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川 第32章 茵兰之事（八）

停赛一日后，月华掌门忽而又松了口宣布恢复正常会比，另外开辟出一块场地叫壬组与癸组的擂台同时展开，这样便能追上耽误的时间。

此举引来各方众人纷纷议论猜测起来。

“你说说，月华掌门究竟是如何想的？出了聆风君这么大的事，她到现在还没有给众仙门一个合理的交代，反而加快了会比的进度......”

“谁知道呢，听人说昨天有一个太苍山的弟子入殿拜见了月华，不知具体说了什么，那个弟子出殿后不久，月华便宣布了恢复正常会比这事儿。”

“哪位弟子有这样大的能耐？可是预选赛中崭露头角的那几位？”

“不曾听说，似乎是没有上过场的，总之今天两场预选同时决出最后的六名入围者后，明天便是万众瞩目的决选了。算算路程上的时间，坠玉谷派来的人估计也会在明天抵达，两方交涉还不知会是什么情形。”

“要我说，这聆风君的意外和月华一定有关联，停赛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处理证据，现下死无对证了，便又大张旗鼓的恢复会比，难道坠玉谷还有本事将往极山的天翻去了不成？”

“啧啧，照你这么一说，月华倒也真是心狠，聆风对她深情至此，她却如此决绝，不愧是当年用了那种凌厉手段登上掌门之位的女人，实在可怕！”

处于舆论中心的月华本人并不关心旁人如何说三道四，面对炼器长老的担忧也只是摆了摆手，叫他放宽心。

“明日安排好各处，若是坠玉谷的客人到了，直接请来擂台，就说，我为他们安排了最好的位置。”

“来看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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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选赛当天，晨光刚刚破晓，便有成群结队的人群往演武台赶，个个都想争取个观赛的好视角，左肃羽也被一众师弟师妹簇拥着出了住处。

“师姐师姐！你昨天一整天都没见人，到底去做什么啦！”

“师姐你准备用指名权与谁对决呀？”

“咦？师姐你怀中琴的样式似乎不大一样了，难道今日有秘密武器么！”

几人如小团雀般叽叽喳喳了一路，直到擂台近在眼前了，左肃羽才优雅的转过脖颈，一只手指抬上薄唇。

“嘘——保、密。”

与这一侧的热闹比起来，平雁依旧独自一人，上台登记的身影显得格外寥落，左肃羽的目光不禁在她的身上多停了一阵，直到平雁本人也感受到了这股挑衅的目光，回头对视。

平雁觉得这个太苍山的女人今天表现得很奇怪。

自从自己那日召出了夜麒麟，便没人再敢用这种审视的目光打量过她，取而代之的是钦佩和畏惧。

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想干嘛？

就在三十位选手到齐并随即抽取各自的对手后，左肃羽堂而皇之的走向平雁的方向，擦肩而过之时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和你那个没用的师父一样，都是花架子，你，有本事再召一次夜麒麟吗？”

平雁咬着牙，面色白了一分，“你敢辱我师父！”

“为什么不敢？聆风君早就灵力受损飞升无望，又有何资本坐镇长老之位呢？”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你不如回想一番，自己是如何引得聆风君勃然大怒的......”

留下这一句，左肃羽轻飘飘的走了，平雁被激起一股怒火，恨不得用眼神将对方撕碎，袖口中黑蟒探出头来，吐着信子，金黄的眸子死死盯着左肃羽远去的背影，似乎与主人共通着愤怒的情绪。

秦川坐在后排的角落里，他也不知今日的安排能否顺利，昨日好不容易说服了月华掌门，只希望左肃羽那边不要出了差错，沉思之时，第一场对决已然开始，左肃羽坐在选手席中目不斜视盯着擂台上的斗法，一边与秦川传音。

“可还顺利？”

“应该吧，总之我将咱们商量好的那些话和平雁说了，她看起来挺生气的，已经恨上我了。”

“你要想办法继续激怒她，叫她真的在擂台上对你放出杀招。”

“秦川，你对我可真没有同门情谊啊。”左肃羽咬碎了银牙狠狠道，“她要是真的杀了我怎么办！”

“有人会保你的，放心。”秦川转过头去，确定了江梦归也已经化形成一个普通仙门弟子的模样隐匿在人群，她也向着小姑娘传音道：“况且，你已经有了新的底牌，不想在如此盛大的会比擂台上痛快展示一番么？”

听了这话，左肃羽不禁坐直了身子，嘴角尽是压不住的笑意。

“你说得有道理，记得帮我盯好时机。”

赛到中程，左肃羽四胜一负，平雁则是二胜三负，二人没有在随机抽签中抽到对方，而众人所畏惧的夜麒麟并未再次现身。记录板上的积分逐渐明朗，擂台之下的看客们也纷纷议论起来。

“照我看，这个平雁早在预选赛就已经耗尽了灵力，短短一天根本没有完全恢复，已经不足为惧。反而是左仙子，琴音比起预选之时更添凌厉杀意，后面对上她的人可要小心喽！”

“话也不能这么说，平雁心悦于聆风君，现在心上人一朝折陨，她心境受阻发挥不出原有的实力也不奇怪。”

“诶呦，这怎么说？平雁喜欢聆风，聆风中意月华，而月华仙子口中总是对君天满念念不忘，好一出感情纠葛的大戏！”

“君天满？月华仙子不是恨透了他，何来爱意啊？”

“你不懂，这女人嘴里念着恨，实际心里是又爱又恨~”

“道友懂得真多！不若帮我分析分析，我也有个小师妹......”

