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曙光号之后,刚踏进公共休息室的大门口,贝迪维尔就听见孩子们在兴奋地叫嚷着。zuowenbolan
"头掉了!头掉了!"凯特喊道,在沙发上又蹦又跳。
这话引起了贝迪维尔的注意:"你们都在看什么?电视上该不会在播什么儿童不宜的暴力内容吧?"
"只是足球赛喵。"赛格莱德正在照看那群小鬼,答道。
"足球赛上会有人掉个头下来吗?哦——"贝迪维尔瞥了电视一眼,马上懂了。球场上好像发生了什么意外,裁判的头被轰掉了。然而那裁判并不是人,只是某种机器人……或者人造人。他被轰掉的头下方露出大量电子元件和金属骨骼。
贝迪维尔这时候才注意到电视上播出的是暗黑美式足球超级杯赛事的总决赛,艾尔伯特他们似乎也在场上。
老虎摘下头盔,似乎在刚才的袭击里被波及到了,脸上有一道小小的血痕。不过这一切被当地的电视台认为过于暴力,镜头上艾尔伯特的脸很快就多出一道马赛克,把他脸上的伤口也遮住了。由于是现场直播,信号好像不太稳定,画面上偶尔有点闪烁而延迟,看着真难受(身为狼人,贝迪维尔的动态视力比常人强大好几倍,延迟得厉害的画面对他反而是个负担)。
"没劲。"看到马赛克的同时,凯特就嚷道。其他小鬼也同时在起哄,这群小子喝了放在桌子上的好几瓶光子可乐,那些高糖分的饮料下肚后,他们便格外兴奋。
"你为什么让他们看这种比赛,太暴力了,对小鬼们的影响不好。"贝迪维尔吐槽道。
"没事没事,能在电视上直播的内容都打了该打的马赛克喵。"赛格莱德不以为然。
"啧……话说回来,劳伦斯呢?"
"他和罗根老头子一起出去了,好像说有一笔重要的订单,要去监督送货流程喵。"赛格莱德道。
"连罗根都出去了?"贝迪维尔一皱眉,觉得这事不简单。然后他用余光瞥见了在一旁做着账的帕拉米迪斯。
豹人战士一反常态,一边舔着嘴唇,一边在那里奋笔疾书,还不忘傻笑,低声呢喃着:"嘿嘿嘿,赚到了,赚到了。"
贝迪维尔不禁想笑。不仅因为帕拉米迪斯的反常举动,还因为豹人战士戴着的没有镜片的眼镜框。那镜框应该是薇薇安昨天给奎格做眼镜时留下来的实验品,没有装镜片,帕拉米迪斯戴着它实际上只起到装饰作用。这只黑豹不知在想什么,大概是觉得戴起镜框让他显得更加文雅,更像个绅士吧?
但现在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文雅或绅士,反而更像个狡猾的奸商。
"你在干什么?"狼人青年于是问。
"没什么。"帕拉米迪斯顿了顿,手里的书写没有停下来:"粗略计算一下今天的订单能赚到多少钱而已。斯芬克斯财团那位大小姐从我们这里订了足足三十万瓶光子可乐,这是一笔从来未有过的大订单。而且我有办法在税单上动点小手脚,让我们不需要给埃及交税——或者只交很少的税金。这当然全是合法的,钻了规则上的小漏洞。"
"对对。随便了。"贝迪维尔不感兴趣地敷衍道:"会计的工作交给伊芙去处理不就好了吗。她的电算能力比你手算要强几千倍吧?"
"我知道。"帕拉米迪斯神气地推了推鼻梁上那没有镜片的眼镜框:"但我就是喜欢数钱的感觉。"
贝迪维尔摇了摇头:"服了你了。"
他转头又问赛格莱德:"奎格在哪里?他还好吧?"
和约顿巨人一战之后,豹人青年奎格就陷入了昏迷,是被赛费尔和赛格莱德送回来的。不知道那小子现在恢复了没有?
