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合作用 第68章 第68章

许光朗的临时起意，导致乐队临时换歌，在演出之前再次进入了排练当中。

这首歌很出名，几个人都听过，有了谱子合了几遍就差不多了，况且安可曲本身就是随性自由发挥的部分更多，练成录音室版本就少了些趣味。

练习室的音响里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方晴松了口气，转过头看向许光朗，虚心地请教：“哥，可以了吗？”

许光朗皱着眉头，盯着面前的谱子，久久没有回话。

言下之意，不行。

方晴认命了，早就知道许光朗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对待每首歌都很认真，这一次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一首只有五分钟而且很简单的歌，竟然约着全乐队的人在练习室连着练了两天。

“哥，你为啥想到突然换歌啊？你是不是看不上我选的《你要跳舞吗》？”方晴喝了口水，假装生气地问到。

许光朗抬头瞪了他一眼，说：“这首歌对我的意义真得很大，辛苦大家陪我练习，等下我请大家吃饭。”

方晴笑得眼睛都弯了，扑在许光朗的后背上一把搂住他的右肩，大方地说：“咱们的关系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太见外了你！火锅就行，我要吃番茄锅。”

“好。”

这边方晴靠着许光朗有说有笑，另一边方正从刚刚开始就默不作声，表情也阴晴不定，贝斯本身在乐队中的存在感就不是很高，此时他背着琴靠在音箱上半天没出声，却也没有人注意到他要吃人般的表情。

又排练了几遍，许光朗终于满意点头了，方晴松了口气，再唱下去直接就到第二天登台了。

乐队几个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直奔练习室楼下的火锅店。

火锅店老板和这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是老相识，店就在练习室正下方，平时上那边练习的乐队通常都会到楼下顺便吃个火锅小聚一下，Gnu也不例外。

方晴拎着包驾轻就熟地走到靠窗地座位前坐下，等老板拿过菜单，他半开玩笑地说：“老板，明天过后我就要出名了，到时候就不能像这样明目张胆地来您这儿吃饭啦！”

老板看多了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心想出人头地的年轻人，也不作数，笑了笑说：“成，等你们几个小子有出息了，我就把你们照片和签名都挂墙上，给我这小店拉拉人气。”

“没问题！”方晴大方地答应下来。

乐队另外两个人先进来坐下，方晴抬起头没瞅见许光朗和自己亲哥，疑惑地抬头朝门外张望，“我哥呢？那俩人呢？”

队友也不清楚，摇头说：“刚你哥让我俩先进来，说他和许光朗有事儿要说，不知道什么事儿。”

“有事儿？”

方晴喃喃自语，心里盘算了一圈方正和许光朗能有什么私事要避开整个乐队尤其是自己单独聊。

火锅店外，许光朗被方正堵在拐角的巷子里，莫名地看向方正，眼神里充满疑惑。

方正不爱说话，不爱笑，和方晴是完全相反的个体，他盯着许光朗半晌没说话。直到一辆警车闪着警灯从他们两个人身边驶过，红□□光打在许光朗的侧脸，方正眼神微动，终于开口问道：“你最近怎么了？”

“什么？”许光朗不解。

“你……”方正说这话，顿了下，又说：“你最近好像很开心，还突然临时换歌，这很不像你。”

开心？

许光朗回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难道他表现的这么明显吗？他看向方正，这个明明平常看似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方正竟然会主动、特意来问自己。

见许光朗没回答，方正挑眉，问：“怎么？不能说？”

和叶安意的事情还没定下来，许光朗也不习惯把自己的私事一股脑分享给其他人，依旧沉默着，半天没出声。

突然，方正笑了出来，在狭窄阴森的巷子里显得异常突兀。

许光朗愣怔片刻，不懂为何方正忽然发笑。

方正的笑声并不爽朗，却像是释然了，自嘲着摇了摇头，问：“所以，我彻底没机会了是吗？”

闻言，许光朗倏然睁大双眼，仿佛听到了骇人听闻的事情，难以置信地盯着方正。

方正的脸在昏暗的路灯下似乎微微泛红，眼角亮晶晶的，和平常冷漠、平淡的形象截然不同，像一块玻璃，很脆弱，好像一碰就会碎。

认识这么久，许光朗从来都没有发现方正对自己居然抱有这种情感，不知是自己太迟钝还是对方隐藏的太好了。

和方晴那种开放到直接在APP上约他的表现不同，方正这种憋在心里不说，默默地注视心上人的反应，简直和许光朗本人一模一样，当时也是因为两个人性格相似才会成为朋友。

看方正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许光朗很自责，作为一个乐队的成员，更是作为朋友，他居然没有发现方正长久以来的异样，他肯定要负全责。

