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石星道:“请老伯指点。mengyuanshucheng”
戈古朗道:“养生之道,首在心境平称,大喜大悲皆能令人减寿。其次你要避免和人动武,不可耗损真力。”
陈石星暗自想道:“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要达到这种勘破色空的境界,常人很难做到。不过要避免喜怒哀乐,或者还可以勉强自我修持。但此去天山,遥遥万里,途中有什么意外之事发生,实属难料。要完全避免动武,恐怕不能。”
戈古朗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继续说道:“要是三招两式便可打发的庸手,影响还不太大。最怕是和自己本领相当的敌手争胜,一耗真力,元气定伤。因此除非万不得已,你宁可忍受别人侮辱。”
陈石星道:“谨领明教,晚辈勉力而为。”
戈古朗道:“要是你做得到这两点,或许可以多活十天半月。要是做不到的话,那就随时会有死亡的危险。你是不是非上天山不可?”
陈石星道:“我受了先师遗命,但愿在未死之前,能为先师达成心愿。”
戈古朗道:“你执意如此,我也不便劝阻你。你可继续用大周天吐纳之法,暂时克制毒质。你的办法已经胜于用我的药物,恕我是帮不了你的什么忙了。”
陈石星道:“但我放心不下的是我的妹子,她要与我同生共死……”
戈古朗道:“你想我怎样帮忙?”
陈石星道:“你可否设法将她留住?”
戈古朗道:“我已经与她说过了,她发誓与你永不分离。”
陈石星道:“我的意思是你可否用一种药物,例如迷药之类,令她消失气力,而又对她身体没有妨害的,这样她就不能和我同行了。以一年为期,明年你再给她解药。在这期限之内,我已经死在路上,但她得不到我确实已经死亡的消息,只有去寻找我,就不会自尽了。”
戈古朗摇了摇头,“这只能瞒骗一时,始终是会给她知道的。再说我也没有这种药物。”
陈石星道:“老伯请你无论如何想个法子,我必须挽救她的性命!决不能让她为我陪丧!”
戈古朗想了一会,忽地问道:“你姓陈、她姓云,你们的相貌也不相似。我虽然不大明了汉人的风俗习惯,但好像汉人的兄弟姐妹必须是同姓的吧?你们是不是同胞兄妹?”
陈石星道:“不错,我们只是异姓兄妹,并非同胞兄妹。但我们情深义重,却胜似同胞。”
戈古朗道:“你和我说实话,你们是否彼此相爱,早已私订终身。”
陈石星道:“不错,我和她是早有白头之约,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唉,但如今白头厮守是决不可能的了,我只求她不要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
陈石星再次苦求:“戈老伯,你的人生经验比我丰富得多,务必请你想个法子,挽救她的性命。”
戈古朗忽道:“我有个法子可以试试,不过你可能减寿一月,亦即是说,从今天算起,你大约只有两个月可活了,你愿不愿意?”
陈石星忙道:“我当然愿意,只要能够挽救她的性命,我立时身死,也是心甘!”
戈古朗道:“但两个月的时间,可能不够你前往天山了。”陈石星道:“完成恩师的心愿,对我当然是十分重要。但比较起来,却又不及挽救云妹性命的紧要了。请问老伯用什么法子?”
戈古朗道:“目前不能告诉你,这个法子一告诉了你,只怕不灵。你相信我就行。”
陈石星虽然有点思疑,但还是相信这位隐医的。当下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多问了。”
戈古朗道:“好,现在你帮忙我一件事情。”陈石星道:“请吩咐。”戈古朗道:“请你到寒舍帮我清理药室,说来也不怕见笑于你,蜗居简陋,客寿也没一间。只有一间收藏药材的房间可以清理出来给你容身。”
陈石星笑道:“老伯何须客气,我只要有个地方睡就行。”那问药室只是收藏一些珍贵的草药,很快就收拾好了。没过多久。云瑚与那孩子回来了。
戈密特一踏进门,又笑又嚷:“云姐姐真好本领,你们瞧,三只雪鸡,又肥又大的雪鸡!”云瑚笑道:“你的本领也不错呀,挖了一大篓山药蛋。”戈方朗哈哈笑道:“好,咱们可以吃一顿丰富的晚餐了,烤山药蛋和红烧雪鸡。”
雪鸡烧好、炖好,月光已经照入窗户。门外朔风呼呼,射进来的月光也带着几分冷意。但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却是温暖如春。烤山药蛋的炭火融融,但这湿暖的感觉,并不是从融融的炭火得来。好似一家人相聚的欢乐的气氛,令得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感到热烘烘的。
戈古朗拿出了一个红漆葫芦,说道:“这是我自制的药酒,功能补气行血,你们兄妹多喝几杯。”
云瑚说道:“我不大会喝酒的,让哥哥替我喝了我这一份吧。”
戈古朗道:“这药酒对你的哥哥固然大有好处,对你也有好处。你们一起喝了,功效更大。”
云瑚笑道:“我不相信,为什么一起喝了,功效更大。”
戈古朗道:“你不知道,这种药酒是颇为有点特别的。”
云瑚道:“什么特别?”
戈古朗道:“揭开盖子见风之后,倘若不在一个时辰之内把它喝干净,药力就会消散。但过犹不及,所以你的哥哥只能喝三分之二,你必须帮他喝三分之一。”
云瑚道:“既然如此,你帮他喝这三分之一吧。”
戈古朗笑道:“这酒可以增进功力,对你们将来攀登天山大有好处,我一来没练过内功,喝这酒于我毫无益处。二来我没玻夯痛,也无须喝这种药酒治病。三来我也不出远门,喝了不是糟蹋它吗?我没好东西奉客,你还要和我客气,那就是把我当作外人了。你把我当作外人,我可就不乐意替你哥哥治病了。”
云瑚听他说得这样严重,笑道:“老伯,你一定要替我的哥哥治病,你别吓坏了我,我喝,我喝!”
陈石星也笑道:“主人家的美意,咱们是恭敬不如从命。瑚妹,你就勉为其难,陪我喝吧。”
云瑚在他们殷殷相劝之下,只好陪陈石星喝酒,喝了一口,只觉一缕幽香沁入心肺,笑道:“原来这酒倒是并不难喝。”不过一个时辰,雪鸡吃了一只,这一葫芦药酒也给他们喝得干干净净了。
戈古朗道:“云姑娘,你的哥哥身体虽然很好,但他毕竟还是病人,必须时刻有人看护。你懂吗?”
云瑚笑道:“这我怎会不懂,我会时刻在他身边护理他的。”
戈古朗道:“蜗居简陋,只有一间药室可以腾出来做客房给你们住。好在你们是兄妹,也不用避甚嫌疑。时候不早,你们早点安歇。”
云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之事。过去她与陈石星一路同行,途中错过宿头,她也常常和他一同在林中露宿的。
不过同房共寝这却是第一次,不免稍稍有点难以为情而已。
她和陈石星进了房间,戈古朗在外面给他们轻轻掩上房门,就道:“要是你们发烧的话,不用惊慌。这是喝了药酒会有的现象。纵然热得难受,也不可跑出来吹风。”
云瑚说道:“我知道了。老伯,多谢你的关心。”
云瑚不敢打开窗户,但冷风从门缝吹进来,却也感到阵阵清凉。云瑚笑道:“喝了这酒,舒服得很。我只是觉得清凉,并非寒意。至于闷热的感觉,那是一点也没有的。大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很舒服?”
