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8章不可探究之暗(二)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周围的风景,贝迪维尔问劳伦斯:"这风景应该是按照奎格的记忆来重现的,对吧?"
"是的。gsgjipo"劳伦斯答道,"那孩子擅长做饭,说不定是部队里炊事班的人。"
如果是那样,就解释得通了。贝迪维尔记得奎格给他们做过的食物,做得还挺好吃。
"这就是五千年前军营里的风景吗?除了破烂点,和现代没什么不同嘛。"劳伦斯四下张望,漫不经心的。
"专注点。先找到奎格再说。"贝迪维尔提醒道。不过贝迪维尔也在怀疑这里是不是军营的一部分。比起军营,这地方看起来更像是个贫民窟。
"不对啦,老大。"劳伦斯说:"这里是他的潜意识,介乎于梦境与真实的地方。不是由我们找到奎格,而是他找到我们。"
"哈?"
"你很快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咒术师回回道,把召出来的咒术之火托举在右手上。
贝迪维尔也照劳伦斯那样做了,他们两个仿佛举着某种提灯,在一片晦暗之中前进。
"嗯……"附近似乎有谁的悲鸣声。
"奎格?"狼人青年唤道:"是你吗,奎格?"
对方没有回答,仿佛根本听不见贝迪维尔的呼唤。
没有办法之下,狼人青年循声音走过去,终于在灶台下找到了,一只黑色的小豹子。那小家伙瘦骨嶙峋,脖子和腿上带着厚重而生锈的铁圈,应该是一名奴隶。贝迪维尔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到这就是奎格,毕竟奎格的毛色和这小子不同。但他很快就发现这名"黑色"的小豹子其实只是太脏了,身上沾满煤灰和各种脏东西,所以才会变成这灰黑的样子。
他在哭泣,完全没有听见贝迪维尔的呼唤。哪怕贝迪维尔走到小奎格的面前,那孩子也看不见狼人青年。
是吗。"让他找到我们"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里是奎格的潜意识,贝迪维尔他们只是入侵者,如同幻象一样可有可无的东西。不想办法引起奎格的注意,对方是看不见贝迪维尔和劳伦斯的。
"奎格,看这边。"贝迪维尔试着伸手去触摸那只小豹子,没有用,他的手如同穿透了空气一样穿过对方的身体。又或者反过来说,他才是那个"空气"。
"和这边的奎格接触没有用的。这是太过久远的记忆了,影响不到现在。"劳伦斯说:"试着到下一个地方去吧。必须和近期的奎格、认识我们的那个奎格接触,才能唤醒他。"
"等等,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贝迪维尔却说:"这孩子好像被欺负得很惨。"
"奴隶嘛,自然是这样的。"劳伦斯耸肩道:"人类的奴隶尚且没有人权,兽人甚至不被当人看。兽人的奴隶在任何一个时代里遭遇都是很惨的,见惯不怪了。最好不要太过探究别人心里的黑暗。每个人都总会有些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过去罢。"
贝迪维尔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对——"
"果然躲在这里。"外面突然走进来一个人影,差点没吓贝迪维尔一跳。那人影应该是个中年男人,但贝迪维尔完全看不清对方的脸,而且人影被黑暗笼罩,被妖魔化的很厉害,看起来就像某种巨魔,可怕极了。
"起来。你的工作还没做完呢。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偷懒。看我打死你。"那个可怕的人影说。那应该是奎格的奴隶主。
"在潜意识中,人可以变得这么可怕吗……"
"当然了,他的恐惧把人的形象扭曲了嘛。"劳伦斯答道:"老大,我们真的必须离开这里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他经历过的那些悲惨遭遇会在他的潜意识里被放大得很可怕。"
"……我明白了。"狼人青年和劳伦斯一起逃离了这个类似厨房一样的小房间,没有回头去看。他最后一眼只看到那个可怕的人影揪住了小豹子的头发,把他吊了起来。他们逃离这个场景的时候,背后响起那孩子极其惨烈的尖叫声和求饶声,周围的墙壁也被鲜血的颜色染得通红。
那到底是被奎格的恐惧放大过的记忆,还是真有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们穿过一个破碎的街道,到达另一个场景。这个时候稍微长大了点,却依然瘦骨嶙峋的豹子,正被绑在某种刑架上拷打。浑身伤口的他已经放弃了挣扎,正在"侍奉"他的主人,在做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
"噢,我不需要看到这个……"贝迪维尔掩住眼。
"我们跳过这段吧。"劳伦斯加快脚步。
"当然。"狼人青年跟在咒术师身后小跑。用咒术侵入别人的潜意识就有这一点不好,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看到别人最尴尬的一面。
"再…用力些……主人"还没跑远,贝迪维尔居然听见身后奎格的声音。
那家伙的心智在这个年纪就已经坏掉了吗。那自然是他身不由己,但……总觉得有点悲凉。
穿过同样破碎的街道,然后是血流成河的村庄之路。到处是被龙类袭击所留下的焦土与黑烟。战争已经在奎格的记忆里染上了色彩,悲伤的色彩。
"你今天就代替我的家族,去接受军队的征募。"那个像恶魔一样的可怕男人的身影,对牢笼里的豹人小青年说:"好好干。能活着回来的话,就解除你奴隶的身份,就把玛特许配给你。"
"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主人?"笼里的奎格低声问:"在我回来之前,请不要碰玛特……"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个恶魔似的男人却说:"在这之前你说你要代替她,而且你确实比她好玩。但你不在了,我上哪里找乐子?你们只是工具而已。工具没有权力去要求它们的主人干什么,不干什么。你真的想要保护那头母猪的话,就打赢这场仗,尽快回来。连这个都做不到,你拿什么来跟我谈条件?"