"还没有醒过来,我们把他安置在医疗室喵。"赛格莱德答道:"不久前从大不列颠那边请医生过来检查过他,但没查出任何问题喵。没有任何外伤,不管脉搏、心率还是脑电波,都在正常水平喵。"
"所以他理论上完全没有受伤,但就是一直昏迷?"
"是的喵。真奇怪不是喵。"赛格莱德道:"薇薇安阿姨也过去看过了,也看不出问题来喵。总之现在先让他静养吧,说不定明天就没事儿一样醒过来了喵。"
"所以他的身体是正常的,却离奇地一直昏迷。"贝迪维尔皱眉:"如此特殊的状况,你们却不把他送到医院去,就留在曙光号里继续观察?你们也太过乐观了吧?至少把他送到大不列颠战舰的医疗室里去,总比留在这里的要好。"
"不一定。曙光号的医疗室有世上最先进的医疗技术,又有伊芙在监控患者的生命体征,医生认为让奎格留在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喵。"赛格莱德答道。
"除了,缺个经验老到的船医。"正在记账的帕拉米迪斯加插一句。
"以后会试着招募一个。"贝迪维尔动身离去:"我去看看奎格的情况。"
"当然。替我问候那孩子。"帕拉米迪斯心不在焉地说。
贝迪维尔于是没好气地又摇了摇头,离开了休息室。
"话说回来,我听薇薇安说过,你们昨天找她确认过了?"贝迪维尔离开后,帕拉米迪斯突然问赛格莱德。
"是的喵。我不是遗传学家,虽然有所怀疑,但是没有确证,最后还是请薇薇安阿姨帮忙做鉴定喵。"赛格莱德走到左边,压低声音答道:"老爸你会这样问,就是说你也有同样的怀疑了喵?"
"当然。我是你们老爸,比你们精明。你们想到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没想到。"帕拉米迪斯略有点神气地揉了揉鼻子:"所以,化验结果果然是——?"
"是的,"赛格莱德点了点头:"奎格那样外形特殊的豹人,他的直系亲属肯定会长得和他至少有几分相似喵。然而他弟弟图格根本就不是云纹的豹子,他身上甚至连一点云纹都没有喵。这不可能喵。化验结果告诉我们,他们两个其实没有血缘关系,根本不是亲兄弟,甚至连表兄弟都不可能是喵。哪怕他们是亲戚,也必然是血缘关系十分疏远的远亲喵。"
"果然。"帕拉米迪斯甚至没有露出半点吃惊的神色。
"既然老爸你也知道这事,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贝迪维尔先生喵?"
"他不需要知道。"豹人战士却答道:"贝迪维尔这小子的分析能力很强,但他有一个缺点,就是容易同情心泛滥。当他变成那样子的时候就是盲目的,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
"但我不认为奎格是故意骗我们的……那孩子不像是个坏人喵。"
"他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帕拉米迪斯摇头:"总之先别戳破奎格的事,继续观察吧。"
"贝迪维尔先生事后一定会大发雷霆的喵。"赛格莱德拖长语气道。
"那时候再说。"帕拉米迪斯滑稽一笑。
大约是五千年前,[屠龙战争]时期。
一名豹人少年,轻轻推开一扇生锈的铁门。在昏暗,破旧,充斥着腥臭味的小木屋里,一个影子颓废地躺着。
"你还好吧?能自己爬起来吗?"那名豹人少年问。
"嗯…嗯……"屋子里那个浑身淤青,衣衫褴褛的人影缓缓爬起,身上有肮脏的液体不断滴落,落在满是血污和其他脏东西的地上。他曾像野狗那样被关在这个小屋子里受尽凌辱,被精力旺盛无处宣泄的士兵们殴打、玩弄,直至那些士兵们彻底消去火气为止。他们这些兽人的出身是如此卑贱,即使在军队里也没有任何人权可言,更何况他原本就是某位地主手下的奴仆,是消耗品,被送进军队里也不会改变他的身份和立场。
"好惨。"屋外那名豹人少年情不自禁地掩住鼻子。对于嗅觉灵敏的兽人而言,室内浓烈的铁锈和腥臭味,实在太刺激了:"来吧。这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到河边去洗个澡,把身体洗干净再说。"
