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希和温衡去了温家。哪怕小姑娘不说,言希也知道阿衡还是想要回家的。温家,毕竟是她的家。
思莞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他微笑着却让言希品出苦涩的滋味来。
思莞道,“言希,恭喜你,终于找到阿衡了。”
言希挑眉,“不是因为你们,我和阿衡能错过这么多年?”
思莞苦笑,“言希,你还是恨我们将阿衡送走的吧。以及父亲离世,母亲强迫阿衡离开你。”
这句话一点也没错,言希当时可是要气到炸了。比起失去阿衡,言希更气的是他们明明是阿衡的家人,却竟狠心那么对待阿衡。那样的阿衡,让他在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但是,他们是小姑娘的家人啊。
言希似感叹,“可是,温家毕竟是阿衡的家。”
思莞道,“说不定温家也马上就不在了。世事变迁,谁能预料得到呢?”
言希皱眉,这样的思莞是他从未见过的,失意的,潦倒的。
言希斟酌一下,道,“如果你有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思莞同样也是骄傲的,骄傲到即使身处困境也绝不低头。所以言希只能话尽于此。
思莞吸了口凉气,笑道,“再说吧。说不定我可以扛过来呢?”
言希神色不明,垂目思量。温家一定出事了。
阿衡随温阿姨进入祠堂也有一段时间了。思莞看出言希的担忧,笑道,“不用担心。母亲想是很久未见阿衡,很是想念。阿衡毕竟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最后一句带有少于沉重落寞。被温家舍弃的只有他。
现在的思莞竟给言希一种陆流的感觉。沉闷稳重,悲伤微笑。明明言希见到的陆流都是运筹帷幄,慵懒随意的,可是言希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陆流或许也是这般的沉重痛苦。这世上没有谁是轻松的。明明光鲜亮丽的站着,却像是被枷锁深深禁锢着,身不由己。脑中叫嚣着痛苦,火海里,言希想到,那个画面不只是弱小的他,还有,陆流不忍心凝眉的神态,不经意的,微小的表情。被刻意忽视,遗忘。或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当时,陆流……
“言希,你怎么了?”思莞紧张叫道。
言希回神,脑中疼痛慢慢下去,连同刚才为什么而痛苦都记不太清。
思莞与言希来到祠堂门口,“母亲,时候不早了了。”
没有回应,不对,隐隐听到了鞭打声。
言希猛的冲进去,看到阿衡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染了血。言希目呲欲裂,那是他的小姑娘,他一根手指都不忍心伤害的小姑娘此时蜷缩在地上,被鞭打的血迹淋漓。
言希抓住空中挥舞的鞭子,手被抽的生疼也不在意。“林阿姨!”
藴宜哭泣狰狞道,“早告诉过她不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不走,我就打到你走。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温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言希心中抽痛,他的小姑娘被家人遗弃诅咒,那是她的母亲啊!
言希轻轻抱起阿衡,“温阿姨,您放心,阿衡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门口,思莞怔愣着,仿佛也不相信母亲会这么做。“言希,我……”
言希冷漠道,“温思莞,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医生过来检查。虽看起来吓人,不过还好未伤及筋骨。医生将伤口处理好,开了两瓶药,按时涂抹,并不会留下伤疤。
阿衡睁眼,气若游丝,“言希,又不是你被打。你怎么比我还伤心啊?”
言希这才发觉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他深吸了一口气,“以后哪都不许去,只能待在我身边。”
阿衡笑道,“你怎么这么霸道?”
言希恐吓道,“上了我的贼船,现在后悔晚了。”
言希道,“阿衡,快点好起来。我想吃你做的排骨了。言希好饿好饿呀!”
阿衡道,“只吃排骨不腻吗?”
言希道,“你做的,一辈子都不会腻。”
阿衡的身体养好了。可阿衡觉得还不如再在床上躺两天呢!
在言希百般询问“你真的没事了?”,阿衡百般确认“我真的没事了。”后。阿衡又成了被言希劳役下的小兵。
“阿衡,帮我热个牛奶。”
“阿衡,我中午想吃红烧排骨。”
“阿衡,小灰又跑到我房间了。”
“阿衡,我的衣服没有喷香。”……
阿衡将手中抹布一扔,生气了,不干了。
言希急忙走进安慰。“要不,我们请个保姆。虽然我不喜欢有别人在我们家里。但是阿衡,如果你累的话,我不介意请保姆。”言希私心的觉得家里有他和阿衡就好。
阿衡怒道,“你就不会搭把手?”
