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溪双手自然垂下,显得有些变扭。但实际上,刚刚她与桓夜双剑相抵的纯力量比试,对她的手臂伤害很大。
至少,她现在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如果,桓夜没放弃,一直用力抵着剑,估计输赢难说。
晏溪两条手臂随着她的步伐,晃晃悠悠。
输赢难定,是指她不一定能赢,但她一定不会输。
桓夜输了,就只是输了。而晏溪输了,以后找麻烦的人只会更多。
她不可能永远依靠苍舒的庇佑。
打架打输了回去找爹娘告状这一点有点丢人,更何况,她是约架的。
比起身体上的疲累,她更多的是兴奋。
因为,在晏溪剑指向桓夜脖颈的那一刻,她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一号气运之子萧景瑜倾慕值 15。”
“二号气运之子湛岑倾慕值 10。”
“三号气运之子凤谰倾慕值 20。”
“解锁四号气运之子—于微,倾慕值 5。”
“解锁五号气运之子—柏卿月,倾慕值 30。”
晏溪皱眉,仔细分析着这倾慕值。
大师兄一向给倾慕值就很大方,这15加得很正常。二师兄性格冷淡,能给十点,她已经很惊讶了,不挑。凤谰,之前扣的五点补回来了,挺好。
关于凤谰前面的行为话语,晏溪虽然生气,但也没什么。
毕竟,她从不指望凤谰会帮她,哪怕只是简单的尊重。
在越是强大的修士眼里,凡人就越是不堪。
至于四号攻略对象,“那是谁?”
晏溪选择直截了当询问系统。
“躲在树上睡觉那个。”系统还贴心的补充了句,“你的三师兄。”
给的好少啊,看来是位难攻破心房的人。
而另一位加的最多的,“柏卿月是女子的名字吧。”
“对。”
“女子,我……”晏溪脸色呈现诡异的红色,虽然凡间也有磨镜一说,可她,这……
“要不要修为?”
“要。”晏溪咬牙,柏卿月可是给倾慕值最多的。
“柏卿月是刚刚为你加油的女子,也就是你的四师姐。”
想到刚在台下不断给她呐喊助威的黄衣少女,晏溪轻笑出声。
还未曾相识,只顶着个师姐妹的名头就为了她下赌注,不顾他人眼光加油。
这让她难得生出感动的情绪。
“对了,萧景瑜的倾慕值是多少?”
之前下山的时候就想问来着,结果累瘫忘记了。
“暂时没有倾慕值查询功能,需要等到总倾慕值到五百才行。”
现在总共才五人,五百那要到猴年马月啊。
像是感受到晏溪的心情,系统忙跳出来解释,“你是天下第一剑修—苍舒的女儿,依靠这个身份,可以认识各大宗门的亲传或其他重要人员,他们都有很大概率是气运之子。”
虽然是劝慰她,但晏溪却更加抑郁了。
“我只能靠苍舒女儿的身份才能在这修真界有一席之地吗?”
不甘,愤怒,不愿麻木的灵魂在叫嚣。
“不,刚刚是因为这身份,我才被感到不满的人挑衅。”晏溪握拳,手指嵌进了手掌里,留下深深的印记,“而我是依靠我自己的剑术打败了她的。”
“与清峰尊者无关。”
系统沉默无言。它想起了上辈子的晏溪,这时候那位举世无双大魔头的雏形已经隐隐露头了。
靠着娘亲传授的剑术击败了一位练气后期的修士。
修士与天争,争取灵力,获得长寿,这不符合天地规律。
那上辈子晏溪的存在更是颠覆了所有修士的认知。
上一世,她所熟知的红衣女子的身影竟与眼前的青衣模样重合。
毫不想像的衣裙,同样的野心与抱负。
因为不知,所以不觉得修士与凡人有何差距。又因为知,将自身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系统,系统。”直到晏溪重复多次的呼唤才将她拉回神来。
“怎么了?”系统的嗓音不再是冰冷的,带了点沙哑的意味。
晏溪察觉出来了,但没指出,再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他们现在的倾慕值能给我什么程度的修为?”
平日清静没太大情绪起伏的眸子也生出期待这种情绪。
“金丹。”
晏溪瞪大了双眼,总算有了点她这年纪该有的活力。
她嘴角勾出一个极大的弧度,不受控的,自然勾起。
“你现在就要吗?”
少女没立刻回答她这问题,反问道,
“你能为我隐藏修为吗?”
