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饿了。你帮我热点儿吃的呗?”
半夜,雪雁胸口胀得难受,醒过来。猪蹄汤还是有效果的,看样子是要有奶了。肚子也饿得不行。喝了一肚子汤汤水水,六七个小时,早消化没了。
“那把猪蹄汤再热热?”雪雁妈这几天晚上都是囫囵个睡的,衣服都没脱。早产的孩子生得弱,头几天,怕孩子有事儿,晚上她都不怎么敢合眼。所以雪雁一说话,她就听到了。
“也行。我觉得胀奶了,明天差不多能来。鸡蛋也热了吧,粥还有吗?”跟自家妈,没啥可客气的。
“行。我看看。”雪雁妈就下地往厨房去了。
家里有产妇,锅里放着水,火一晚上都不熄的,要保持温度。买不起煤,都是烧木头,睡前架了两块,一晚上就够了。就着火热饭,不麻烦。
“妈,给我把汤用碗剩出来,加点盐吧。实在是喝不下去。再给我拿点酱,鸡蛋我也咽不下。”求着亲妈给放点盐。
“少加。吃咸了做病,以后咳嗽自己难受。”雪雁妈把盐罐子拿到炕沿上,让她自己看着加,但还是嘱咐了两句。
知道,知道。
她只是为了把东西吃下去,又不是跟谁堵气,当然会考虑自己身体。
稍稍能感受到咸味就停了,雪雁也不敢得瑟,她没当过产妇,那点儿妇婴知识又是个半吊子。谨慎点儿总没错。
大半夜的,直接干掉了大半盆的汤,两碗小米粥,六个鸡蛋。吃完看了了看孩子,睡得挺安稳,自己也就躺回去睡了。
这个行为,上辈子是要被她自己吐槽死的。跟自暴自弃有啥区别吗?
身材管理都不需要考虑一下吗?
算了,产妇呢,不要跟命过不去。
再说了,人家丁雪雁天赋好,一米七的身高,才九十斤,胖上二十斤,也还是均码身材。
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做更多的心理建设,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不是她心大,实在是这个身体耗损太过,太累了。
早上四点多,公公李四公就在外间厨房忙活,抱柴禾、烧热水,打水。北方的冬天,四点多,还黑得很彻底呢。房子里特别的静,有一点儿动静里间就能听到。
雪雁刚到了陌生环境,心里本来就不踏实,很容易惊醒。等她公公忙活完那一套活计回前院儿,刚要再补一会眠,孩子又哭闹,雪雁妈起来热米汤,换尿布。忙活完这些,婆婆又过来做早饭了,一直就没睡实。
早饭还是老一套。
吃完不久,胀奶,有了些奶水了。又要喂孩子。
之后就再没法睡整觉了,奶水少,就要勤着喂,折腾的呀。雪雁一天就没好好休息过。还一直饿,一直饿。就得一直吃一直吃。半夜也得起来喂奶。
这么折腾了才一天,雪雁身心都就要崩溃了。
太折磨人了。再看那小丫头,长得也不好看了,越看越像小恶魔,专门来惩罚她的。
白天的时候,两个儿子也来后院看她还有妹妹。大的领着小的。
不得不佩服这年代的安全性。一个三岁的娃领着个两岁的,就自己回家了,老人也不惦记,看都不看,全是散养。
老大李慕风长得是真好看呀,特别像他爸,还要再精致一点,看着萌得不行,既便是穿着大花棉袄花棉裤花棉鞋,还都带着补丁,脸上带着红脸蛋,都有龟裂了,耳垂也有冷伤,也没影响人家的颜值。伤也没看他有什么感觉,大概是习惯了。
老二李慕言长得比他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就是一普通的不怎么漂亮的孩子。走路还不太稳呢。一身棉衣明显是捡的哥哥穿旧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也是冷伤。
俩小子回到家,看了雪雁和小丫头两眼,在炕上玩了一小会儿,觉得没意思,就又跑走,出去野了。
整个过程就老二跟雪雁说了两句话,问她还疼不疼,问妹妹咋不起来跟他们玩儿。老大全程都没说过话。连姥姥问他们爷爷奶奶家晚上冷不冷,吃了什么饭,都是老二回答的。
白天还是婆婆管饭,吃也吃不好,只等着晚上亲妈再给开小灶。
产后第五天,按这边的习俗,直近的亲戚朋友可以开始探望产妇和婴儿了。还有专门的叫法,叫下奶。除非有特殊的原因,要不然都是在第五天上门的。
所以,婆婆这天来的更早,五点多早饭就做好了。说早吃完早收拾好,看有客人上门堵饭桌子。雪雁这一天唯一的工作,就是收礼,然后记下来,以后好照着回礼。
大姨婆跟她大儿媳妇苏玉梅是第一个上门的。
大姨婆又给拿了五斤挂面,还有十块钱,算是把礼走到明面上。苏玉梅单独又给了二十个鸡蛋,五块钱。
“你也是,跟我还客气什么?搞这些行式化的东西,咱俩什么关系。”
