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逆 第19章 第19章.悲择

幽深的夜晚，夜空沉如死海般，没有月色如勾，没有繁星点点，阴沉闷青的气息笼罩着整片夜空，在人族边境的一片森林中，幽静昏暗的森林静的只有蝉鸣和蛙叫声，凄静而寒瑟的密林中一阵疾风划过，惹得树上的叶沙沙作响……

疾风所到之处，毕有叶音相伴，一道黑影灵活迅敏的穿梭在林间，却突然在森林中央的一棵巨大古树旁突然猛地停下。

这时才发现，那犹如疾风一般的速度竟是一名黑袍之人制造出的，那黑袍之人带着帽子，将自己的脸隐藏在了帽中，怀中正抱着一名熟睡着的婴儿，那黑袍人将婴儿搂的很紧，却又很轻……

似乎是担心婴儿会醒来，将婴儿紧紧地搂在怀中，不让风儿有一丝灌进去，直到停下才轻而缓的松了开来。

黑袍之人向前方走了几步后蹲下了身体，把正在睡梦中的婴儿轻轻的放到了巨树前较为平坦的土地上后，就毫不犹豫的站了起来，转身抬步向远处走去……

那名黑袍人似乎在犹豫着些什么，走的很慢……也很缓。

他的脚步很轻，鞋子踩在枯叶上发出了枯叶碎裂开来特有的清脆响声。

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好巧不巧婴儿在这个时候醒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枯叶碎裂的响声吵醒的。

婴儿刚睁开眼就看到眼前这陌生凄静的环境，像似也知道了不要他了，哇唔的一声哭了出来，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似的。

耳畔边响起婴儿的哭声，黑袍人微微停住了脚步垂下了头，良久没有动作，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他的耳畔伴随着婴儿的哭声。

不知过了多久后黑袍之人才无奈叹了口气，转过身向婴儿走去。

这时，突然出现了一道银色的身影，五军突然出现在森林中，眼神冰冷的看着黑袍人，垂落在身旁两侧的双手中闪烁着若有若无的银色荧光，五军对着黑袍之人厉声问道。

“谁？！”眼眸中尽是警惕。

话音刚落下，随后两道红黑的残影，橙衣女子（七军）和黑衣男子（二军）便也赶来了，无疑是知晓了婴儿是被他掳走的，眼神戒备的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并没有反抗的动作，只是微微抬起手将遮住了脸的宽大帽子拉下，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三人，气息很是平静，似乎早有预料般。

“……”

橙衣女子微微张了张嘴，眼中似乎有些惊讶，或许说是有些疑惑和不明白。

“阿四？”五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动作似乎有了一刹那的凝滞。

“为什么？？？”

“……”

四军抿着嘴唇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五军，眼中似乎有些落寞和悲伤，还有着一些众人不懂的情绪。

因为、我不想你离开……和以前一样，不好吗？

为什么又要……

又要离开？！

就像阿七那样突然消失……

如果，他消失的话……

黑袍之人只是神色不明的看着面前的五军，面容在昏暗的密林中显得有些怪异，阴暗怖恶在心中繁衍滋生着，逐渐扩大……

原本重新被粘合好了的镜面又隐隐有了碎裂的痕迹……

他努力的抑制着自己可怕的想法，生怕被那个自己一直放在心上小心翼翼的守护着的“亮光”，害怕被他用厌恶和恶心的眼神注视着，但一想到幼时那个时候，心中的恐惧就不断的加大，镜面原本细小的裂痕逐渐扩大……

他看着镜面逐渐慢慢扩大的裂痕，心中越发的惶恐不安，他越是这样，镜面就裂开的越厉害……

他看着镜子上的裂缝，恍若间突然看到了一个人正咧嘴笑着，眼神悲哀而又凄凉的看着自己，像是在悲怜着这个每时每刻小心翼翼伪装着的自己。

从他那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上看到了那双腥红的眼瞳，从那双眼瞳中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时候”的自己。

胆小…懦弱、恐惧……活着！

透过镜子看去，镜面中的那个人……就是自己，那个一直被自己埋藏在内心的最深处的……真正的自己！

……四军的目光中却带着些水光，不知是为何般微微发颤着。

就算好了的伤口还是会有着受伤过的痕迹，留下的疤痕永远都不会消失。

在再次受到伤害后就会很轻易的破裂开来，尽管不去想，试着去忘记，但那个伤口仍然留在身上，心口深处……

永远都不会消失……

就算再次被治愈。

黑袍之人原本光彩夺目的双瞳突然变得有些阴霾，平常微勾着的似笑非笑的唇角此刻向下拉拢着，在黑夜中那能勾人心魂一般的脸庞显得越发不可见晓。

他丝毫没有理会身后哭泣着的婴儿，只是一味地看着面前的那个银发男子。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黑袍之人垂落在身旁被衣袍遮挡着的白皙手指微微一动，一根微细绯红的琴弦如线条般从黑袍之人的衣袖口处轻轻的掉落了下来，像是失去了生命般一动不动的散落在土地上，随后又像是突然被操控着缓缓动了起来，灵活而又快速的游走在被细小密集的杂草所遮挡着的土地上。