“可以。”
“好,请给我吧。”
上辈子大魔头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吗?没有什么疑虑吗?
难道她说能隐藏修为,晏溪就信了?不太符合她的性格。
犹豫再三,系统选择问出口。
少女却感到莫名其妙,“我除了这个所谓的清峰尊者女儿这个身份外,还有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吗?”
“在我丧失所有希望的时候,是你给了我修仙的希望。我除了相信你,别无他法。”
“既然选择相信你,我就不会再怀疑,不然这让前面的信任变得有些可笑了。”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系统沉寂许久后,才发出一个仿佛从咽喉深处缓缓传来的“嗯。”
看来,系统读不了她的心。
不过,主动问出这问题,是系统怀疑她心里有鬼还是……
现在就传灵力给她的话,晏溪担心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例如升天,发光什么的,这种容易被发现的表象。
如果系统得知她这想法,肯定要说她想法奇特。
于是,晏溪让系统夜晚传给她修为。
系统虽不解但也同意了。
她抖抖肩上的行囊,刚比试的时候,她把这包裹放比武台边缘上了。
跳下来的时候,一顺手就扯下来了。
继续拿出那本书,修真常识大全。
好朴素的名字,但真的好实用。
从境界到各个宗门划分都有,细节好懂。
修士常说大道三千,可现在人数比较多的就是剑修,法修,佛修,体修,医修,音修,阵法师,符修,灵兽师,炼器师,幻师,卜修,道修这十三种了。
现在灵力虽然比千年前好上不好,算是充裕的。
但多道齐修的天才还是很少,大多是单修。
她跳到最后一页,于别人最不重要,于她而言最重要的,十大天骄。
横跨人妖魔鬼四族,绝对公平公正。
这书还挺新的,就是不知道有几位气运之子。
先随意扫一眼,萧景瑜,湛岑以及柏卿月三位都赫然在列。
不对,于微呢。
他不也是气运之子吗,怎么榜上无名呢。
可她翻遍了整本书都没翻到于微的名字出现,只好当他是气运不够,比不上其他三人。
三位分别在第三,第五,第七。
第一位也是青云剑宗的,是掌门亲传,百岁不到就金丹了。
晏溪用手指轻敲击下巴,就是说性格是位高岭之花,不好靠近。
第二位,第四位……
第四位竟是他吗?
晏溪眸光微闪,面上情绪不明。
推开门,晏溪直接用脚尖踩住鞋跟,两只鞋轻轻松松就下来了。
书借少了,才第二块糕点,书就看完了。
失望的情绪注满了少女的内心。又要再出去一次,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不想见的人。
她又拿起那纯黑没花纹一看就是廉价布料制成的包布,收好,攥在手心。
这次没带吃的去,她知道借书的流程,直接借完书就回来。
虽然晏溪刚和桓夜比完,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来找她麻烦,但就怕万一。
找个实力还能看的过去的人单挑,一直是她的计划之一。
毕竟,在清峰山这段时间里,她可没少收到编排与造谣。
她带上个帷帽,遮得很死,整张脸没露出一点。
帷帽的外纱长至她肩膀,少女艳丽的容貌在外纱的掩照下隐隐绰绰,青色的衣裙因为刚刚的比武染上点泥迹,随着上浅下深的群色,像是一副清新的山水画。
可能是即将有修为的原因,晏溪觉得天碧水绿,清风里都带了点香气,阳光温暖而不刺眼。
但是,人是不是有点少了。
晏溪自小生活在人人自危的时代,对于不同寻常的地方很是警惕。
第一次借书来的时候,这稀稀拉拉的随意散布着几个人。
不像现在,偌大一个地方,看不见尽头的清峰山台阶内竟没一个人影。
应该有大事发生,得去看看。
完全忘记了昨天爬山时的痛苦,一心朝下飞去,像个小孩子一样,几阶几阶山阶一蹦。
下山速度远远比上山快。
等晏溪到的时候,竟还有些意犹未尽。
山脚下,总算有几个人了。
不过,也处于匆匆赶路的状态。
晏溪没去问,悄悄跟上。
好在没有太多路,她就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
宗门大殿外人头攒动,一人一点声音都能构成一阵纷扰。
因为心里的顾忌,晏溪没开口问别人,而是随意的走着,比运气似的看能偷听到什么。
运气不错,往前挤了几步,就听到了重要信息。
“肖师兄竟有时间给我们开讲课?他剑道天赋如此拔尖,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听懂?”