李立海比罗刚大两个月,雪雁是嫂子,因着两个人都是外向的性子,向来跟苏玉梅关系处得最好。要不然她不会挺着大肚子拼死命的去帮着罗家干活儿,苏玉梅也不会把自己闺女的奶分出来一半帮她喂孩子。
“咱俩好是咱俩好的,老礼儿不能落下。我生晓静,你去下奶我说啥了吗?”苏玉梅嘴上说着,手也不停,直接上了炕,把孩子抱起来喂。
雪雁也就不跟她再客气,这是真闺蜜。
“下礼拜我家杀猪,给你留个后腿,好好补一补,长点肉,你说你瘦的这个样儿,能有奶吗?孩子也跟着你遭罪。对了,我都给忘了,成子这几天打了不少鸟,都给你冻着呢,猪蹄吃完了拿那个炖汤也能补。”边喂奶,苏玉梅还是碎碎念。
她说的成子,是罗家的二儿子罗成,智力上比普通人差一点,二十二了,也没娶上媳妇。其实他远没到傻的程度,就是长得憨,人还过于实诚,显得傻。雪雁嫁到李家沟这几年,时不常的给他点吃的,撞上他衣服坏了啥的随手给补一补。那孩子就把她当亲姐一样,总帮着干活儿。雪雁生孩子,他没钱买东西,就天天在外面打鸟,多少也算是肉。
雪雁就安静的听着,也不反驳。
两个老太太在炕稍唠家常,也不管她们。
第二个上门的,是住在隔壁,雪雁来了两天,却从来没见过的李立海的大嫂。
“雪雁哪,家里就这么点儿东西,别嫌弃少啊。快过年了,鸡蛋都卖了买年货了。前几天儿我妈找瞎子给我看了,说来年就能怀上孩子,我跟你哥也没啥别的能耐,就会种地。地还少,一年出不了二百块钱,还得攒着点儿养孩子,实在是没多余的……”
拿了五个鸡蛋,两块钱的礼,嘴上还一套儿一套儿的。
“嫌弃啥呀,嫂子你咋尽说见外的话。我身上不得劲,不起来陪你说话儿啦。”雪雁应付回去。
大嫂也不在屋里待,到厨房帮着婆婆切酸菜土豆啥的,雪雁娘家一边肯定要来人的,得留饭。
从头到尾,没说看一眼孩子。
这个时代,又是农村,结婚四五年了还没有孩子,那是要被人笑话的。大嫂就是这个情况,去医院看也没啥毛病,就是一直没孩子。有人劝说不行抱养一个吧,谁劝跟谁急,也就没人提了。天天做梦都是能怀上孩子,盼孩子的心全村没有不知道的。
两厢一对比,她死活要不上,雪雁这边刚结婚就两年抱俩,这又生了三胎,她都要嫉妒死了,一点儿好脸没有,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紧接着老三老四的媳妇也来了。
也不知道三个人有没有提前商量过,后来的两个弟媳妇,都跟着大嫂走。一人五个鸡蛋、两块钱。
老三家有孩子,老四家刚结婚半年。一个说养孩子费钱,地少挣得也少。另一个说刚结婚还没挣来。话里话外也是地少,挣也挣不来多少。
说来说去,这三个就是拿话点雪雁呢。无非就是爷爷奶奶老两口的地给雪雁种了,她们不平衡了呗。平时就到处说公婆和祖公婆偏心眼,李立海打雪雁的时候,一个院子里住着的大哥大嫂都当没看见,拦都不拦。两个弟媳妇,也都是一路的货色,平时老婆婆多给哪家孩子一口吃的,都能扯着嗓子指桑骂槐的在院子里骂半天。
如今的雪雁能把她们那点东西看在眼里吗?跟她们计较还不够掉价儿的。还是一样以身子不舒服为由,应付两句就算。
然后那两个也去厨房帮忙了,把个半间的厨房挤得满满当当。不是她们乐意帮着干活,不过是怕人家笑话罢了,做个表面功夫。
之后同屯的人,陆陆续续的上门。一个屯儿的,怎么都能扯上点儿亲戚关系,加上雪雁平时人缘确实也还不错,就都来走个礼。更主要的,其实是冲着她丁副乡长亲妹妹的身份。都在镇上过活,谁能保证自己有一天不会用得到人家呢。用的时候现交可来不及,这会儿结个善缘总比现用现交强。
你一块我两块的,外人拿东西的少,一般都是直接给钱的。也是都知道,这年头下奶就那么两样东西,不是鸡蛋就是挂面,人人都送也吃不完,还不如直接给钱实在。
快十点的时候,丁文强驾着马车,拉着他媳妇和丁大嫂过来了。
丁大哥和丁老爹上班走不开,都没来。
丁大嫂大手笔,给了二十块钱,还拿了十斤挂面来。
文强媳妇掏了老半天兜,拿了有分有毛的零钱凑出来的两块钱。屋里还有大姨婆和屯里的几个婶子在呢,她来这么一出儿,直接给文强闹了个大红脸,雪雁妈也尴尬的不行。文强起身就去外面,找了斧子,劈柴去了。雪雁妈和丁大嫂特别默契的开始给孩子换刚换过没多久的尿布。
忙起来,省得尴尬。
当事人可一点儿没觉得,大喇喇的跟屋里其他人搭话,唠起来了。
原本人来人往的,就闹腾的雪雁头疼。再一看这些个魑魅魍魉,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都他娘的什么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