正嚼着八卦，只见看台之外一片威压覆过，使人不禁压小了声音，远远望过去正是一怒目长髯的黄衣老者端坐于金翅大鹏而来，身后跟着一众坠玉谷高阶弟子，以及一脸赔笑的炼器长老。

“坠玉谷的掌门一穹真人亲自来了，瞧他的面色不善，定是来找月华掌门讨说法的！”

“那我们要不要先往安全的地方避一避......万一两方掌门针锋相对斗起法来，遭殃的可是我们这些修为低微的小修啊。”

端坐于主席职位的月华仙子似是听到了台下的忐忑之音，于是向着面色不善的一穹真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柔和，却不卑不亢：“劳烦真人亲自跑一趟，聆风君之事或许涉及我门中隐秘，待赛事结束后，请与我入内殿详谈。只是茵兰盛会正值**，我们作为尊长，还是不要吓到其他仙门的小辈为好，不若先行入座，稍事休息？”

“我谷中最为出色的仙君在你们举行的茵兰会中丢了性命！我没有这个心情！今日不给我个交代，休怪老夫无情，出手荡平你这往极山！”

月华摇着扇子，面对一穹真人的无理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情绪，只是眼睛扫过台下那一排选手们准备的席位，“交代......我定会给你，今日当着在场诸多来宾的面，您还怕我食言不成？聆风君随不幸折陨，但他的徒弟却在今日的擂台之上，您不妨怜惜下这位小辈，看她是如何青出于蓝？”

话音刚落，左肃羽毫不犹豫的飞身上台，向着月华和一穹的方向抬头扬声道：“太苍山问剑堂弟子左肃羽，请战坠玉谷聆风君首徒，平雁！”

“您看，刚提到她，便有人要来挑战了，看来聆风君教出了一位颇为出色的徒弟，今后必定也能扬名修真界，为坠玉谷再填一笔传奇。”月华笑容不减，婉转谈笑间将话圆得滴水不漏，这也正是她一向的作风，“我先祝真人，又得明珠。”

一穹真人不好当场阻碍自己仙门的弟子守擂，重重‘哼’了一声摆手坐下，见到平雁上场心中更是瞧她不起。

明珠？就她？不过是当年为了叫聆风收收心送过去的小玩意儿，能成什么气候......

两位佳人一左一右对立着，倒也算得上一道风景，若不是她们之间弥漫着的肃杀的氛围的话。

平雁抬了抬手，那双手从预选赛后一直未曾好全，还缠着绷带，霎时间黑蟒从袖口绕出，向着对手直袭而去，左肃羽后撤一步扫弦而过，灵力如水波般震荡开来。金色的琴音与黑蟒的毒袭缠绕在一起，双方角力相抵，竟成狂暴撕咬之势，一时惊呆了四下看客。

“这......左仙子的琴音听上去不妙啊，我怎么感觉她扫的是琴弦，送出的是凌厉剑意啊。”

“平雁的神情也不大对劲，她俩私下有仇么，竟是在擂台上要拼命？”

见对方依旧不肯露出底牌，左肃羽飞身至半空，手上改换了曲调，原本凌厉的音波婉转扭曲着，如蛇一般蜿蜒满布，如蛛网般层叠绵密的编织下来，将黑蟒死死绞住。

“你！”平雁见自己的灵宠快要窒息，急切地想将它召回。

对面这个女人如此不照常理，向来只有她的蟒绞住别人，何时如今日般狼狈被反客为主！怎么办，一定要逼得她再召一次夜麒麟吗.....

看台之上的一穹真人失望的摇摇头，果然不该对这场对决抱什么期待，这个细微的表情被月华捕捉，于是她又添了一把火：“看来平雁姑娘为着聆风君的事坏了心境，实在可惜啊。”

“哼，没什么可惜的，本来就是个废物。”一穹没有特意压低声音，叫周围人都听了个仔细，包括擂台上的二人。

“你，听到了吗？”左肃羽眯了眯眼睛，手下杀意更盛，“能得到掌门的亲口点评，你该高兴才是。”

一声弦落，黑蟒垂下头，坠落到擂台中央，不再动弹。

左肃羽觉得自己成功了。

因为平雁抬起头的眼神，明显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一声哨响伴随着电光雷鸣响彻天际，浑身漆黑的巨大麒麟终于重现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