“不要紧,大不了多记点笔记啥的,也行。”
“也对,未来岁月那么长,说不定那天就能看懂呢。”
肖师兄?藏在面纱下的冷脸微微皱眉,像在摸索。
莫不是……
身后传来声响,冰冷的物体轻敲上她的肩膀。
“这位修士,您能否收起您的帷帽?”
说话的少年嗓音温和,如春日的潺潺流水。
下意识回头,晏溪看清楚了那物体是少年的剑柄。
没用手,而是剑柄吗?
细长的眉毛挑起,晏溪缓缓摇头,但帷帽并没有明显变化。
必须要开口了,修士五感敏锐,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她身份。
“不能。”
“好吧。”少年收回剑,面带上稍许歉意,躬身行礼,“叨扰姑娘了。”
周围哄闹的聊天声消失,一下子安静下来。
帷帽遮的很严实,别人看不见她的脸,她也很难看清外面。
好像是那近千层的阶梯上站着位白衣修士。
姓肖,白衣,剑道天赋高,这不就是那天骄榜一—肖知瑾。
“当内力能沿剑而出,形成气流伤敌,此为剑气。”
“剑气凝实为罡气,方可无坚不摧。”
说着,他随手挥剑,晏溪顺着方向望过去,发现相隔百里外的山峰上有了道明显且横贯一座山峰的剑痕。
好强,好强。
这是晏溪此刻脑海仅存的词。
她以后能达到他这般强度吗?
这一剑使出后,肖知瑾在她眼中不再是纯粹的任务对象,而是目标。
她要并肩,要狠狠超越的目标。
内心澎湃昂扬的情绪将她淹没,她指甲攥进掌心,尖锐的痛感使她冷静下来,静心听肖知瑾的体悟。
“姑娘,你还好吗?”
刚刚的少年不知何时站到了晏溪身旁,发现她攥紧的手心,小声询问。
晏溪缓过神来,摇头。
周围人都在认真听肖知瑾谈剑道,不会有人关注自己这边,她才有想法多说句。
二人交谈的也到此为止。
直到高台上的白色身影消失,周围的人朝晏溪两侧拥挤而来,她才勉强反应过来。
一回头,就是少年高出她一个头的身躯,她没撞上去,及时停止了脚步。
拜托,这点反应力都没有,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少年微微愣神,随后轻笑一句,“姑娘,我刚有些地方没听懂,可以一起探讨一下吗?”
嗓音温润,态度谦和,还有不好意思却十分诚恳的态度。
这很难让人拒绝。
但晏溪能,再一次摇头,连句话都没给别人。
少年不属于气运之子,晏溪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周围人群散去,只剩下零星几人还在树底下讨论刚刚的剑道。
晏溪侧着身子避开少年,但那人硬缠着她,跟在她后面。
深呼吸,晏溪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直到一个寂寥无人的地方,她摘下面罩。
眉头蹙起,清眸染点点怒意,双手捻紧帷帽。
少年恍然大悟地朝晏溪躬身行礼,道歉,“我竟不知是晏师姐,多有打扰,实是抱歉。”
起身,他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耳尖羞红,还时不时往晏溪这瞟。
在少年解释前,晏溪就定定抢先开口,“你早知道我身份了吧。”
“我又不是傻子,你想要什么?”
“清风尊者的看重甚至收你为徒?”
晏溪步步紧逼,那人却一点没退。
两人距离不断缩小,脚踝处的裙摆相互接近,交相重影。
少年举起双手,有些懵懂无奈的望向晏溪,“难道晏师姐受到过这类的对待吗?真是太过分了。”
一双下垂的狗狗眼欲泣还泪,随后又变得坚定,“但请放心,我不是这样的人。”
是吗?
