太子太师以来,她在学堂上学的东西便大多数都止于浅表了,很少会涉及一些格局谋略都很大的东西。对于历史的很多知识,她都是自己闲暇时看书学来的。
只是从前她以为是自己还小,表现出的学识也不够,公孙景才让进度依旧停留在此不肯往深处讲去。加上平日里公孙景也对她颇为关心的,她从来未曾往别的方向怀疑,甚至连想也不曾想过。
不过沈知仔细想来,即便沈泰真的想要这皇位又如何?这天下本就是他的,也迟早是要还给他的,说不定她与沈泰的这一切都是沈天和暗中安排好的,只是为了能让他顺利登基铺路。
而柳书言,才是那个真正被蒙在鼓里的人,却还在此处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知晓一切。
想到这里,沈知本来还有些压抑的内心顿时就轻松了许多。她松下一口气,正打算想办法将话题引向对她有用的地方去,可谁知柳书言的下一句话,却惊得她眼瞳一缩,也不禁顿觉背后一凉。
“小郎君知道李泌用你换了本宫什么么?可别忘了,本宫兄长乃是当朝丞相,统领九卿。若是沈泰得了兄长的帮助,他便真正是这皇城内最有权势之人。皇上不在京城内,如果太子暴毙,小郎君说,谁会大权在握呢?”说罢,柳书言还贴在沈知身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出满足的叹谓,似乎还真的是在享用她换取来的东西一般,“到时候若是连皇上也从战场上下不来了,这天下,又会落在谁的手里呢?”
沈知的手指不禁在柳书言看不见的地方缓缓握了起来,于此,她心里还是半是不信半是不安。
不过她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在心中暗自决定着一定要找机会弄清楚此事的真相,绝不能让自己和沈天和无辜被害,也不能让沈泰被冤枉了去。
可现下她不知道自己应当作何回应才算是正常,才不会被柳书言看出破绽。想了想,出于人之常情,在短暂的沉默后,沈知便开口问道:“如此重大之事,贵妃为何愿意同我说?”
沈知这么问柳书言,也暗自在心中这么问她自己。
即便那情夫真的是太尉煞费苦心培养来与贵妃做交易的,但他也始终是个无权无势无用的局外之人。这么重要的事,甚至与成百上千人的性命攸关,与天下苍生的命运相关,贵妃又为何这般随意地便告知于他了?
难道她就不怕那情夫转头便告知别人,对她造成威胁么?还是说……她说的根本都是假的,而她早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她真正的情夫,来故意试探的?
“小郎君问起,本宫自然便乐意同小郎君说了。本宫相信,小郎君不是那般多嘴的人。”说着,沈知又听见柳书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她搂着沈知的手又紧了些,“罢了,不说这些严肃的事情了,难得你我二人这般有兴致,不如小郎君也同本宫讲讲你近日所遇之趣事?”
话题转得飞快,沈知既乐意,却又觉得有些头疼。
沈知也知晓柳书言的这个问题可不能乱回答,想了想,她道:“近日养伤,未曾外出闲逛,所以也无甚趣事。”
闻言,柳书言似乎正想说些什么,却恰巧在这时候打了个呵欠。她眯了眯眼,过了半晌,才又道:“那小郎君给本宫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
此时柳书言的语气与之前的娇柔妩媚截然不同,软软的,带着些倦意。沈知想,大抵是她说了那么多东西,自己又没怎么回应,让她觉得有些无聊。加上夜已深,她觉得困倦了罢。
柳书言这个要求,沈知也不好拒绝。她想着胡编乱造的故事总会有纰漏,若是说身世相关,被柳书言一查还容易露馅儿。不过反正柳书言也不知她少时的经历究竟如何,再加上柳书言此时已经困意来袭,自己随便说些无关紧要无从考据的事情,也应当能应付得过去。
于是顿了顿,沈知便索性应道:“小时曾偶然间遇见过一个姐姐,她大我约莫五六岁。我忘了她是从何而来,也忘了她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她待我极好的。”
“她每次见我时都会带着一些早就准备好的小东西,都是我很喜欢的。只是我不常见她,过了两三个月,她便又无缘无故地消失了,之后我便不曾再见到她。到如今,我连她是何模样都已经记不清了。”沈知说得极慢,尾音也刻意地往下抑,似乎努力在让柳书言快些进入梦乡。
今日她得知的消息已经够多了,既然真正情夫没有来,柳书言也无意再同她说一些有用的东西,那么她要让柳书言快些睡下,才好回去好好消化消化这些事。
等沈知缓慢地说完这段话后,她便听到自己身边之人的呼吸声已经渐渐地平稳了。
她说完后许久,也没见柳书言回应,便试探性地轻唤了一声:“贵妃。”
本以为柳书言已经睡着了,可没想到她不仅还醒着,竟还猝不及防地问道:“小郎君可是喜欢那位姐姐么?”只是她的声音弱弱的,已经接近了半梦半醒的边缘。
其实沈知说的这些都并不是假的。大约在她五六岁的时候,某一天清宁殿里来了一个她不曾见过的女子。
那女子小小年纪便已初见美貌。她几日进宫来一回,每每都会像沈泰一样给她带一些宫外的小玩意儿来,却从不肯告诉沈知她究竟是何人。
沈知从未在除了清宁殿之外的地方见过那女子,卫千儿也每每在那女子来时刻意将沈知支开,所以沈知也从未知晓过那女子的来意究竟如何。
她也曾问过卫千儿,可卫千儿却总是借着别的事情将话题绕开。那时沈知还小,对这些事情也没有那么执着,加上卫千儿故意引导,她便也很少再提起女子身份和意图之事了。
故事就这么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来那女子许久未曾进宫来过,沈知无意间的一问,才得知她已经离开了京城。为此,当时沈知还难过了几日,不过久而久之,时间便将这件事的不快渐渐冲淡了去。
如今回想起来,沈知也只是在心中暗自叹气,面上却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喜欢是谈不上的,只是每每想起来,都觉有些遗憾。若是有机会,我还是想能再见见她。”
“小郎君会有机会再见到她的。只不过现在,你是本宫的,心里便不许再想着别的女人了。”柳书言话中似乎带着几分威胁与醋意,但因着她困极了,这些在沈知听来都不甚明显。
闻言,沈知沉默几许,终是淡淡地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