不知何时阴沉的夜空中缓缓出现了一轮圆月，被夜云遮挡着的时而明亮时而阴郁的月光透过树梢的细隙细细地洒在了密林中，给整个世界镀上了一层荧荧的微弱的光。

柔柔的月光虽不像太阳般强烈耀人，也不像烛火般能散发着暖热的光源，不仅能温暖身心还能照亮人心……

对于他而言，当初的四军就是他的光束啊。

但它有着独一无二的特殊的意义，淡淡的，柔柔的，并不会耀眼的刺伤，也不会炽热的灼伤。

它就像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不会像黑暗中突然出现的太阳猛烈炽热让人突然来不及适应，他会时时刻刻陪伴在人们们的身边，微小而又必不可缺。

他，就是他的光……

可如果光消失了呢？

那么，就会重回到黑暗，坠落到更深的深渊中！

所以，为了留住那点微弱而渺茫的光，他可以不择手段！

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在月光的照耀下，琴弦时而隐去，时而出现……

慢慢的，缓缓的，红色的琴弦轻缓的游走到了正在哭泣的婴儿的身旁，缓缓的爬了上去，游到了婴儿幼嫩的颈脖旁。

透过黑袍之人看着那人身后哭泣着的婴儿，橙衣女子微微皱了皱眉，眼中含着担忧，却突然惊叫了一声。

听到橙衣女子的惊叫，除了黑袍之人外，众人都纷纷顺着橙衣女子的目光看去，只见黑袍之人身后的婴儿幼嫩的颈脖旁一根细小的红丝正微微发着微红的微光。

婴儿似乎感到了什么，哭声变得更大了，而黑袍之人见众人这副担忧的模样，嘴角下拉的弧度微微上扬，似乎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们。

这就害怕了吗？

一条生命而已，不就是随便就消失掉了吗。

“阿四！”

银发男子厉声呵斥道，似乎有些真的生气了，垂落在身旁两侧的双手闪烁着若有若无的银色荧光猛的加剧了许多，原本微弱的白芒在黑夜中突然变得有些刺眼。

“……呵”

听着有些包涵威胁的怒喝声，黑袍男子突然轻轻的笑了，看着昔日的好友为了一个与自己丝毫没有任何干系的婴儿、就这般与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好友为敌，心中不禁的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难受到让自己几乎有种想杀了自己身后的这个婴儿的感觉……

只要微微动一动手指血弦就能划破这个小家伙脖子上的皮肤，脆弱的不堪一击的……

明明勾勾手指就能做到的事……

但是为什么下不去手？？？！

是因为害怕吗……大抵是吧。

害怕他讨厌自己……

正当黑袍男子思想正处于混乱的时候，银发男子身后的橙衣女子和身旁的黑衣男子对视了一眼后，似乎想准备动手……

黑衣人看着两人的动作和眼神，心知他们要做些什么，自己与他们从相认相识相熟到最后的相知，这漫长的时间中的默契可以说是无比的深厚了……

可是……

竟然也为了这个小家伙！

真是让人伤心啊……

四军静静的凝望着正准备要动手的两人，轻轻的笑出了声，似乎带着讽刺的意味，手上却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深幽莫测地看着他们。

我本来不想这么做……

“为什么？”五军眼神复杂地看着四军，疑惑不解却又生气的看着他，身旁的手闪烁着原本有些刺眼的银光明明弱弱，表现出了主人的犹豫不决。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过他却挡在了二军和七军的前面，似乎有着阻拦的意味。

像是知道四军并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身后哭泣着的婴儿……

五军看着四军丝毫没有一丝责怪愤怒和谴责的神情，反而眼中充满担忧的望着他。

似乎知道他们正要动手，反而阻止他们，护着自己，在最后还是并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来……

看着五军这副样子，四军不禁哑声失笑，笑他太傻，不过回过头来一想，也不知道他担忧的是自己，还是自己身后一直不停哭泣着的小家伙。

明明真相就在眼前了，但他仍然选择了最不可能的欺骗和怀疑，有些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