“对不起……”

许光朗垂眸，向方正道歉。

方正却笑了，双手插着兜酷酷地靠在电线杆上，说：“你为什么要道歉，我没跟你说过，又不是你的问题。”

“但……”许光朗却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他摇头，说：“对不起，我没想到。”

两个人性格太像，彼此了解，方正明白，正因为他明白，所以他看着许光朗就像照镜子，有些话藏在心里太久，不得不说。

于是，方正叹了口气，语气说不上是遗憾还是劝解：“你和我，呵，两个蠢货。”

许光朗没有否认，意识到了方正话里的含义，也跟着笑了笑。

“走吧，等会儿方晴看不到咱俩又要叫唤了。”方正拍了下许光朗的手臂。

“嗯。”

纵使方正对自己坦白心事，许光朗也并不会觉得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方式会发生什么变化，他再清楚不过方正不是那种矫情又放不下的人，他只是惊讶，方正竟然会喜欢自己，这让他措手不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许光朗刚加入乐队的时候？或者是乐队在学校第一次演出时方正的贝斯音箱出故障了，许光朗是第一个安慰他的人？又或者是方正毕业的那天，许光朗难得翘了一节课，赶过去和他一起拍了张合照？

许光朗想不通对方的这种情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默不作声地向前走去，却没发现方正并没有挪步。

“许光朗，”

方正低沉如贝斯般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许光朗转过身去看向他，后者缓缓开口：“你要对自己诚实一点，否则就会像我一样。”

隔着两米的距离，方正的脸清晰地落在许光朗的眼中，他像是要哭，却又笑着在说这句话，许光朗看不透，此时的他心乱如麻，也没有听进方正的话。

等到许光朗和方正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火锅店内，方晴他们已经点好锅底涮肉吃上了。方晴吃得满嘴红油，看到许光朗走进来，阴阳怪气地说：“呦，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说话不算数，不掏钱就跑呢。”

许光朗没搭腔，坐在了方晴的对面，随手拿了个小碗闷头吃了起来。

方正紧随其后走了进来，坐在了自己弟弟的侧面，跟许光朗恰好是对角，有多远隔多远，也拿起筷子加了片肉涮。

桌上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俩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方正和许光朗是出了名的闷葫芦，一时间竟然也没人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顿饭吃得难得安静，方晴吃不了辣偏要吃，鼻涕眼泪一大把的滑稽模样才勉强缓和了餐桌上的气氛。

散场后，许光朗独自回了宿舍，坐在桌子前怎么都静不下心来，满脑子都是方正对他说的话。

结果就是，他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第二天顶着一张黑脸去了彩排现场。

方晴昨晚临走前约全团人在地铁口见面，因为会有工作人员跟拍录素材，所以选择了比较日常的位置，不会显得那么做作。

因此，许光朗一出地铁口，就看到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方晴，戴着有他半张脸大的墨镜，得得瑟瑟的站在地铁口，身边跟着一个拿摄像机的工作人员，以及一个拿GoPro的工作人员，另外几个拿着台本一边说话的应该就是节目编导了。

许光朗看向镜头，莫名地紧张起来，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寸头，有点扎手，恰好让他打起精神。

“这边。”方晴率先看到了许光朗，十分商务人士地抬了下手，然后竟然走过来搂住许光朗的胳膊使劲抱了下，语气“诚恳”地说：“好兄弟！想死你了！”

“……”

何时见过方晴这么做作且正式，许光朗连假笑都笑不出来，抿着嘴象征性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方晴推开了。

方晴邪魅一笑，对着镜头自话自说：“这是我们乐队的鼓手，许光朗，我俩认识快有五年了，就是我把他拉进社团的，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Gnu。”

许光朗对镜头有些抵触，转头看向路边，一只手抠着背包的带子默不作声。

跟在一旁的编导看不下去了，这俩人哪儿像认识多年的好友啊，怎么看都跟不熟似的，连忙从旁抛话题逼许光朗开口。

编导看了眼流程，说：“许光朗，鼓手，现在上大四是吧？能说一下大学毕业之后准备做什么吗？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许光朗的脚步顿住了，半天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