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斗 第32章 第 32 章

看到寒霜银狼傀儡的瞬间，赢闯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燃烧了起来，将他脑子里所有的理智全部点燃，赤红的双目里都是仇恨，伸出狼爪就要杀了不远处被众人拥簇的狄佑雄。阎百川和锦游就怕出现这种情况，阎百川一把扭住赢闯的脖子将他反身扣在地上，锦游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在后颈处用力一敲，接住了昏过去的赢闯。

赢闯脸上的愤怒还未完全褪去，因为愤怒而握住的拳头甚至还在微微颤抖。锦游无声地叹了口气，让凌云扶着赢闯退到人群边缘，自己和周围修士打着圆场，只说自己的同门身体不适。阎百川向狄佑雄的方向看去，见对方并未注意到赢闯这边，阎百川在缓步后退，回到锦游身边。

狄佑雄年纪看起来四十上下，身上穿着一身墨绿色锦袍，颜色较之普通弟子更深，衣摆处绣着一只老虎纹样，唯有右手袖管处空空荡荡，连以前惯用的屠灵刀也换了一边。

狄佑雄面上虽带着笑，眼中却藏着戾气，意有所指地说：“门中弟子不懂事，在裴掌门的地界失了分寸，裴掌门教训得是，也好让这些毛头小子长点记性。可如今我已亲自来替这些我百兽门弟子向裴掌门道歉，裴掌门为何不愿给在下一个面子，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裴思邈向狄佑雄恭敬地行了一礼，语气不卑不亢：“此次神兵榜非我忘剑阁一家承办，地点却在我忘剑阁门内。狄掌门亲自前来，我忘剑阁原是不愿与狄掌门为难。但若如狄掌门所言轻拿轻放，开了这个先例，岂非任何人都可在我忘剑阁门内私自械斗，肆意妄为？长此以往，将置忘剑阁威信于何处？还请狄掌门见谅。”

裴思邈说话间虽然恭敬，但字里行间句句合情合理，寸步不让，偏生话说得滴水不漏。若是狄佑雄此时还要继续纠缠下去，反而显得自己不若眼前这个少年人识得大局。

狄佑雄冷哼一声，幽深的眼睛从裴思邈身上仔细扫过，冷哼一声看着旁边一语不发的裴无极：“裴掌门当真收了个好徒弟。”

裴思邈弓身作揖：“多谢掌门谬赞。”

裴无极看了狄佑雄一眼，竟也赞同的点点头，仿佛听不出狄佑雄话中意思，只当是在夸赞自己眼光独到。

“我也不愿与裴掌门为难。不若这样，裴掌门放了我门内那些不成器的弟子，作为交换，我百兽门愿意退出此次神兵榜，裴掌门意下如何？”狄佑雄这话说得自信满满，给出的诚意也不容忽视，这样的条件很难令人拒绝。

其余修士听闻狄佑雄此言，心思皆有些躁动。百兽门实力强劲，若是少了这样一批对手，夺得榜首的概率岂非更大了。

但有先前袭击阎百川他们的事在前，裴无极对于百兽门的行事作风很是排斥，少见地问了一句：“袭击修士？”

有袭击修士的前科在前，即便狄佑雄答应退出此次神兵榜，若是他们暗中袭击其他修士来阻止别人夺得榜首，难道也算违反约定？裴无极当众点出这一点，就是要让狄佑雄在众人面前作出承诺，保护其他修士的安全。

裴无极一点面子都不给狄佑雄，狄佑雄的笑容尽数消失，半晌后才咬牙切齿地从口中吐出一句承诺：“我百兽门自然也不会做背地里袭击修士的事。若有违承诺，那便让我心魔缠身，境界再无精进！裴掌门，这样可以了吧！”

以心魔作誓，可见狄佑雄此言非虚。裴无极点头，示意裴思邈将人带来，还给了狄佑雄。

“师父…”原先嚣张的修士在来的路上得知了狄佑雄答应裴无极的事，心里猛然一沉，知道自己的不当心闯下大祸，刚唯唯诺诺地喊了一句师父，迎面而来的就是狄佑雄的一个巴掌：“混账，谁叫你比试输了就去做那些背地里暗下杀手的龌龊事！”

修士眼里有一瞬间茫然，下意识捂着脸辩解：“可是师父您…”

“闭嘴！”狄佑雄额角青筋暴露，这蠢货行事鲁莽被人发现不不说，眼下这种场合还敢继续开口，真是愚不可及！

弟子讪讪地低下头，心里涌上来无尽的恐慌和后悔，不敢想象回到宗门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他作为百兽门的内门弟子，一直知道狄佑雄的处事作风。师父交待的事情，若是办成了还好，若是办不成…