言希抱臂道,“少爷我怎么能干那么粗活?”
合着,我就是干那些粗活的料了。
言希看到小姑娘气鼓鼓地,讨好道,“阿衡,别气了,来吃个苹果。”
阿衡道,“削皮。”
迫于压力下,金尊玉贵的言少爷拿起水果刀。是真的削啊,仿佛带着深仇大恨似的。
“呀!”言希猛的叫道。手指流出了血珠。
顾不得生气,阿衡急忙找创膏贴给他包扎。言希看着小姑娘忙前忙后,感觉暖洋洋的。手指不痛,比起那次被藤鞭抽到时差远了。可是言希抬起湿漉漉的眼睛,“阿衡,好疼啊!”
阿衡心中哀叹,抱怨道,“你这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除了我谁还容得了你,得打一辈子光棍去。”
言希笑道,“是啊是啊。可能打了几辈子光棍呢,所以上天可怜,派了阿衡给我呀。”
言希眼中带着几许天真,“阿衡,你就是上天赐予我的宝贝。”
他的阿衡只有在被人需要的时候才能找到生存的意义,才能找到存在感和归属感。笨蛋阿衡,你不知道你一直都是我的瑰宝。
阿衡似无意道,“在陆流面前,你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紧张又胆怯。
陆流么?陆流总是自以为是地安排好他的一切。他倔强又别扭地想要和他划清界限,却总是不自觉沉溺。陆流是最好的猎手,他懂得审时度势,用最温柔的手段逮捕他的猎物。
对他的霸权主义,言希嗤鼻。这个人总是霸道的恼人,他是男人,却总有种被当作附属品的感觉。这种感觉不论是哪个男人都不会感觉舒服。然而,这个人他已经习惯,哪怕是言希最不能忍受的无力感。这个人,他总是情不自禁地纵容着。也正如言希所说,只要他不过线,言希就容许他的一切。可是线在哪里?对于思莞,孙鹏他都有明确的界限。可是对于陆流,他一步步进犯,言希一步步退让。一直抵达到背处深渊。
温衡紧张地看着言希,她忽然后悔提起那个人。试探也好,怀疑也好。只要提起那个人言希脸上总是她看不懂的迷茫。无论以前还是现在,陆流一直是言希的禁忌。
言希眨了眨大眼睛,有几分狡黠,“陆流是谁?我忘了。”
温衡破涕为笑,她说,“言希,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总是这么关心我,照顾我?言希,为什么对阿衡总是这么温柔?”她的言希时而任性无赖,时而又是那么的好。那么懂事温柔,那么体贴入微。
言希道,“因为你是阿衡,是言希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温衡道,“如果我不是阿衡呢?如果是另外一个人叫温衡,你也会娶她,照顾她一辈子吗?”小姑娘总是敏感到令人心疼,这句话出口,她就已经想要红了眼眶。不管在外面是多么坚强,她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会不觉低入尘埃,这个人她喜欢到了骨子里,所以惶惶不安,所以患得患失。这个人,是她在外辛苦疲惫时会永远等着她的避风港,是她的灯塔。
言希明显感觉到了阿衡低沉的情绪,他道,“阿衡,我不想骗你。如果温衡是另一个人。如果她也喜欢我,那我会娶她。”小姑娘眼泪几欲落下。言希道,“不一样的是,现在我要娶的人是我想娶的人。阿衡,你就是温衡。言希不止一次庆幸你姓温。不止一次地感谢上天送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阿衡。”
言希道,“阿衡,你知道吗?我七岁时爷爷就告诉我有一个从小就定下的小媳妇在乌水镇。那个老头都不问我同不同意。我当然反抗了。我四处拈花惹草。然后对老头说,“你看吧,你让人家小姑娘嫁给我就是祸害人家小姑娘。”然后他就要打我。小爷跑这么快他当然追不到我了,然后老头就让李警卫把我捉回去。可恶!这个老头,打不过我还要找帮手。”
温衡扑哧一下笑了,“后来呢?言爷爷打你了吗?”