让他自己担着就好……他们不需要面对这种事情。

自己也不会让他们遇到这种经历的。

四军微微垂眸，手环抱在自己的胸前，勾唇微笑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再加上他那阴郁的面孔，在凄静的夜中显得越发的毛孔悚然却充满着诱惑……

他压低了原本自己独有的噪音，幽幽的说到：“你觉得呢？”

五军直视着他的眼眸，抬步凑近了四军，四军就这样默默的看着那个从小陪伴着自己长大的五军，看着他向自己一步步走来，站在了他的面前。

就这样静静的凝视着他的面容，五军也静静的回望着他。

他们是再熟悉不过，再亲密不过的了，曾经一起合作对战，有时候小打小闹，就连他会出什么招，下一步要做些什么，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都一清二楚。

不过他这次为什么要这么做？

五军是不解的……

五军快速地回想着往日的经历，现在的时间不允许他想那么多，他回想了一遍后，觉得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正常……

五军并不知道，之前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只是带了一个婴儿回来而已！

五军在心中这么说道，突然心中一闪而过的抽痛感，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快到让他来不及捕捉，却让他的心不禁的揪痛起来。

心中的难受让他很难再去深思回想，明明差点就看到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

就像是有一层薄雾挡住了他的双眼，阻碍着他看清真相，使他看不清真相……

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到底是什么！！！

这时，那婴儿脖子旁的红弦突然像弓蛇一般弯曲而起，似乎正准备进攻，五军瞥见，眼孔猛地一缩，手中飞快的显现出一根细长的银针，猛的刺向了婴儿那脖旁的红弦，银针渐渐散发着阵阵寒气，速度奇快，肉眼无法捕捉的到。

红弦却在银针即将刺到它的那一霎那突然化为红尘消散而去，而银针却娴娴略过，划破空中，刺入了婴儿身后的树柱内，只留下一点点的针尾，树柱的表面立马因银针的寒气而扩散开来凝成了一层薄霜，还散发着阵阵寒气，树柱上的薄霜在透过林间树梢的细缝的月光显得微闪荧光。

四军侧过身去凝视着那根尾露着的银针，树柱以银针为中，凝起一层薄霜，逐渐缓慢的扩散……

果然是自己想的那样吗……

自己本来没有想要伤害那个小家伙的、只是大抵他们都不相信吧。

四军眼瞳明明暗暗，眼中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几乎要破碎了般，而他只是微阖着双目，一排浓密睫羽在面上投一圈阴影，随后，他便睁开了双瞳，却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随后他便转过身去，垂着了眼眸，嘴角没有任何弧度地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五军，眼中有些压抑不住的流露出受伤。

这是他们第一次交锋，只是为了一个婴儿……

五军似乎有些恍惚，不可置信的看着树柱上的微微银光，动了动手指，看起来还没有反应过来。

自己是太过警惕了吗？好像、阿四没有打算刺下去的……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四周一片寂静，四军无言相望着他，五军微微避开他凝视着自己的双瞳，有些不敢看他，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一时间林间无风无声，有的只是他们浅浅的呼吸声……

四军微微垂下头来沉思着，却不到片刻犹豫后，便抬起头来，他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他眼中的余光倒映着五军身后的两人，好似背后还有什么人影般，却无人发觉，四军微微皱起眉头，撇了眼五军身后的两人，眼中含着不明异样的情绪又看了他一眼后便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原地。

“……”

银发男子看着他消失了的身影，并没有跟上去，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不远处的婴儿没有开口。

五军垂眸沉思着，抬起脚向婴儿所在的方向走去，走到了婴儿的面前几步后缓缓蹲坐了下去，抬起手臂抚摸着婴儿身前不远处四军原先站立着的土地，轻柔而细腻的抚过那一粒粒的尘土。

二军和七军静的站在不远处，纷纷抿唇不语、无言注视着他，不是他们不相信四军，也不是他们提防着他。

只是五军大抵一直都不知道啊。

在他们这七人中，只有五军没见过他的那一面，那犹如地狱的魔鬼一般的“另一面”！

四军虽然看起来和谁都很熟络的样子，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也只有五军不明白……

正如人们所说的，一面是给外人看的，而另一面……

是给重要的人看的。

他看他的眼中仿佛有着无尽温柔，浩瀚星空，只有在他的面前，他才是发自内心的笑，淡淡的微笑……

带着柔意和幸福的眼神……

他对他是特殊的，是最为重要的，是……他的曙光！

不过，现在看来。

大抵真的没有人能够理解四军吧。

他们都不知道，四军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是如表面上那般的轻巧调笑，还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般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