豹人青年陷入了沉默。
"也不是这里。继续往前走吧。"劳伦斯催促道,他发现贝迪维尔很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屡屡停下来看奎格的记忆。
"对不起。"狼人青年也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失礼,就跟着劳伦斯一起移动了,他身后传来奎格的悲鸣声,似乎又被他的主人粗暴地对待。
"神奇的是奎格的记忆隔了几千年还保存得如此完好,"劳伦斯在满是尸体的小路上边跑边说,"他们都是用什么方法来保存人体的,这比冷冻技术强大太多了。"
"冷冻技术会损伤记忆?"
"会啊,冷冻再解冻的过程会对脑神经有巨大的损伤。"劳伦斯说:"忘记了吗,老大?我以前在那个地下研究所里当警卫的,他们也研究过类似的技术,但并不成熟。"
"默罕默德商团那个?"贝迪维尔回想道:"但是[默罕默德商团]和[格林药研]不是同一个公司吗?至少他们的后台都是[学院]。为什么同样的技术要研究来研究去的,问他们的老大共享一下技术不好吗?"
"说不定他们的后台不一样呢。"劳伦斯却说:"又或者,那种研究别有深意?"
这就相当之耐人寻味了。
"战士奎格,到第十四师七旅十二连第三班报到。"前面一个场景里,浑身脏兮兮的豹人奎格在军营前一个军官面前行礼。
"战士?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那名军官确说:"我们这边缺的是炊事员,所以你被安排到炊事班去。你才不是什么战士呢。快过去炊事班报道吧,小猫。"
"遵、遵命……"豹人青年表现得有点憋屈。这和说好的并不一样。
"战士呢……"那名人类军官冷眼看着奎格:"怎么可能让你们这群低贱的劣等人种当战士,立战功。"
他就那样明目张胆地说出来了。
"放轻松点吧。至少你不用上战场去拼命,可以留在后方苟活。这场战争如此激烈,很多人想要你这种待遇,还不一定能得到呢。"
奎格没有回话,他的眼神变得更为暗淡了。
"新兵吗。"部队里的连长刚接见奎格,马上轻蔑一笑:"你是哪家的奴隶,被交上来代替他们服兵役的吧?你脏死了,快去旁边的河里洗个澡,把衣服换一下。"
"遵命。"豹人青年答道:"可是,军服呢……?"
"你到炊事班那边,他们自然会发给你的。"对方说:"然后,今天晚上到我这里来。"
"……什么?"
"你都不知道规矩吗,小子。"连长冷笑:"刚到这里来的新兵,第一件要做的事,自然是服侍他们的直属上级。你是炊事班的人,该不会真的认为只是在那边煮个饭就完成职责了吧?"
"要…要我做什么?"奎格的脸色变了。
"你真的要我点明这事吗,小子?"对方用舌头舔了舔嘴唇:"部队里全是汉子,军人们上哪里去发泄自己旺盛的精力?谁都不知道自己明天是否会死,及时行乐自是当然。——快去吧,今夜还长着呢。"
"遵…遵命,主人……不对,连长……"奎格怅然若失地走出军营。他背后那个没有容貌的人的外形又逐渐改变了,变成了恶魔一样可怕的形状。
"又坏掉了……"贝迪维尔看着这一切,低声说。
"看来他总是遇到这种事。该说是不幸还是什么呢……"劳伦斯评价道:"不过生为兽人,本身就是不幸的。要么在幽暗地域苟延残喘,要么在人类的世界被当做奴隶压榨。几千年前的情况据说比现在还要糟糕。因为龙类的无差别袭击,那时幽暗地域甚至没有那么多兽人的定居点,几乎是个无法生活的不毛之地。人类还会定期过去抓兽人当奴隶。"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贝迪维尔问。
"有历史资料啊。"劳伦斯理所当然地答道:"别看我这个样子,我以前在图书馆兼职过的。"
"你怎么在哪里都有兼职……"
"嘿嘿嘿。"劳伦斯以为那是在称赞他,嬉笑起来。
"我们一口气跳过这些记忆吧,老大。"他又说:"奎格有那么多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还是尊重他的**,别去深究的好。距离我大致掌握了,大概再跑十来个场景,就能到达现今奎格的意识的所在地。到那里再让他认出我们。"
"可以。"贝迪维尔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贝迪维尔已经可以猜到。虽然同情奎格,但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他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当作没看见。
"嗯……好疼……轻点……!"跑过某个场景的时候,贝迪维尔隐约听见奎格的悲鸣声。那些军人像禽兽一样侵犯着他的身体。
"不要……!"他一直只是接受和悲鸣,没有挣扎过。被体制这座大山压着,挣扎也是没有用的。
"逃跑?"奎格好像和谁在说话,正在商量当逃兵的事情:"可是,要是被抓住的话……"
"不……!"伴随着他的惊呼,下一个场景,果然出事了。他被逮捕,然后被关在幽深的牢狱里。
"图…格……"牢笼之中的他伸出手,仿佛想抓住另一边牢笼之中的神秘人:"很抱歉…拖了你的后腿……"
他这样说的时候,身后有好几只手朝他伸来,捂住了他的嘴,开始撕扯他的身体。
这里宛如地狱。地狱,从来没有远离过他。
"到了。"劳伦斯冲刺了好一段路,突然停下脚步。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比之前的遍地鲜血要安逸得多的场景。
没错,这就是曙光号的医疗室。
那些悲伤的战争场景早已远去,这是几千年之后的和平世界……至少暂时是和平的。
豹人青年奎格正隔着医疗舱,看着他那位沉睡中的"弟弟"。
"图格,这么多年过去,"他低声说:"你会,原谅我吗?"
"我不想,再杀你一次啊。"他沉痛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