言希骄傲地扬起头,“当然没有。我一看老头子想打我我就哭。”
那时言小希的哭声可是惊天动地,张妈等人都赶了过来,看向自己半是劝慰半是责备的目光可是气的言老爷子打哆嗦,我这还没动手呢。这小兔崽子真不知随谁?自己从小就教育他男儿流血不流泪,他倒好,哭的比谁都响亮。言家几代人的眼泪全让他一人用去了。偏偏这小崽子哭还真管用,言老爷子再怎么铁血无情,也不忍心真的打他了。爹妈不在身边,这小崽子可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说不心疼是假的。所以言老爷子打不得又气不过,只能将他关禁闭,不给饭吃。之后书房就像是言小希的卧室一样三天两头的进去。言小希一点也不恼,书房里有很多武侠故事书,他看的津津有味。不然依他不安分的性子,书房可是非被他拆了不可。至于饭食,陆流会给他送的。言希每次一被老爷子关禁闭就会打电话给陆流,“小爷又被老头子关起来了,晚上记得给我送饭。”然后点一堆想要吃的东西。对于他们窗台送饭的小动作,言老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小崽子可是娇贵得很。
言希得意的说,“阿衡,你不知道,小爷我小时候可是三秒就能哭出眼泪来。想想小爷小时候应该去当童星的。”
温衡问道,“那你现在怎么不拍影视剧?”
言希道,“可能是小时候眼泪用光了,现在哭不出来了。王姐说不会哭的演员不是好演员。第一部戏时小爷酝酿了好几次都哭不出来。然后被pass了。真应该让他们看看我小时候,说不定还能给我发个小影帝奖呢!”
温衡嫌弃地推了他一下,“羞不羞啊?”
言少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羞”字,不然早拿几块豆腐撞死了。
言希道,“可是后来我听说是我们言家欠温家的。”温衡一时有些暗淡。言希道,“爷爷守信了一辈子,如果因为那件事而在哥几个面前抬不起头得多难受啊!”言小希只有爷爷一个亲人,如果连爷爷也嫌弃他了,也不要他了,那该怎么办?
言希道,“然后我就让家乡是乌水的阿姨叫我乌水的方言。然后我就想,江南多美女,我的小妻子也一定很好看。”言小希自小便被爷爷教导要好好保护他的妹妹,照顾她直到十八岁。被教导好好地对待他的未婚妻,因为是言家欠了那个小姑娘的。那是他的爷爷,言小希唯一的亲人。言小希不管平日再怎么大呼小叫,大逆不道,可他心中一直怕被爷爷讨厌。所以他翻看爷爷喜欢的武侠故事书,看三国,看水浒。所以他答应会好好照顾思尔,会娶他的未婚妻,然后一辈子对她好。
温衡道,“然后你看到我后失望了吗?”
言希抵头,“唔。我想啊,好看的外表不如有趣的灵魂。何况,阿衡会做我喜欢的排骨啊!”
温衡扭头,哼了一声,“就是嫌弃我长得不好看。”
温衡虽然长得不是很出众,但也是眉清目秀额的。尤其是那一双远山眉,言希可喜欢了。可是言希不说,不然小姑娘要骄傲了。
言希道,“可是阿衡是那么的好啊!那么的那么的好!”言希坦露心扉,揭开伤疤。“那么好的阿衡,知道言希过去是那般的不堪,哪怕言希发疯,却依然不愿放开言希,却依然对言希那么好的阿衡。”何其有幸,遇到那么好的阿衡。
温衡动容,她遮住言希的眼睛。“都过去了,不要想,言希。”
言希微笑道,“所以这么好的阿衡,我怎么可以弄丢了?”言希那时无数次的后悔,为什么去美国复查,为什么要离开小姑娘?该死,早应该看出小姑娘不一样的情绪。怎么可以惹那么好的小姑娘伤心。
言希道,“阿衡,抱歉。我还是不知道什么是很喜欢很喜欢。但我可以肯定你已经融入了我的生命。这里全都是你。”言希指着大脑说。大脑深处一直有个声音,“不可以忘记阿衡。”阳光下温暖的阿衡,触碰到就可以恢复光明,得到救赎。言希喜欢很多东西,也很喜欢可爱的小姑娘。可是他知道阿衡口中的喜欢和他理解的不一样。那种喜欢应该是独一无二的,深刻的。而那种感觉,言希模糊记得有印象。那是光明温暖,可是欲想探究,欲是看不清。阳光下是小姑娘吧?灰色的衣服,浅淡的笑容,那人是他的小姑娘吧。言希笃定,那人一定是他的小姑娘。
言希道,“阿衡,我想我可能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