"我还要去…给兵大人们…做今天的…晚饭……"室内那个人影断断续续地答道。他的嘴里不断地流着牙血,舌头也肿了,说话自然不会流畅。
"不要管今天的晚饭了。你不做,炊事班里自然有人去做的。"那名豹人少年走进屋内,拉住那个肮脏的人影的手,把对方往屋外拖:"快跟我来,笨蛋。"
被强行拖到小屋外,在夕阳的余辉之下露出其面容的,是一名瘦骨嶙峋、眼中没有任何生气的豹人小青年。
他身上的特殊云状豹纹,早已被各种脏污染得这里一片红,那里一片黄。他浑身稀稀落落的毛发,呈絮状纠缠在一起。这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洗干净——然而那些兵大人们刚发泄完,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再来找他的麻烦,他有的是时间。
夜色渐深。在星月之光下,豹人少年和豹人青年并排躺在河边的草地上,抬头仰望星空。在对方精心的照料下,豹人青年身上的脏污被彻底清理掉了,他那漂亮的云纹皮毛在夜风下缓缓晾干。
而河的另一边,平原的尽头上有另一个战场。战争并不会因为夜幕降临而结束,那里火光冲天,甚至有隐隐约约的呐喊声伴随着夜风传来,甚是煞风景。
"你还好吧?"没有去在意远方战场的呐喊声,豹人少年再次问道:"身上的疼痛已经不要紧了吗?"
"嗯,"那只云纹的豹子答道:"暂时。"
"虽然说欺负新兵是军队里的定规,但他们做得也太过分了。"豹人少年哼道:"果然还是向上级反映吧。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吃不消啊。"
豹人青年浑身触动了一下:"不……不要。"
"等等,"敏锐的豹人少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该不会,就连惠勒营长也对你……"
"嗯。"瘦削的豹人青年打了一个寒颤。
"你会死的。你会沦为那群混蛋的玩物,被糟蹋至死。"豹人少年爬起来,激动地说:"你果然还是快逃吧。前线的战火已经快要波及这里了,等战事更激烈的时候,你就乘战场上的混乱逃之夭夭。然后找个深山野林躲着,再也不要露面。这是你能活下来的唯一方法了。"
豹人青年却摇了摇头:"不……不要。"
"为什么?你是怕没饭吃活不下去吗?现在的军队也没有给我们吃过一顿饱饭啊?在山野里躲着也至少能找到点东西果腹,你总不至于饿死的,不管怎样都比现在的处境要好。"
"不、不是……"
"怕被抓到?怕部队处决逃兵?"豹人少年继续追问:"但你留在部队里也绝对活不过一个星期。看看你都消瘦成什么样子了。躲起来的话至少能活得更久一点,说不定还能躲过这一劫,活到战争结束为止。"
"不…不是!"豹人青年在艰难地否定着。
"我不明白。那你到底还在顾虑什么?"
"他们……"豹人青年咬紧了牙关,沉默了好久才答道:"他们说了。如果我不在,下一个目标就是你。我不…不能逃。"
豹人少年的脸色于是变得凝重起来:"所以你留在这里,是想要保护我。你一直在保护我。"
对方以沉默回应。
"那些混蛋总是这样。因为我们这些兽人是[劣等人种],死了也不可惜,就对我们肆意妄为……"少年捏紧了拳头,从草地上爬起:"很好。决定了。我也逃吧。我要和你一起当逃兵,能逃多远就多远。"
"可是……"
"不用担心。"豹人少年给了对方一个拥抱,把头埋在对方毛茸茸的胸口上:"这次轮到我来保护你了。不管到哪里去,我都会尽力保护你的,我的[兄弟]。"
豹人青年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为什么当初会答应如此愚蠢的提议?)
(悔恨的种子,在那一刻就被埋下。)
豹人青年奎格,在一片纯粹的黑暗中蜷缩着。
远处有谁的视线,在窥探他的记忆。
"悔恨吗?想要再见到他吗?"
约顿巨人的脸,在黑暗中逐渐浮现。
"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可以重来呢?"
他用花言巧语诱惑着奎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