除去了帷帽,晏溪总算看清了眼前少年的长相。
高挑的马尾长至腰间,配上粗黑浓密的剑眉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形象,却有着下垂的眼尾,加上刚刚那句话,莫名就带上了些可怜的意味。
长相和性格不太符合呢。
“我不想与你亲近,请你离我远些。”
“好吧,晏师姐。”少年低垂脑袋,发尾随着动作幅度左右摇摆,他紧抿唇,话语里透着委屈巴巴的情绪。
这让晏溪想起了曾经小巷内李婶家养的小狗,每次见到她,就高兴的摇尾巴。
可眼前的少年明显没有小狗纯真,只是把她当踏板想直上青云罢了。
少年看她的眼神伪装不够,像是狗见了肉骨头,晏溪这种心思敏感多疑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想起那条总是围在她身边蹦来跳去的小狗被分尸吃掉的惨样,晏溪咬紧下唇,还是应了他。
“算了。”她没再戴上帷帽,有没有人都无所谓了。
况且,就算有人找麻烦,还能把身旁这位师弟推出去,一石二鸟。
裴清寂嘴上的确说要和晏溪讨论剑道,可全天下谁人不知清峰尊者的独女是位没灵根的凡人。
没有修仙可能,又何谈剑道呢?
见少年没开口的意思,晏溪准备好为难他了。
“不知师弟是何处没懂?”
少女看热闹的眼神投向裴清寂,嘴角勾出冷笑。
可既然他有胆子问,那自是有备而来。
“师兄说剑意由人,每个人会因为自己使剑的原因产生不同的剑意。”
“师姐,您的剑意因何而生?”
其实,这已经是很委婉的说法了。
他没有直接问晏溪,她有没有剑意,还是给她留了三分薄面。
刚刚肖知瑾随意一挥形成的剑招也不是随便哪个弟子能参透的。
“师姐,……”裴清寂紧咬下唇,犹犹豫豫不敢开口,一副悻悻然后悔的样子。
好生恶心。
手中的帷帽被晏溪捏紧,好在它不出声,不然晏溪连接下来的戏都演不下去了。
“不过,师弟,你使剑是为了什么?”
裴清寂被她反问,顿时愣住,下意识思考这问题。
为什么使剑?
只是因为外门弟子的必修课罢了。
少女眼神冷漠,不对,只是眼里没有情绪罢了。
她穿着青色的衣裳,与身后的山水融为一体,乌黑亮丽的发丝并未全部梳上去,而是留了一半批在肩上。
发丝随着微风舞动,遮住了晏溪小半部分脸,显得那双眼睛更加夺目。
裴清寂哑住了,嘴微微张开,却什么都没说。
“你第一次凭借本能拿起剑是什么时候?”
虽然,裴清寂不解晏溪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已经替他回答了。
那一次,他刚被捡回来,头上的耳朵还没学会收起来。
一群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人,上来扯他的耳朵和尾巴,到后面厌恶怒骂乃至动手殴打他。
直到对方拿起剑,他才起了反抗的心思。
他想也没想,顺手抄起离自己最近的木剑,用尽全身气力才撑下那一击。
好消息,他活了下来。
坏消息,活的不如东门的阿黄。
你问阿黄是谁?
那是一条野狗,因为长相可爱,不少弟子路过它时,还会给它点吃的。
他不同,就算和阿黄一样撒娇,恐怕引来的不是食物是毒打。
他用剑是为了保护自己,现在讨好晏溪,也是同样目的。
“我有剑意而无灵力,你有灵力却无剑心。”
缥缈的话语藏匿在风里,却并未消逝。
裴清寂听到了,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少女有些无奈,本是看他可怜,才有意提醒他,不知道她这位好师弟有没有听懂?
虽然晏溪总说自己心肠歹毒,但看到不平之事,却总想尽份力。
少年不好意思挠头的时候,手臂露出了青紫的痕迹。
修士的身体修复速度本就异于常人,更何况少年是位剑修,身体强度本就不俗。
可见攻击他的人有多么心狠,仅仅露出一个小臂,就有七八处伤口。
叹声被呼啸的山风遮住,她转身离开,帷帽又被她戴上。
衣袖被拉住,她险些栽倒,好在裴清寂接住了她。
不对,什么好在,明明罪魁祸首就是裴清寂。
少年剑眉挑起,下垂的眉眼都隐含笑意。
“师姐,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名字吧。”
这的确是裴清寂的少年心思了,他想让晏溪记住他,对他上心。
“只要我想要,不出一刻,我就能知道你的姓名。”
裴清寂被晏溪怼了也不恼,反而露出傻笑。
被迫倒在他身上的晏溪抬眸正迎上裴清寂的脸,长得不错,但……
“下次见面,你把眉毛剃细一点吧。”
那双被她嫌弃的粗眉微微一蹙,“为什么?”
“更好看。”
晏溪脚后跟一用力,站起身来,手脚同步,竟难得的有些紧张了。
身后的男人眼眸幽深,死死盯住晏溪离开的背影,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