绿衣弟子低头，心里都是对赢闯的怨恨。赢闯，总有一天自己一定要让他好看！

赢闯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平时的屋子里，也不顾凌云的阻拦一下从床上翻身跃下，推开一旁正在苦口婆心劝说的锦游就要冲出去找狄佑雄报仇。阎百川扶了一把差点磕在桌角的锦游，眼神一暗，抽出断命瞬间压下，不得不拿出玄月爪抵挡。阎百川与赢闯过了几招，最后找准机会打飞他手上的玄月爪，将他双手反剪扣在背后，牢牢按在了地上：“你现在这样过去也是被他剥了皮做个披风的命，不如死在我手上，把命还我，就当我没救过你。”

锦游听了心里更着急，拉住阎百川的胳膊想把两个人分开：“阎百川，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赢闯被阎百川牢牢按在地上，断命离自己的脖颈只在毫厘间，赢闯睁着一双狼眼，终于不再挣扎，阎百川也顺势放开了他：“这才对，你…”

阎百川话没说完，听到背后传来“咚咚”的闷响声，回头发现赢闯正跪在地上，额头用力地一下一下砸向地面，像一只被困进笼中的野兽，鲜血渗进地板也不知道疼，喉咙中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咽声。

阎百川凑近了去听，才听清他说了些什么：“我的…族人…狄佑雄，可恶！”

锦游双手捏紧了自己的袖子，不敢去看赢闯的眼睛，却蹲在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劝解：“我们不是不让你报仇，是担心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过去，万一被他抓住破绽丢了性命怎么办？到时候寒霜银狼一族灭绝，谁还能替你们报仇，谁又会记得你们的痛苦呢？只有好好活着，才能做一切你想做的事，知道吗？”

赢闯坐起身来，背过身去重重抹掉了脸上的眼泪，听见锦游的轻笑声还倔强的否认：“是血流进我眼睛里了，眼睛痒！”

锦游没有拆穿他，故作惊讶地从摸了摸乾坤袋：“瞧我都忘了，胖厨让我给你的八宝鸭。他说以前百兽门都仰着鼻孔看人，还为难过他，特地给你做了道菜，多谢你替他出气。要尝尝吗？”

“要！”赢闯重重点头，嫌玄月爪碍事就收了回去，埋头苦吃起来。

阎百川收起断命，坐在锦游旁边：“明明是我救了你的命，你怎么更听他的话？”

赢闯嘴里塞满了鸭肉，说话也含含糊糊：“可是你也听他的话，那我也肯定听他的话。而且他说的对，我听明白了，我要活着报仇，要不然族人会伤心。”

听到赢闯那句“你也听他的话”时，阎百川下意识看了一眼锦游，却恰巧正与锦游看过来的目光对上，两个人不自觉地同时偏过头去，眼神游移，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地不敢看对方。

凌云百无聊赖地往嘴里扔着辟谷丸当零食吃，这两天起码三个月不用吃饭了，看两人“打情骂俏”，还是没忍住调侃两句：“哎呀，有人形单影只，连瓜子都没得吃。有人却在这眉来眼去，你侬我侬，你说这月老也是，怎么不给我也牵条红线呢，唉，不可说不可说。”

锦游耳根一红，正想说些什么，凌云却拽着赢闯回去再吃：“我带他去修炼了，吃这么多总得活动活动，您二位慢聊。”

凌云说完就带着赢闯消失，留下阎百川和锦游两人坐在桌

锦游看着“反客为主”的凌云，心里暗骂她多事的同时又有些忐忑地看着阎百川，生怕他因为自己是鬼而与他凑到一起而不满。阎百川反倒长叹一声，错开锦游的目光，撑头看着桌上烛火：“我哪配得上锦游公子，月老要真这样牵红线，那我可是占大便宜了。”

屋中烛光摇曳，锦游的心情就像墙上摇晃的影子，时而平静，时而慌乱。他不知道阎百川心里对他是什么样的想法，也不想去猜。他害怕那个答案是自己不想听到的，也害怕终有一日严百川会对他露出像对待其他恶鬼一样厌恶的眼神。

他输不起，也不敢赌。

人类的情爱纷繁复杂，情深时若烈火般灼热，憎恨时又恨不得死生不复相见。他以为自己永远也搞不懂对严百川是什么样的心情，直到……

锦游没有接话，忐忑的人反倒变成了阎百川。不知为何，阎百川总觉得锦游的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悲伤。

他不该是这样的。他眼里的锦游，应该是肆意潇洒、无忧无虑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样。

阎百川伸手在锦游面前打了个响指，待他看过来时，一双眼睛认真而又温柔的看着锦游，对他说：“我答应你，等忘剑阁这边的事情结束，我会向你坦诚一件事情。”

“我乐意听你的话，也愿意你管我。所以…开心点，你还是开心的样子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