陈石星道:“是呀,舒服极了,舒服极了。咦,我好像是在云里飘呢!”
云瑚道:“真的吗?哈,我也感觉到飘飘然了。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不过一会,两人都有似醉非醉的感觉,房间里点着一枝松枝,给门缝吹进来的冷风吹得摇曳不定,两人也是心旌摇摇,感觉极为奇妙。
门外朔风呼呼,他们却好像回到了暮春三月的江南,回到了桂子飘香时节的桂林。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知不觉的心坎里都充满了蜜意柔情。
陈石星忽地觉得眼前五彩缤纷,飘飘然好像置身子一种奇幻迷离的神话境界,陈石星道:“瑚妹,你还记得我和你游过七星岩吗?”云瑚道:“怎么不记得,洞中的景色真是太美丽了。咦——”陈石星道:“你怎样啦?”云瑚说道:“你一提起七星岩,我倒好像如今是和你又回到七星岩了。不,眼前的景物可比七星岩还更美妙,怎的这么多色彩,这么这么多变幻无穷的色彩——”
陈石星道:“我也正是有这样的感觉。
呵,不过,一缕热气从丹田升起来了。”
云瑚笑道:“你忘记戈老怕的话吗,闷热的感觉,那是因为我们喝了他的药酒。”
陈石星道:“不是闷热,是另外一种热……”这种令他心里发‘热’的感觉实是言语所难形容。不过用不着他解释,云瑚自己也感觉到了。她懒洋洋的如沐春风,伸个懒腰说道:“大哥,你过来抱着我。”
陈石星还有两分清醒,笑道:“你又不是孩子,为什么要人抱?”
云瑚道:“我不是要别人抱,只是要你抱,你别胡思乱想,我只不过想在你的怀中舒舒服服睡一觉。”
她口里叫陈石星“别胡思乱想”,她自己却控制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了。忽地笑道:“洞房花烛夜!大哥,你说咱们现在的情景,是不是像在洞房花烛夜?”
陈石星笑了起来,说道:“这房间只有松枝,哪来红烛了如今是寒冬腊月,更哪里来的鲜花?”
云瑚说道:“谁说没有?我眼前就有许许多多花朵,花朵在转,有桃花、有李花、有桂花、有山茶花、有玫瑰花、还有梅花……你没瞧见?松枝已经变成红烛,咦,这是松枝还是红烛?”
陈石星道:“别说梦话,我、我……”
云瑚已经投入他的怀抱中了。
陈石星一片迷茫,推开她道:“瑚妹,别这样。我去打开窗户,让你得到清凉!”口里这样说,推开她的那双手却是乏力了。
云瑚说道:“你忘记了吗,戈老怕叮嘱过咱们,不能打开窗户的!”
陈石星的一双手碰着了云瑚的娇躯,软绵绵的当真像是“软玉温香抱满怀”,他本来就已无力的双手更是推不开云瑚了。
当的一声,陈石星怀中跌下一只小小的金盒,盒盖打开,云瑚拾了起来,拿出盒中的一颗红豆,放在掌心。原来这是他们在桂林相思江畔所采的红豆,红豆又名“相思子”,以桂林所产最为有名。王维诗云:“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说的就是这又名相思子的红豆。当日他们采下红豆,各自保存一颗,作为山盟海誓的信物的。
云瑚接着拿出自己那颗红豆,一双红豆,平放掌心,在陈石星耳边说道:“大哥,你记不记得咱们的誓言,红豆为媒,山川作证,生生世世,此情不渝。”
嘤咛一声,一双红豆跌在地上。松枝的火光,恰好也给穿过窗缝的冷风吹熄了。
在黑暗中,不,是在他们幻党中的色彩绚烂的世界里:他们获得了生命的大和谐。
心头的烦躁解消了,他们恢复了清醒。曙光也已透进窗户了。
陈石星深自愧悔,不敢接触云瑚的目光,轻轻说道:“瑚妹,我害了你。”
云瑚理好衣裳,与他倚肩说道:“大哥,别这样说,我一点也不后悔。咱们早已有了白头之约,你又何须自惭?”
陈石星心中一阵绞痛,想道:“换巢蛮凤教偕老,可惜我是命中注定不能和你偕老的了。”但他不愿云瑚伤心,可不敢把心里的话告诉云瑚。
不知不觉已是天亮,房间打开,只见戈古郎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们说道:“你们昨晚睡得好么?”
云瑚满面通红,期期艾艾,陈石星道:“我好得多了,今天可要走啦!”
云瑚本不放心他马上就走的,陈石星手起掌落,劈开一根盘根错节的木柴,笑道:“你看,我最少恢复一半功力了吧?”
云瑚只道是那药酒之功,说道:“好,那就走吧。”
走到山下,陈石星想起昨晚之事,脸红直到耳根。讷讷说道:“这、这都是我的不好。你可别怪戈老怕!”
云瑚低声笑道:“我一点也不后悔,你别怪自己,我也不怪戈老怕。我不懂医术,或者是要这样、这样对你、对你有好处也说不定。戈老怕撮合咱们,那也还是好意。”她想到的是:“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调和,万物乃生尸这类“古训”,却是不便说出口了。
陈石星连忙转过话题,说道:“咱们快点走吧,要走到天山可不容易啊。”
云瑚说道:“沿路都有牧场,买两匹好的坐骑就是。”
想不到下山之后,走了几天,还是不见人烟。后来在路上碰上行人,又是徒步的多,骑马的少。骑马的也只有一匹坐骑,并非大帮的骡马商队,可以有多余的坐骑卖给他们。
本来瓦刺地方,以游牧为生的届多,随处都有牧场的。不过,他们一来为了避免追踪,专拣比较荒僻的路走;二来他们是从瓦刺前往回疆,那是边壤之地,离开和林越远地方越荒凉;三来他们忙于赶路,也无暇去拢牧场。
不知不觉,走了十天,一路上他们以野果和射杀天上的飞鸟充饥,已经出了瓦刺国境,开始踏入回疆了。
这一天他们正在一片草原上经过,忽见一匹马跑得飞快,骑在马背上的是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孩子。后面有个人骑马追来,叫道:“少爷,你勒住坐骑吧,别跑这样快!”接近边境的回疆居一民,说的还是蒙古话,陈云二人,可以听得懂。
陈石星看出这孩子骑的乃是一匹脾气甚烈的“野马”,草原虽然平坦,也有绊脚的石头,野马狂奔,壮夫都未必控制得住,何况是个十岁的孩子。原来这个孩子是一个牧场场主的儿子,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生来好胜,明知这匹马野性难驯,却说什么也要骑它一试。在后面追赶他的是牧场的一个练马师。
这时那孩子骑在马背上有如登云驾雾一般,不觉也慌了,叫道:“我勒它不住,你快来帮帮我!”这可真是孩子话,要是那个练马师追得上他,何须他叫?
