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红妃上辈子曾经听一个学姐阐述关于男女地位的观点。
“女性并不会因为人数更少而地位更高,婚恋市场上更有‘议价权’恰恰是被物化、地位不高的象征。事实上,在现代社会里,男女往往是人更多的一方更有优势。女孩子因为适婚女性比男性少儿沾沾自喜是可笑的,如果女性比男性多一倍,等待男性的才不是开后宫,而是男女平权,甚至女权压倒男权。”
“现代社会,这种一方压倒另一方或许会表现的相对温和,就像现在,社会依旧是男权社会,但女孩子的生存空间并不算坏。但到底谁掌握着社会资源,具体到整个社会谁说了算,大家心中有数。”
“多一倍的人口,意味着迅速占领更多的岗位,更多的生产力——现代社会下,大家受的教育只要相差不远,任何相对优势都足以被人口优势填平!至于婚嫁市场上的劣势,那倒是无足轻重了。对于女性来说,固定的婚姻其实并不那么必要,想要做单身妈妈也比男人想做单身爸爸要简单,子宫在女性身上嘛!”
当时只当成是笑谈,现在师红妃却‘有幸’亲眼见证,只不过不是见证女性比男性多一倍,而是见证男性是女性的四倍...在这样的情况下,女性的地位似乎很高,但却又毫无地位可言。
就像一个宝贵的商品,可以卖到很高的价钱,高到普通人辛苦一辈子也赚不到那么多钱。这种情况下,对于商品的所有者来说,他们往往看重商品超过对一个人的看重,然而即使是这样,谁又会选择成为一件商品呢?
商品就是商品,人就是人。
网民看到大富豪家的猫猫狗狗都可以穿戴名牌,它们一身上下是自己不敢想象的,于是一边发柠檬精图案,一边说人不如狗、人不如猫,问土豪家里还缺不缺宠物。可要是真的让这些网民去选,有机会去做富豪家的猫狗,他们又会一个不差地拒绝。
“赵兄又输了。”一楼划五行拳输了的客人微笑示意对面的朋友喝酒(五行拳类似石头剪刀布,只不过用五根手指表示五行,五行相生相克,以此确定输赢),在这样的场合,却是不用这些男客喝酒的,输了自然有一旁作陪的妓.女来喝。
“都输了十几次了,那位娘子今晚可惨了!”忽然有个女孩子拍了拍师红妃的肩膀,而她显然也注意到了楼下那一席的情况。
师红妃回头,见是和她一样的馆中子弟的孙惜惜,便又转回了头。
师红妃和同母姐姐师小怜都是原来撷芳园官伎师琼的女儿,师琼已经去世,红妃就和姐姐一起生活。
对于师红妃来说,这个身份或许又是不幸中的万幸——贱籍女子从事声色行业,往往过着十分悲惨的生活,但官伎相对来说是个例外。
虽然她们本质上和声色行业中的其他女子没有什么两样...那些追捧官伎的官员、富商、名士表面上热切,实际上也是拿她们当玩物,相对于其他贱籍女子,她们也只不过是价格昂贵一些的限量版玩物!
但不同终究存在。
官伎原本是为朝廷提供乐舞表演而存在的,不止东京有,地方上具体到州一级也存在官伎,方便为官员们的官方宴饮组织表演。至于东京的官伎规模尤其大(因为此时男多女少的厉害,维持七百人左右的官伎规模已经很了不得了),这是因为东京官伎不只是负责开封府的官方乐舞表演,还负责皇家的乐舞表演!
或许地方上的官伎还有‘挂羊头,卖狗肉’的情况,但在东京,官伎确实是从乐舞优秀的女孩子中选出来的。而且选出来之后她们最主要的任务依旧是磨练技艺,在各处进行表演。
官伎也会有恩客,但这种情况很少,而且可以由官伎自己做选择——之所以这种情况很少,倒不是因为行业规定,更多是相较于提供表演,那种服务并不赚钱。
请一位舞乐高明的官伎表演,费用是很高的,相较来说肉.体交易则廉价的多。而且官伎的规矩,不能轻易许人,一旦与一位客人建立了这种联系,就得维持很长一段时间,不然就会被认为是没有魅力,是很丢面子的,连带着也会影响地位。
而在维持的这段时间内,这位客人往往是像丈夫一样的存在,会为官伎提供大量物质支持...所以无论是官伎,还是客人,在建立起特殊关系时都会非常慎重。
这本意并不是给官伎们自由、给她们自尊,但无形之中确实让官伎即使身份低贱,也获得了贵籍女子也难有的‘相对自由’。
师红妃上辈子就是从小学习舞蹈,并考入了国内顶尖舞蹈学院的女孩,对古典舞有着非同一般的热情,如果没有穿越,这会是她终身的事业。而这,也成为她在这样一个古代社会坚持下来的理由——她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只能安慰自己还可以继续跳舞,情况还不是最糟的。
人果然是适应性很强的动物。
师红妃身为官伎的孩子,从小在撷芳园这座官伎馆长大,各项资质很好,已然是官伎苗子,而她只能尽力让自己从官伎苗子变成真正的官伎——说起来,也幸亏她还有个上辈子就有的‘金手指’,不然这辈子能不能成为官伎还两说。
其实也正是因为上辈子就有这个金手指,发生穿越这种事时,师红妃的接受能力才那么强。
她的金手指并不很强,只是每天会从指尖滴出一滴甘露,内服可以保养身体,稀释之后外用,无论是抹在皮肤上,还是用在头皮、头发上,都能使其达到最好的状态。
内服其实也无法治疗绝症、重伤,但长期服用的话身体会特别健康,各方面的指标都会很好。师红妃上辈子几天内服一次,练习舞蹈就从来不担心长期训练积累下来的职业病了。她练的比别人狠,却没怎么伤身过,连老师也觉得她的体质天生就是要学舞蹈的!
