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深,雪越大。zhongqiuzuowen
整座上京城银装素裹。
这个夜晚,多少人欢乐,多少人悲戚。
第二天一大早,雪霁天晴。
金色阳光铺满整座上京城。
有小宫女怯生生守在金华宫外的宫墙底下。
眼见三七从前面走过去,那是万万不能搭讪的。
直到见到符内官,从宫廊外转过来,她才亮着眼睛跑过去。
“符大人。”
恭恭敬敬行了礼。
符内官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穿着低阶的宫装,小脸白嫩嫩。
“你是在哪里当差的?不好好做事,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小宫女再次屈膝行礼。年纪虽小,规矩却是不错。
“大人,我是群芳宫里的宫女,负责照顾各位美人起居。”
“今日一大早,安美人就同我说,想见见妹妹安司籍。”
“因为她不能走动,便托了我过来。”
“安美人的身子虚弱,挨了这几日了,伤势还没好。还有些发烧。”
“所以我就想着,来问问大人的意思。”
嗯,言辞也很爽利,一看就是个机灵的。
符内官思量了片刻。
对她说道:“你且等等,我去殿内问问。”
小宫女再次行礼答谢。
“多谢符大人,成与不成,有一句话让我回复美人就行。”
这样,也算没白拿安美人给的金钗。
阳光从金华宫偏殿的窗棂里照进来。
安如玉伸着双手,正站在亮光中,让宫女们帮她整理新上身的女官服。
阳光里像是有无数闪耀的金粉,落在那小姑娘身上。
鲜活纯稚的笑颜,是金华宫十几年没见过的风景了。
安如玉眼睛一瞟,看到从殿外进来的符内官。
兴冲冲喊他。
“您快帮我看看,我这衣服好看么?”
符内官走过来,屏退宫女,亲自帮她理了理衣领。
又蹲下身去,把裙摆放好。
“安司籍这身衣服,果然与人很相称。很好看。”
他微笑着说话,语速不紧不慢,有种说服人心的力量。
果然比方才宫女们的夸赞,让人信服多了。
安如玉很高兴。
“还是符内官您有眼光。”
符内官告知安如岚想要见她的事情。
安如玉侧着头想了一下。
“好啊。”她高高兴兴说道。
伸展开衣袖,在原地转了个圈。
“我穿了新衣服,总得出去对人显摆一下。”
小姑娘心思清澈,便是有些小心机,也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宫里好些年,没见过这样单纯干净的孩子了。
符内官点点头。
和悦地看着她。
“既然这样,我让人准备一些伤药和点心果脯。安司籍可以一起给安美人带过去。”
他为人处世,滴水不漏。
恰像个长辈那样。
安如玉弯起圆圆眼睛对他道谢。
“好哒,多谢内官。”
…
符内官点了方才那四个服侍安如玉穿衣服的宫女。
“你们好好陪着安司籍。”
自从陛下登基,金华宫里还没有宫女进来服侍过。
直到陛下这次从外归来,带了秦姑娘回来,这规矩才算破了。
不过这些宫女,也只是为了照顾安司籍和秦姑娘。
符内官亲自走在前面,引着安如玉出殿。
安如玉蹦蹦跶跶,随口提道:
“倒是没看到昨天陪我入睡的宫女姐姐呢。”
符内官微笑。
和蔼道:“她被调到别的地方去了。”
若是不知好歹的人,借机怀揣邪念,冲撞陛下。
那就是死无全尸的下场。
安如玉走出殿门的时候,看到有内侍正在清洗金华宫正殿外的石阶。
“这是在做什么?”她问。
不仅在清洗,还在用刷子,很认真很仔细的一遍遍冲刷。
符内官很温和很平淡地告诉她。
“有宫女冲撞了陛下,血撒在石阶上了。”
安如玉:“……”
这句话的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都很清楚。
但是连起来就……
她神色有些古怪。
符内官笑着安抚道:“都是我们做奴婢的,事情没做好,把宫殿弄脏了。安司籍放心,以后不会有这种事情了。”
事实上,陛下刚动了手,就后悔了。
立刻叫人过来清洗地面。
陛下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好了。
就算今天早上起床之后,脸色很差。也只杀了这一个,心怀试探的宫女。
…
符内官已经把春风如意牛车,安排在偏殿外。
除了之前那四名宫女,他还指派了两个会武功的小内侍。
吩咐他们看好安如玉,不能出任何意外。
直到爬上牛车,安如玉才终于想起来。
“哎呀!我还得跟我姐姐说一下这件事!”
只不过一大早起床,就没看到她,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符内官笑道:“我已经问过秦姑娘了。她说,都随着你的意思。”
安如玉:“我姐姐人呢?”
难道是去玩什么好玩的东西,没叫她?
符内官:“跟陛下一起,在御书房里看医书。”
安如玉:“……”大早上的,为什么着想不开?
行叭,她就装作没听到这件事。
看什么书,书都是跟她有仇的。
一旦见面,不是书死,就是她亡。
还是去群芳宫更好玩。
…
白牛拉着车,在阔朗的宫道上行走。
安如玉坐在牛车上往下看,浩浩荡荡一队人跟在牛车后面拥簇着她。
她哪像是个女官?倒像个郡主。
就算是表姐,也没她牌面大啊。
翘着小胖腿,坐在舒适的牛车上,安如玉打定主意。
自家表姐跟陛下这婚事,一定得成!
这样她安如玉就成了皇帝的小姨子,狐假虎威,从此在上京城就能横着走。
以后还有谁敢欺负她?
群芳宫内。
因为今日雪霁初晴,阳光温暖。
安如岚坐在廊下的软椅上,身上盖着毯子,漫不经心看着一本游记。
眼睛时不时,会抬起来,看向宫苑门口。
长在宫苑正中央的那棵桂树,将她的视野挡住一多半。
这棵桂树很粗大,说是有几百年树龄了。
树上挂着一些红丝绦,掩映在幽黑枯枝,冷白厚雪中,在半空飘来飘去。
刚来的时候,众人并不知道这些丝绦是什么意思。
只是觉得,挂在树上看着还挺喜庆。
后来听宫女说。
在她们进来之前,宫里处置了一批秀女。
每一根丝绦,就代表着一位曾经在这里居住过的秀女。
丝绦还在,人却已经没了。
现在再看,这些红艳艳的丝带,顿时就像是鬼差的勾魂索。
大白日里,也透着阴气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