话犹未了,那匹马踢着一块石头,猛的跃起,四蹄离地。眼看孩子就要坠马,陈石星赶忙跑上前去,一抓抓着马,腾出一掌,按住马头。那匹马硬生生的给他拦住,头也抬不起来,初时还四蹄乱踢,渐渐就只有嘶鸣的份儿。云瑚把那孩子抱了下来。
那练马师吓得呆了,待见到少主人无恙,方始走下心神,过来道谢。
忽见一个年约五旬的哈萨克人骑马跑出来,迎上那个孩子,又喜又惊的叫道:“良儿,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骑这匹野性未驯的烈马,没摔坏你吧?”
原来这个人正是这个牧场的场主库里温,骑烈马这个孩子是他的独生爱子库里良。
库里良跳下马来,说道:“爹爹,这不是我的功劳。”跟着叽叽叭叭的一大遍,说得很快,陈石星和云瑚都听不清楚,但也可以猜想得到,他是在向爹爹诉说刚才发生的事。
库里温道:“难得远客到来,小儿多蒙救命之思,无以为报,请两位贵客在敝场多住几天。”
陈石星道:“多谢场主厚意,我们也不懂客气,今晚是要打扰场主的了。不过我们还有一点小事在身,过了今晚,明天就走。”
库里温道:“呀,怎么只能住一大,我们这里的规矩,招待远方的客人,无论如何,是不能让他只住一天就走的。何况你们是小儿的救命思人?”
陈石星道:“我们委实是还有事情要办,要到另一个地方去,请恕不能耽搁。”
库里温也是个很爽直的人,听他这样说,便即笑道:“好,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请你们进去吧,今晚可得让我稍尽地主之谊。”
到了牧场,盛筵已设,有烤全羊,有马奶酒,陈云二人这几天只以山药蛋和野鸟充饥,在主人殷勤劝客之下,开怀大嚼。酒过三巡,库里温说道:“两位是汉人吧,从哪里来的?”
陈石星道:“不错。我们是从中国的京城来的。”
库里温笑道。”真的吗,那可真是稀客了!不瞒你说,我们这里数十年从未有过汉客到来,想不到这几天内,我们却有了四位汉人贵宾。”
云瑚怔了一怔,说道:“你们这里前几天曾有汉人来过?”库里温道:“是呀。那两位客人刚好也是和你们一样,一男一女,年纪都差不多的,我正想请问你们……”
陈石星的蒙古话,听和说的能力都不及云瑚,此时正在聚精会神听场主说话,生怕漏了半句。但库里温要问他们的话尚未说出,他的儿子却先抢着发问了。
“这位汉人大哥,你会吹萧吗?”库里良道。
陈石星吃了一惊,说道:“我只会弹琴,但不会吹萧。你为什么问我会不会吹萧?”
库里良道:“前两天来的那位汉人吹奏一件乐器,吹得非常好听,他告诉我,那件乐器的名称叫做‘萧’,我很喜欢这种乐器,我以为凡是汉人都会吹萧。‘琴’也是一种乐器吧,像不像我们的马头琴,几时你弹给我听?”
陈石星听见他说的那个汉人会吹萧,不觉欢喜得呆了。孩子说的后半段,他都没有听进耳朵。
库里温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我刚才说到哪里?”
云瑚说道:“你说有什么要问我们。”
库里温道:“对啦,我正想问你们,你们是不是要往天山?”
云瑚怔了一怔:“场主,你怎么知道?”
库里温道:“那两位汉客也是要到天山去的。”
陈石星连忙问道:“他们还说了一些什么?”
库里温道:“你敢情是和他们相识的吧?他们打听的那两个人一定是你们了。他们问我有没有见过像他们一般年纪的汉人男女。”
陈石星道:“不错,我和他们是朋友。但我想不到他们也会到这里来。”要知会吹萧的汉人,而又是他们的朋友还能有谁,当然是葛南威无疑了。
云瑚道:“和葛大哥一起的那个女子,不用说,一定是杜素素姐姐了。场主,他们说了名字没有?”
库里温道:“你。们汉人的名字很难记,那两位客人蒙古话说得又不及你们好,我也听不清楚。不过我们这里有个人懂汉语的,那天他也在场,那两位客人的说话有一大半是他转述给我听的。你们若是要多知道一些,我可以把那个人找来。”
陈石星已知定是葛南威与杜素素无疑,但出乎意料的听到好朋友的消息,自是希望多知道一些,说道:“要是不太麻烦场主的话,让我们和那个人见一见面,那就最好不过。”
库里温立即差人去找那个会说汉语的人,接着说道:“很少汉人到我们这里来的,你们在路上一打听一定可以打听得到。我挑两匹最好的马送给你们,你们就是迟两天动身,相信也可以赶得上他们。如今我是预祝你们,请干了吧,干!”
云瑚喝了满满一杯,说道:“我们希望早日追上他们,多谢场主允赠良马,我们是却之不恭,只好受之有愧了。我们还是想在明天一早,按照原来的计划动身。”
库里温道:“好,那么我也不便强留你们了。云姑娘,你好像很喜欢喝我们的马奶酒,请再喝一杯。”
云瑚说道:“好的。”一点也不客气,举杯又是一饮而尽。
陈石星不觉有点奇怪,“瑚妹一向不喜欢哈喝酸的东西,也很少喝酒的。这马奶酒有一股酸味,我都不想喝,只是却不过主人的感情,才不能不勉强奉陪而已。怎的她倒好像是真正的喜欢喝这马奶酒?”