至于外用就更别提了,她本来就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有了这种甘露,她就再也不用关心防晒、祛痘、保湿等等产品了。别看她上辈子穿越时年纪还不大,但周围的女孩子都是舞蹈生,这方面接触的早,说起护肤品来都头头是道,比一般国内女孩子启蒙早多了。
但化妆品还是要接触的,因为上舞台会有舞台妆。
即使年轻女孩的皮肤很多都不错,师红妃也一向是身边小姐妹们艳羡的对象!皮肤轻盈透亮、洁白细腻,即使凑近了看也没有一丁点儿瑕疵,这是广告片里才会出现的皮肤,现实生活中几乎不存在!
所谓‘一白遮三丑’,更何况师红妃本来就漂亮...不得不说,她总是成为领舞的那个,除了因为舞蹈水平在同龄人中优秀,也有优越的外貌条件加分——考入舞蹈学院之后常常有同学说她可以进娱乐圈,她比同届电影学院的校花外貌更优越!
这辈子的师红妃出生时身体不好,病弱的身体别说承受官伎的相关训练了,就是长大都很难!因为有每天一滴的甘露,师红妃这才将身体渐渐养了起来,直到如今比同龄人还要健康的多,一年到头连打喷嚏都不曾有过。
“红妃你极爱看娘子们演出呢。”孙惜惜和师红妃是同龄人,在官伎馆这种排外的集体中自然而然就熟悉起来了:“对了,你夕食吃了吗?”
师红妃摇了摇头:“我家大姐出堂去了,院里并无晚饭。”
馆中官伎因为每晚都有应酬的关系,夜色深沉时也难以安歇,所以往往是第二日午间才起床,吃一餐饭。此时馆中照顾一顿饭,是从外面饭店酒楼点的(官伎馆也开火,但大多只用来烧水、热饭之类,并不提供饭菜),至于其他时候官伎和杂役们饿了,馆中并不提供食物。
师红妃和姐姐师小怜住在一个小院,若是师小怜在家,她就一起吃晚饭,不然她就自己解决。
在饮食业发达的东京,这也不是什么难事,随便往外面走一走就是酒楼如云。不过师红妃一般去的都是一些所谓‘小酒店’或者‘铺席’吃饭,分量足、便宜,味道也很好。
“那极好!”孙惜惜腼腆地笑了笑,拉着师红妃一起出去觅食。
到了他们常去的一家家常小酒店,孙惜惜点了两个油糍,这是一种圆形的糯米糕油炸而成的食物,一个只要一文钱!
师红妃则点了一份煎鱼、一碗蔬菜,煎鱼十五文一份,蔬菜十文钱一碗。她现在不过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吃不完这些,而且她也不会吝啬这么一点儿食物,所以自然而然地提出了让孙惜惜一起吃。
孙惜惜和她不太一样,虽然都是官伎馆出身,但她母亲当初最多只做到宫人,而且生下她不久之后就得病死了。官伎确实挣钱,但开销也大,不仅没给她留下遗产,反而有一大笔债务,卖了她生前的衣服首饰、房间摆设也没能全还上。
按照官伎馆的规矩,人死债销,官伎去世了之后还欠着债的,若是东西变卖完毕也不能还完,追债的也就不能说什么。这是事先就知道,也算是给官伎借钱、赊账的风险,大家也认。
这让孙惜惜不用小小年纪就背债,但她也因此没有了经济保障。撷芳园将她养大,管她基本的衣食住行,再要其他就没有了。她替撷芳园的姐姐们跑腿偶尔可以得到一些零花钱,姐姐们出手都很大方没错,但这是不固定的,难免有今日这样囊中羞涩、吃饭都只能应付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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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撷芳园(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