库里温很是高兴,说道:“难得你喜欢我们的马奶酒,这酒多喝一点也不会醉的,你再干一杯。”
不料他话犹未了,云瑚突然离开座位,走出帐幕。陈石星莫名其妙,连忙跟她出去。库里温也有点着慌,跟在陈石星后面出去。
云瑚一踏出帐幕,再也忍耐不住,“哇”的就把刚才吃喝的酒肉呕吐出来,大吐特吐,好不容易才吐完了。
云瑚满面通红,说道:“弄脏了你们的地方,真是不好意思。”
库里温也甚尴尬,说道:“都是我的不好,忘记了你们汉人是吃不惯肥腻的东西的,应该给你们先喝一碗奶茶。”
陈石星粗通医理,过去给她把脉,觉得脉象似乎有点特别,但又不是有病的脉象。伺道:“瑚妹,你觉得哪里不舒服?”云瑚道,“我说不上来,也许是酒喝多了,头有点痛,胸口有点作闷,老是想呕吐。”
库里温很是不好意思,说道:“令妹既然身体不适,那就早点安歇吧。”拍一拍掌,唤来两名侍女,把云瑚扶入后帐。
当下主客无心喝酒,库里温回头吩咐那个练马师:“你赶紧给我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库里良诧道:“爹爹,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库里温道:“你给我陪客人,我去找察技汗。”接着对陈石星解释:“察拉汗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懂汉语的人,他到过你们汉人的地方,不但懂得汉语,还懂一点汉医。”
陈石星很是过意不去,说道:“舍妹身体素来强健,偶感不适,不会有什么事的。场主不用操心。”
库里温道:“反正你要见这个人,我请他早点来,没事固然最好,有事也可多个大夫照料。这个人脾气有点怪,我怕我只是差下人请他,他不肯来。”
陈石星忐忑不安等候,闷坐元聊,应小场主之请弹琴,忽听得有人赞道:“弹得真好!我从来没有听过弹得这佯好听的琴!”这人说的竟是带有几分雁门关内汉人口音的土话,虽然说得不是字正腔圆,却也是陈石星听得懂的一种汉人方言。
陈石星招头一看,只见来的是个清瘦的老者,三络长须,穿的也是汉人惯着的一袭青布长衫,但却分明是哈萨克人。
陈石星道:“多谢先生谬赏,请教——”
库里良大喜说道:“察拉汗,你来了,我的爹爹呢?汉人大哥,他就是我们这里唯一懂得汉语的那个人了。”
察拉汗道:“你的爹爹把他的火龙驹让给我骑,他称我换了坐骑,当然来得慢了。”原来库里温场主的坐骑乃是牧场最好的一匹名马。这“火龙驹”的名字正是察拉汗给他取的。
库里良跑出去接父亲,察技汗道:“听说令妹喝了马奶酒不大舒服,现在怎么样了?我的医道虽然不精,但倘不是奇难杂症的话,寻常的病我还多少懂得医治。要不要我给令妹看看脉?”
陈石星道:“她已经睡了,如今未见有人出来说她怎样,料想无事。”
察拉汗听了陈石星所说的症状,沉吟半晌,说道:“令妹大概不是生病,不过还是必须善加调治的。”
陈石星听他言辞闪烁,不觉思疑不定,说道:“那么她患的是,是什么……”
察技汗道:“目前未能断定,且待她醒来,我再替她把脉。”“陈石星不便再问下去,换过话题,说道:“听说前两天有两个汉人来过这里,不知他们可曾说出自己的姓名?”
察拉汗道:“说了。那男的名叫葛南威,女的名杜素素。我亦已经知道他们要找的是你了。”
果然不出陈石星所料,不过他也稍稍有点感觉意外的是:“为何葛大哥肯把自己的真名实姓及欲往何方,毫不隐瞒的说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知道。”
察拉汗似乎知道他的心意,笑道:“我和他们虽然从没见过面,但说起来倒也不算陌生,我早已知道他们是武林八仙中的七弟八妹了。”
陈石星诧道:“你怎么知道?”
察拉汗道:“我曾经见过八仙中的渭水渔樵,承蒙他们看得起我,和我交了朋友。不过那是多年前的事了,葛南威与杜素素尚未出道,江湖上也还没有武林八仙的称号的。林逸士林大侠只告诉我他有这样两个小弟妹,因为我喜欢音乐,所以他又告诉我他这个小七弟擅长吹萧。江南八仙称号是过了几年我才听人说起的。”
陈石星恍然大悟,说道:“敢情你是听葛南威吹的那管玉萧,吹得与别的萧声不同,你就猜到了是他?”
察拉汗道:“正是。因此我便和他谈起渭水渔樵,一说便即如故。原来他也知道他的大哥二哥和我结交这回事的。”
陈石星道:“他们为什么要往天山,你可知道?”
察拉汗道:“他们说是要躲避一个仇家。我问他们是什么厉害的人物,难道武林八仙也对付不了?葛南威说他并不是怕那个人,而是不想招惹麻烦,因为那个人不能算是很坏的人,要是请出渭水渔樵和他交手,未免小题大做。他们久慕天山剑派之名,而你又是他们的好朋友,如今正往天山,因此他们动了一游天山之念。”
陈石星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这个仇家想必是江湖浪子柳摇风的父亲了。柳摇风被杜素素毁了他的容貌,自必是要在母亲面前撒娇,要母亲逼使他的父亲不能不亲自出马。”
察拉汗道:“据葛南威说,他的两个对头已经追至回疆,所以他们只住一晚,就匆匆走了。”
说到这里,只见一侍女已经走了出来。正是刚才奉库里温场主之命,眼侍云瑚的那两个侍女之一。
这侍女走来对察拉汗道:“大夫,请你去看看那位汉人姑娘。”察拉汗乃是他们主人的常客,库里温家的下人都和他相熟的。
察拉汗道:“那位汉人姑娘怎么样了?”
那侍女道:“她刚刚醒来,嚷胃气痛。我们给了她一碗参汤喝,那碗参汤也都吐了出来。”
察拉汗道:“好,我这就进去看她。”陈石星陪着进去。
云瑚看见陈石星进来,叹口气道:“大哥,真想不到我的身体这样不济,这次只怕连累你明天不能动身了。”
陈石星道:“你放心,场主已经请了一位高明的大夫来给你看病,一定很快就会好的。咱们也无须明天就要动身。”
察拉汗替她把过了眯,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云瑚问道:“大夫,我是什么病。”
察拉汗想了片刻,微笑说道:“没什么,只是水土不服而已。吃两剂药,明天就会好的。”
云瑚喜道:“那么我后天就可动身。”
察拉汗道:“不错,只须你多耽搁一天。”
当下他立即开了药方,亲自进库里温的药房配药,交给侍女煎成药茶,给云瑚分两次服下。
察拉汗笑道:“幸好是在库里温场主家中,他曾不惜重金,在和林收购了许多汉人的药材,一般常用的药,他的药库里都应有尽有。”
陈石星和他走出外面,悄悄问道:“我那妹子当真只是水土不服吗?”
察技汗道:“我也正想问你,你们是异姓兄妹吧?”
陈石星知道葛南威已经对他说了,自己和云瑚的关系料想亦已瞒不过他,面上一红,轻轻说道:“不错,我们是有了婚姻之约的异姓兄妹。”
察拉汗笑道:“那就恭喜你啦,云姑娘不是有病,她是有喜。”
陈石星又是欢喜,又是羞惭,低下了头,不知说什么好。
云瑚服了第一次药,库里温场主回来了。
“令妹没什么吧?”他一回来就问。
陈石星道:“没什么。察大夫说她只是不服水土之故,吃了药明天就会好的。”
第二天云瑚再吃了两剂药,果然精神恢复如常,喝酒食肉,也不再呕吐了。不过,她还是比较喜欢吃酸的东西。
第三天一早,陈石星与云瑚向库里温辞行。库里温说道:“请你们稍等片刻。”
只见库里良和那个练马师各自牵了一匹骏马,匆匆赶来。
库里良道:“这匹马是我爹爹的坐骑,名叫火龙驹;这一匹就是你那天降服的那匹野马。这是爹爹和我送给你们的礼物。”
陈石星道:“场主的坐骑,我们怎敢要?那一匹马,也是小场主喜爱的,我,我们……”
库里良嚷道:“我说过这礼物你们是非要不可的,汉人大哥,你亦已答应接受了的,现在又想反悔么?但送给客人的礼物,本来就应该是自己喜欢的东西,难道连自己都讨厌的东西,反而能够拿去送人吗?”
库里温笑道:“你们汉人有句成语,叫做: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对吗?这两匹马是你们的了,要是你们愿意和我交朋友,就请千万不要推辞。”
陈石星见他这样说,只好拜领他们所赠的名驹。
库里温道:“这一裳马奶酒和这一袋干粮给你们路上吃喝,聊表我的心意。”云瑚很是高兴,也收下了。
他们正要上马,察拉汗忽地将陈石星拉过一边,送给他一瓶药丸,和他低声说了几句话,他这举动,可令得云瑚不禁有点暗暗奇怪。
走出牧场,云瑚问道:“我究竟是什么病?那大夫说了没有?”
陈石星笑道:“瑚妹,老实告诉你,你有喜啦!那药丸就是安胎药。”
云瑚呆了一呆,“我当真是,是有了,你没骗我?”
陈石星道:“你没怀过孕,但怀孕的妇人你总见过的,她们是不是都喜欢吃酸的东西?”
云瑚满面通红,含羞带喜的低下了头。陈石星道:“瑚妹,我累了你,你,你不会不高兴吧?”
云瑚抬起了头,笑道:“谁说我不高兴,只怕你不高兴。”
陈石星一怔道:“我怎会不高兴?”
云瑚笑道:“将来我会喜欢这孩子比喜欢你更多,你不吃醋?”
陈石星笑道:“我正是求之不得!”
云瑚说道:“我、我还在想——”陈石星道:“想什么?”
云瑚笑靥如花,轻轻说道:“我听得人家说,孕妇在开头四五个月,还是可以如常操作的。咱们有了库里温场主送的坐骑,两个月内到达天山,料想是不成问题的,天山派掌门人霍天都是你的师兄,到了天山,请他做咱们的主婚人正是合适。不过我恐怕不能陪你回到金刀寨那儿了。”
陈石星道:“你在天山待产,有人照料,我也放心得下。”云瑚说道:“我也是这样想。孩子出生之后,我就让他拜你的师兄为师。待他长到十岁年纪,我再将他带回中原。但你可不能等这样久才来看我,我希望你早则明年,迟则后年,再来天山一趟。”
陈石星笑道:“咱们现在都还未曾抵达天山呢,你就说第二趟了?”云瑚说道:“不,大哥,我要你现在先答应我。”
陈石星笑道:“我怎舍得抛下你们母子,当然会尽快的回来看你。”
云瑚心里甜丝丝的,说道:“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大哥,你可不许骗我!”“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是陈石星的口头禅,她学着陈石星的口吻说话,但陈石星却是心情激荡,笑不出来了。
云瑚想起一事,问陈石星道:“对啦,我忘记问你,察拉汗还谈了一些什么关于葛大哥和杜姐姐的事情?”
陈石星说:“原来这位察拉汗大夫是渭水渔樵的朋友,因此葛大哥与他一见如故。葛大哥告诉他是为了避仇来的。”
云瑚说道:“咱们的坐骑跑得快,相信一定可以追得上他们的。”
陈石星道:“对啦,要是有杜素素在你的身旁,许多我不方便做的事情,她都可以帮忙我照料你了。”
云瑚当然听得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面上一红,说道:“我已经歇息过了,咱们继续赶路吧。说不定葛大哥和杜姐姐正在前头等咱们呢。”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走到了第五天,他们仍然未曾碰着葛杜二人,也未打听到他们的消息。
这一天他们正在快马加鞭之际,忽听得蹄声得得,来得有如暴风骤雨。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陈少侠,你想不到我会来找你吧?老朋友已经来到,你为何还不下马,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故人之情?”
陈石星回头一看,追来的人正是慕容圭。
陈石星怒道:“慕容圭,你还有脸来见我?”
慕容圭笑道:“陈少侠,你怎么说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登马诺给你的那株千年何首乌,其实乃是我的。”
陈石星气往上冲,大怒喝道:“什么千年何首乌,我侥幸没有给你的‘毒婴儿’害死!”幕容圭笑道:“不错,是毒婴儿,我是怕你上不了天山,中途倒毙,没人照料这位云姑娘,故此……”
话犹未了,陈石星己是扑上前去。云瑚防他有失,说道:“诛杀奸贼无须讲什么江湖规矩!”慕容圭哈哈笑道:“你们不顾江湖规矩,想要以二打一,那也成呀!我们大家不必讲江湖规矩!”
只见树林里冲出三骑健马,转眼之间,就来到慕容圭身边。三个人同声喝道:“陈石星,你伤了我的师父,我们是特地来报师仇的,对不住,我们也不能和你讲什么江湖规矩!”
这三个人都是弥罗法师的弟子,两个喇嘛僧,手持黄金杵的是大弟子大吉,手提银铁杖的是二弟子大体,还有一个手摇折扇的少年是弥罗法师最得意的关门弟子长孙兆。他们正是因为怕毒不死陈石星,特来追杀的!
三人同时下马,此时慕容圭早已和陈石星交上手了。
慕容圭暗中投靠右贤王,谋害阿璞将军,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有人在阿璞将军面前揭发他的奸细身份,陈石星一日不死,他一日不得心安。故此非把陈石星杀了灭口不可!
双方都是满腔仇恨,一照面即下杀手,慕容圭以大摔碑手法一掌劈下,陈石星欺身猛扑,剑诀一领,一招“李广射石”,径刺他的咽喉。
掌风剑影之中,只听得“嗤”的一声,幕容圭的半边头发在剑光中变作了一丛乱草,随风飘散。陈石星亦似风中之烛,斜窜出去,晃了几晃,兀未稳住身形。
慕容圭还算闪避得快,但在他霍的一个“凤点头”之际,虽然避过了利剑穿喉之祸,却是难躲割发代首之灾。陈石星这一剑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削过,半边头发被削,头皮一片沁凉。
这见面一招,慕容圭几乎丧了性命,但他惊魂稍定,却是大禁大喜过望。“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这小子的功力是大不如前了,你们快来呀!”幕容圭叫道。
长孙兆和大吉大休同时下马,他和陈石星的仇恨最深,来得最快。
陈石星身形未稳,长孙兆已经扑到他的跟前,狞笑说道:“小子,你也有今日!”声出招发,边缘磨得锋利的折铁扇已是倏地张开,当作五行剑使,削向陈石星右边的琵琶骨。云瑚来得也正是时候,她和长孙兆几乎是同时抢到陈石星的身边。
“长孙兆,四十板屁股伤好了没有?你别结了疮疤忘了痛,我们上次饶你了你的性命,曾经警告过你的,你这样快就忘了么?”云瑚冷笑说道。冷笑声中,唰唰唰连环三剑!
云瑚揭开他的“疮疤”,气得他哇哇大叫。他是瓦刺第一高手弥罗法师最得意的弟子,若论真实武功,本来不在云瑚之下,但一动了气,却是给云瑚杀得手忙脚乱了。云瑚唰、唰、唰连环三剑,快如闪电,长孙兆的折铁扇滴溜溜一转,以一招“覆雨翻云”拨转对方的力道,这本是他拿手的本领,但只能化解云瑚前两招的攻势;最后一招,“叮”的一声,火花飞溅,他的折铁扇被穿了一个窟窿。云瑚用的青冥剑,乃是张丹枫妻子生前所用的宝剑。
说时迟,那时快,大吉大休已是双双扑到,慕容圭惊魂稍定,也是退而复上。
大休一声大吼,螟铁杖一招“泰山压顶”,直砸下来。就在此际,云瑚转过了身,双剑齐出,“当”的一声,把镍铁杖荡开。陈石星的武功虽然还未曾恢复如初,双剑合壁的威力仍是非同小可。
陈石垦晃了两晃,定住身形,墓容圭与长孙兆都已退而复上,四个强敌四面合园了。
陈石星道:“瑚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有个人要你照料,你不能只顾我了,你先走吧!”
云瑚想起腹内婴儿,不由得心头绞痛,但她却如何抛得开陈石星?
长孙兆不知云瑚母亲已死,只造陈石星说的那个需要她照料的人是她母亲,哈哈笑道:“陈石垦,你放心吧。你死了,这位云姑娘我会照料她的。那时她变成了我的妻子,她的母亲也就是我岳母大人了。嘿嘿,凡是她的家人,我当然都会一并照料!”
哈哈大笑声中,折扇朝云瑚面门一拨,伸手就来抓她。
陈石垦陡地喝道:“鼠辈敢尔!”身形滑似游鱼,从大吉大休的金刚杵和镣铁杖的交击缝中穿过,唰的一剑就指到了长孙兆面前。
长孙兆折扇一拨,“嗤”的一声轻响,折铁扇穿了一孔,要不是长孙兆缩手得决,虎口险些中剑。
幸亏慕容圭立即发掌相助,掌力由虚化实,长孙兆方能抽身。
陈石星剑势未衰,不必换招,剑尖已是刺入慕容圭的防御圈内。慕容圭使到**分内力,兀是阻拦他不住,不禁也是暗暗吃惊:“怎的这小子竟然越战越强,难道他刚才故意弄假骗我上当?”原来陈石星见云瑚逼险,一急之下,潜力不知不觉就发挥出来。寻常人在灾难临头之际,往往也能做出平时力所难及的事情,何况他本来是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功力的。
他的功力比刚才增强,云瑚也察觉到了,连忙叫道:“对,目中有敌,心中无故!”
“目中有敌,心中无敌!”这是张丹枫武学的精义所在,这八字诀陈石星曾和云瑚讲解过不只一次的。
陈石星瞿然一省,登时把一切忧虑全部忘却,恢复了心头的宁静。自己的寿命是否即将结束?能不能够在死前最后帮一次老朋友(葛南威和杜素素)的忙?甚至云瑚母子是否能够脱险?这一切令他心境不宁的事情全都不去想了!他的心境平和,功力也不知不觉的恢复到原来的七八成了。
他的功力恢复了七八成,和云瑚的双剑合壁,也就足以与四名强敌周旋,不过也救灾只是打成平手而已,急切之间,想要取胜,亦是不能。
但慕容圭这班人见他越战越强,却是不禁心中起了怯意。
斗了半个时辰,双方气力都是渐渐消耗,越来越差了。尤其大吉大傣二人用的是重兵器,更是汗如雨下,气喘吁吁。
陈石星看出破绽,陡地一招“白鹤亮翅”,剑势斜飞,在大吉的黄金杵上轻轻一引。最初交手之时,他用这一招未能随心所欲的带动大休的重兵器,这次则是如愿以偿了。
只听得震耳如雷的“当”的一声巨响,大吉的黄金杵碰上大休的螟铁杖。两人气力相当,兵器的重量也差不多,大体的银杖打破了大吉的脑袋,大吉的黄金杵插进了大休的脑袋,这一对师兄弟同时在惨叫声中倒地,一命呜呼。
慕容圭这一惊非同小可,转身便逃。陈石星剑掌兼施,一剑削去他肩上的一片皮肉,一掌打着他的背心,剑伤尚轻,掌伤更重,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但慕容圭的武功也确实了得,虽然受了重伤,在这生死关头,居然还是跑得飞快,陈石星已是强弩之未,第二剑追上去刺不着他,他已是跨上了坐骑了。他的坐骑是右贤王赏赐的大宛名驹,跑得比陈云二人的坐骑都快的。陈石星的坐骑还在后头,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逃跑。
长孙兆的武功不及幕容圭,跑得稍慢。他的坐骑是久经训练的大宛名驹,他撮唇一啸,坐骑唤来,此际刚要跨上马背。
云瑚恨他口齿轻薄,柳眉一竖,喝道:“小贼辱我太甚,还想跑么?”用尽浑身气力,振臂一掷,青冥宝剑化作一道青虹,脱手飞出。只听得长孙兆一声惨呼,宝剑从他前心穿入,后心穿出,将他钉在地上。他的那匹马也给剑尖划伤,负痛狂奔,转瞬不见。
云瑚说道:“可惜跑了慕容圭这个奸贼。星哥,请你给我把宝剑拔出来。”说话之际,身形恍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原来她这一下掷剑杀人,已是耗尽气力,跑不动了。
陈石星吃了一惊,说道:“瑚妹,你怎么啦。”连忙向她走去。他想宝剑迟些再拔不迟,云瑚若是受了伤,可非得立即救治不可。
云瑚说道:“没什么,只是气力用尽了,歇一歇就会好的。”
陈石星不放心,过去握着她的手,说道:“我替你把一把脉。”
云瑚大吃一惊,说道:“咦,你的手怎么这样冷?我没事。倒是你——”
话犹未了,陈石星已是把手松开,只见他晃了一晃,“咕咚”坐在地上。原来他把了云瑚的脉,察觉并无异象,松了口气,他自己亦支持不住了。云瑚伸手拉他,两人都没了气力,变作了滚地葫芦。
陈石星盘膝坐定,说道:“别担心,过一会儿就好。你先歇歇。”
云瑚心里好像悬着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莫非他是余毒未清,却瞒着我。”
过了一会,只见他头顶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汽,面色逐渐红润,张开眼睛,低声说道:“你的气力恢复几分了吧。请把坐骑唤来,咱们还要赶路。”
云瑚是个武学行家,知他正在运功自疗,行动尚未完毕,说道:“救朋友固然要紧,但要是你的武功受损,只怕也是力不从心。”
陈石星听她说得有理,只好暂且把一切抛之脑后,继续运功。过了半个时辰,他一跃而起,说道:“行啦!”
云瑚半信半疑,说道:“你真的好了?”
陈石星反手一掌,把身旁一根粗如儿臂的树枝劈断,说道:“我几时对你说过谎话?”
葛南威和杜素素跑得比他们更加狼狈,他们刚踏入回疆,便即发觉仇人已在跟踪而来。
他们踏进了冰雪的世界,这天已是逃避追踪的第九天了。
葛南威抬头看看前面那座高山,但见冰川映日,冰塔流辉,大喜说道:“咱们已经到了天山啦!”
杜素素喜出望外,说道:“真的吗?咱们在瓦纳族的时候和他们说起天山,他们说得好像远在天边似的,怎的这样快就到了?”
葛南威道:“这是天山的支脉,名为念青唐古拉山。”杜素素笑道:“原来你是哄我欢喜的。”
葛南威道:“虽然不是天山主峰,但也算得是到天山脚下了。我不知道还要走几天,但无论如何,到了这里,天山已经不再是远在天边了。咱们已经是在它的怀抱之中啦。”
杜素素道:“不错,越近天山,咱们也就离开危险越远了。那两个老家伙纵有天大的胆子,谅他们也不敢跑上天山与咱们为难。”
葛南威道:“能够摆脱追兵固然值得高兴,但更令我欢喜的是,咱们走近天山一步——”
杜素素笑道:“你就可以早一刻和陈石星会面了。嗯,你天天桂念着他,好在他是男子,否则只怕我也难免妒忌了。”
杜素素满怀欢畅,说道:“南哥,我想听你吹萧。咱们紧张许多天,也该轻松一下了。”
哪知话犹未了,忽听得一个极其刺耳的老妇人声音说道:“臭丫头,看你还能逃出我的掌心!”人还未到,声音已是震得杜素素的耳鼓嗡嗡作响。
杜素素不用看亦已知道这老妇人是谁了,吓得一声尖叫。
葛南威飞快的跑上去。只见迎面而来的,果然是江湖浪子柳摇风的父母——天龙剑柳树庄与艳罗刹孟兰君。
葛南威叫道:“柳老前辈,你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成名人物,可不能不讲道理,令郎——”其实柳树庄是“成名人物”不假,“德高望重”则是谈不上的。
孟兰君不待葛南威把话说完,便即喝道:“姓葛的,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来讨这臭丫头的回话!——”
“只有两条路给你选择,要嘛做我的媳妇,要嘛就让我在你的剑上划几刀,就像我的儿子给伤的那样!”
杜素素给她气得几乎炸了心肺,斥道:“恶婆娘,你知不知道你那宝贝儿子——”
孟兰君冷笑道:“臭丫头,你伤了我约儿子,居然还敢骂我!”唰的一鞭就卷过去。
葛南威连忙上前,叫道:“柳老前辈,你是成名人物,总得把话说清楚了才拼吧。”
柳树庄板起面孔道:“我可没有打你。我们柳家要这位姑娘做媳妇也不算辱没了她!”
杜素素抵挡不祝合兰君的攻势,已是险象频生,葛南威没法,只好与她并肩御敌了。
孟兰君使出她在鞭法上最得意的“回风拂柳”绝技,唰、唰、唰,呼呼风响,卷起一团鞭影。当真是有如平地卷起旋风,向他们二人猛扫过来!
软鞭又再抖成一个一个的圈圈,正圈圈、斜圈圈、大圈圈、小圈圈,圈里套圈。葛南威把新学成的惊神笔法尽数施展,也还是不能尽数挑开她的圈圈。不过多久,他和杜素素的身形,又已在对方鞭势的笼罩之下。
百忙中葛南威忽地朗声吟道:“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孟兰君冷笑道:“死到临头,你还吟诗!”心中却也有点奇怪:“怎的在这样紧急关头,他居然还有如此闲情?”
心念未已,只见葛南威的笔法已是倏然一变。先是五萧直指,忽地一个旋风舞,四面八方碧森森一片萧影。当真像有“万山重叠”的气象。竟然把孟兰君的攻势挡住了。
原来他这一套惊神笔法取自唐诗意境,刚才使那两招就正是和他所吟的那两句诗的意境相符。葛南威继续朗吟:“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渡玉门关!”玉萧直上直下的拦扫,孟兰君虽然已经是使出了“回风扫柳”的绝技,软鞭却是攻不进他的防御圈内。葛南威吟罢诗句,趁着对方鞭势稍缓之际,把玉萧凑到唇边,“呜”的吹了一声。孟兰君骂道:“你捣什么鬼?”忽觉热风扑面,不禁吓了一跳,以为他是有什么奇特的暗器从萧中吹出,忙把软鞭收回护身。其实却并非暗器,乃是从暖玉萧中吹出来的一口纯阳罡气。原来葛南威这支暖玉萧是一件武林异宝,不但坚逾金铁,而且可用箫管之中吹出的纯阳罡气克敌致胜。当然这也得内功有了颇深的造诣才行。孟兰君的功力在葛南威之上,不至被他罡气所伤。不过被那股热可炙人的热风拂面,却也感到甚不舒服。
孟兰君喝道:“老头子,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任凭别人欺负么……”
柳树庄畏妻如虎,只好上前,他一加入战团,形势立变。不过数招,葛南威只觉压力如山,不但玉萧不能挥洒自如,身形亦已给他剑光笼罩。
正在吃紧,忽听有琴声随风飘至。
柳树庄听得这几声铮铮的琴声,则是不禁心头一凛:“是谁有这样的功力,难道是天山派的掌门人霍天都来了?”要知琴声初起之时,宛似游丝袅空,似乎还在很远的地方,转瞬之间,便已听得清清楚楚,来人的轻功显然是高明之极。能够攀登这座雪峰的人已非常人,何况来人的轻功又是如此高明,弹出的琴声又是如此美妙,声声都令人有“莫测高深”的感觉,也难怪柳树庄怀疑是天派的掌门人来了。
高手搏斗,哪容得稍有分神,就在这瞬息之间,柳树庄一个剑中夹掌,葛南威已是给他的劈空掌力震得飞了起来,柳树庄也给他从暖玉策中吹出的罡气,吹着了胸口的“璇玑穴”。
柳树庄的功力比葛南威深厚得多,运气三转,便即无事。不过在这片刻之间,他却也是不能上去追擒葛南威了。
另一边,柳树庄的妻子艳罗刹孟兰君则已追上了杜素素了。杜素素奋力一跃,仍然避不开她的魔爪,“嗤”的一声,衣裳下摆,给她撕去了一幅。
但也就在这瞬间,葛杜人亦是差不多在同一时候遇上了救星。
杜素素一跤摔倒,孟兰君冷笑道:“臭丫头,你愿意做我的媳妇还是愿意做丑八怪?快说,我数到三字,你若尚未答应,对不住,我可就要用剑在你的脸上绣花了,一、二——”杜素素尚未爬得起来,孟兰君一面扑上去抓她,一面数数,但她的一个“三”字也尚未曾吐出口,陡然间只见一道白光,疾如电闪,来人竟是连人带剑,化成了一道银虹,向她疾扑过来了。
孟兰君大吃一惊,飞身斜窜,挥袖拂出。只听得声如裂帛,她这一拂竟是未能拂开对方的宝剑,衣袖也给削去一幅。好在盂兰君已经解下软鞭,一招“回风拂柳”,这才化解了对方接续而来的两招凌厉剑招。
“老妖妇,你敢欺负我的杜姐姐,我与你拼了!”孟兰君这才看得清楚,来的是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云瑚。
云瑚既然来,陈石星当然亦已来了。陈石星来得正是及时,刚好接下了恍若流星飞坠的葛南威。
幸好柳树庄在发出那记劈空掌之时,也是心神忽乱迷际发出的,掌力稍为打了折扣。葛南威没有给他打个正着,这股劈空掌力虽然强劲,也还未能伤了葛南威。不过待到葛南威脚踏实地,亦已是感到呼吸不舒,全身无力了。陈石星见他没有受伤,放下心上的一块石头,便即迎上前去,朗声说道:“柳老前辈,令郎受伤之事,可不能全怪杜女侠。晚辈当日也曾在场,请容晚辈说明当日之事,与你们两家调解如何?”
其实用不着陈石星说明,柳树庄亦知是自己的儿子先自理亏的。但他一来是舐犊情深,二来是为妻子所逼,明知理亏,也不能不为儿子报复。
他忌惮的只是天山派掌门霍天都,一见来的不过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他也放下心上的一块石头了。
柳村庄一声冷笑,喝道:“何方小子,你也配做我的调人?磕个响头,给我滚下山去,否则,哼、哼,我可要马上把你的武功废了!”
陈石星见好友受辱,怒从心起,喝道:“有本领的你来废我的武功!”反手一剑,“当”的一声,火花飞溅,两口宝剑,都没损伤。
柳树庄功力较高,陈石星的宝剑给荡过一边,身形也接连两晃。柳村庄喝声“着!”一招“李广射石”,剑尖直指陈石星后心。
哪知陈石星的无名剑法善于临机应变,他一个“移形易位”避招进招,脚步歪歪斜斜,正好与他虚实莫测的剑法配合,醉汉似的,随手一剑,竟是从柳树庄绝对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
若然换了一个功力稍弱的人,这一剑非给陈石星刺中不可,但柳树庄运上了“天龙功”,一剑刺出,方圆数丈之内,内力弥漫,伊如暗流汹涌,陈石星这一剑只差半寸,剑尖依然是给他的内力荡歪。不过,陈石星抓着这片刻的空隙,却已是冲了过去与云瑚会合了。云瑚正在给孟兰君杀得手忙脚乱。
双剑合壁,威力大增,荡得柳树庄的剑光四面流散。孟兰君的软鞭被圈在剑光之中,急忙抽出。饶是她变招得快,只听得“咔嚓”一声,鞭梢亦已被削断一段。孟兰君大惊之下,连忙靠到丈夫身边。此时双方都已经与自己人会合了。
陈石星暂缓发招,说道:“柳老前辈,得饶人处且饶人……”意思还是想替他们调解。
话犹未了,柳树庄已是大怒喝道:“好小子,你以为我当真怕了你们的双剑合壁不成?”反剑一劈,劲风澈荡,声如裂帛,那流散的剑光,重又凝聚起来,匹练般横卷过去。这一招他全力施为,天龙功力透剑尖,陈云二人双剑合壁,也不过堪堪抵敌得住。
激战重开,柳村庄运上了天龙功,剑锋所到之处,隐隐如闻风雷之声!若在平时,陈石星与云瑚联手,当可胜得过柳树庄。但如今一来陈石星的功力未曾完全恢复,二来云瑚又是身怀六甲,跳跃不灵,他们只有勉强招架。
葛南威在旁观战,但见剑光鞭影,此往彼来,枝叶纷飞、落花片片,不要多久,在他们周围的几棵大树,已是只剩下光秃秃的枝,葛南威喘息未定,看得惊心动魄,只恨自己无力相助!”
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长啸,宛若龙吟。陈石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知凝神应敌。柳村庄可是不由得心头一凛了:“这个人不知是敌是友,功力可要比陈石星这小子还高得多!”
陈石星正在把无名剑法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们本来就已经有点招架不住,如何还能应付一个武功比陈石星更强的对手?柳树庄心头一震之下,饶是他定力坚强,剑法也不免乱了。
此消彼长,陈云二人剑光暴涨,只听得一片密如爆豆的声响,孟兰君那条软鞭给削成了七八段。柳树庄兵刃虽没损伤,惊险却比妻子所受的更甚,他的帽子被陈石星一剑削破,头皮都感到一片沁凉!
柳树庄转身便逃,陈石星此时方始听得有个陌生的声音赞道:“好剑法。”
这人随手拾起一块冰块,把手一扬,喝道:“你们胆敢在天山行凶,就这样想跑了么?多少留点标记回去吧!”
冰块在他打出之时,已经一分为二,孟兰君跑在前头,柳树庄稍后,但两人都是同时给冰块打中。
孟兰君骨碌碌的就从山坡上滚下去,柳树庄也觉奇寒彻骨,这刹那间,四肢百骸都好像要寸寸断裂似的。原来孟兰君已是给废掉武功,柳树庄亦已耗掼了十年功力!幸而柳树庄还能施展轻功,孟兰君在积雪的山坡上滚下去也未至于重伤,柳树庄抱起妻子,连常烘话也不敢交代半句,径自走了。
陈石星见来人露了这手超凡绝俗的武功,已经知道他是谁了,说道:“来的是霍师兄?小弟是——”他大喜过望忽地只觉真气涣散,眼前金星飞舞,身如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霍天都道:“石星师弟,我已经知道你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了。咦,师弟你怎么啦?”陈石星支持不住,坐在地上,但他可没忘记一件紧要的事情。
“师兄,我还有一件紧要的事情告诉你,师父晚年创了一套无名剑法,可惜我不能和你仔细细说了。”
霍大都道:“师弟,你不必为此事挂虑。我看了你的剑法,已经懂得剑意……”他是当世第一武学宗师,一按陈石星背心,便知回天乏术,陈石星的“毒婴儿”剧毒突发,真气都涣散了。
陈石星把古琴拿出来,说道:“葛大哥,你一直想听广陵散,我没机会给你弹,请让我如今了结心愿!”葛南威来不及劝阻,他已是叮叮咚咚的弹了起来。
好像是情人的喁喁细语,好像是知己的款款深谈。好像是到了春暖花开的江南,好像是在独秀峰凌虚傲啸……云瑚不觉陶醉在琴声之中,想起了“独秀峰青,漓江波暖,花桥烟月朦胧!”想起了太湖的月夜泛舟,想起了雁山的采撷红豆。
琴声一变,宛如三峡猿啼,宛如鲛人夜泣,他弹出了千载之前稽康弹这曲广陵散的心境。好友生离,娇妻死别……忽地“啪”的一声,琴弦断了。
人琴俱杳,云瑚呆若木鸡,扑在陈石星身上。剑气消沉,广陵散绝,情天难补,空有余哀!正是:
何堪星海浮搓去,月冷天山,哀弦低诉!核誓三生,恨只恨情天难补。寒鸦啼苦,凄咽断,春光暮。旧侣隔幽冥,怅佳人,倚楼何处?凝仁望昔日游踪,没入乱山烟树。凤泊鸾飘,算鸿爪去留无据。菩提明镜两皆非,又何必魂消南浦?且大际驰驱,寻找旧时来路。
——调寄长亭怨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