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复志异 第70章 去物色一处房子

佟老板

辛慈：“噢，我快要饿死了，给我一份鱼好吗男孩儿？”

伊万点头，垂着湿润的眼睛。辛慈又询问钱骓，他只要了咖啡。

一对儿男女从窗外走过。辛慈的眼睛率先落到那个男人身上，观赏起来。

嗯，这人带个墨镜，在中国男人里算高挑的。穿得也好，稍稍有点风流劲儿，或者说，骚？他的单边脸蛋上有个挺香人的酒窝儿，笑模笑样。

让人特想伸手捏一把。

瞧，他的女伴跟他想得一样。他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她伸手就照准那酒窝拧了一把，男人夸张地叫疼，却搂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女人一边躲，一边嗤嗤笑。

“挪亚，那是CICI小姐吧？”辛慈放下了开胃酒和看景儿的心思，拿起餐巾，下意识地抹了一下嘴唇。

钱骓闻声望去，皱起了眉头。

不大会儿，两人走进了餐厅。

男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挑了一张离他们隔了几个位置的桌子。侍者将他们引入座位。

钱骓看着男人摘掉墨镜的侧脸从眼前经过，感到很眼熟。片刻后，他和莘慈交换了一个眼神。

“上次在教堂见过。”莘慈低声说：“袁大公子的弟弟。”

“嗯。”他记得这个人。很，桀骜。想不到还很放浪。

CICI这桌是和他们斜对的座位，离得不近，但还是能一眼就看见对方。她略一失神，就恢复了正常，扬起小脸叽里咕噜地用英文点菜。

袁二听不懂英文，被她嘲笑一番。袁二也不生气，厚着脸皮拉她的手，让她打得啪啪作响。他抢过人家侍者盘子上装饰的黄玫瑰，塞在她的手心里，得到一个飞吻。

钱骓眉头又皱了一下。他古老的审美早已定型，大概永远无法欣赏这种放浪洒脱的西方女性做派。

他还是喜欢那种，吻一下都会变成粉色的人。他在心里默默叹息一番。

整个早晨，他就没有成功地集中过精力。每隔上几分钟，甚至几秒钟，他就会想起彭兮象，想起昨晚。

他必须控制住自己想要立刻见他的心思，他脚上的那种伤口，正常人起码要一周才勉强能看。他要给他不露馅的时间。

可是这很难。他只好更想他了。

“我还是去打个招呼。”辛慈站起身，向CICI那桌去问候。

“嗨，我的女孩儿。”他走过去，俯身想给她一个贴面吻。

CICI伸手盖住了脸，吻贴在柔嫩的手心上：“中午好，辛慈先生。您又在献殷勤吗？”她用眼睛瞟向钱骓，不客气地奚落。

辛慈摊手，他就知道是这种结果，中国有句俗语“热脸贴冷屁股”。他说：“挪亚先生很高兴和我一起用餐。”

“是吗，那就好，”CICI一笑：“看来他已经忘了您偷看他洗澡的事儿。”

噗嗤，袁二听乐了。他觉得挺有意思。

辛慈让她说得闭上了嘴，转向袁二，伸出手：“袁二公子，我们见过，您还记得吗？”

袁二没握那手，挑着眼角看了他两眼，想起来这是个德国人。和他大哥谈过判。他喝了口汽水儿，啪一下拍了洋毛子手一下：“噢，有点儿印象。”

辛慈觉得这人手劲儿也太大了，但他也不好意思看手红没红，照常问候：“袁先生还好吗？我们很久没见到了。”

“不知道。他是他我是我，有事儿您找他，甭跟我打听。”袁二有点嫌他烦：“这儿约着会呢啊。”

咯咯咯，这回CICI乐了。

辛慈在脑海里穷尽了自己有限的中国脏话。心想，这俩人还真般配，都那么阴阳怪气。他道了一句失陪，打算离开。

伊万来布餐，CICI见了他立刻又露出笑容，眼疾手快抓住两个人，问辛慈：“这不是您的小马驹吗？”又朝伊万：“辛慈先生的‘骑术’怎么样？”

伊万起初没听懂，愣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他苍白的脸霎时变了一片粉红，慌张地看了辛慈一眼，可怜又委屈。他飞快地逃走了。

“真纯情。”CICI遗憾地说：“您应该做个人。”

袁二哈哈大笑起来，他就喜欢这泼辣劲头儿，太可心了！他说：“我也很纯情。”

CICI一点儿不嫌他恶心，反而问他：“真的阿？”

辛慈受不了了。在每一次和CICI的交锋中，他总是落下风。这次，还有点儿犯恶心。

CICI顺着辛慈离开的身影，见到挪亚不甚愉快的脸色，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接着又被袁二引走了注意力。

刘恩庆一行人已经谈妥，他独个儿走到钱骓面前道别一番，起身告辞。餐厅里一下走了七八个人。

钱易往嘴里扔了粒葡萄干，看着辛慈借故离开的背影，啧啧称奇：“嘿，只有咱CICI姐能治得了辛慈。”

钱敏：“嗯，对。”

钱骓已经看完了所有的信件，说：“309号不要用了，去重新物色一处房子。”

“少爷，您有看上的吗？”钱敏问。

“没有。你看吧。”钱骓忽然想起彭兮象那个老胡同儿院子：“离南边近点。”

钱敏记下。

“你们俩上楼吧，打电话叫薛万琪来接我。”

钱易钱敏点头，没敢和CICI打招呼，走了。

餐厅的后厨比前面闷热很多，地板油腻，辛慈顺着通道穿到饭店餐厅的背阴，小巷里有两个帮厨在吸烟。没有伊万。

他停在后门的台阶上，转身去了洗手间。

伊万正在洗手台边洗脸，辛慈在镜子里捕捉到他红色的眼圈。

“辛慈，辛慈先生。”伊万吓了一跳。

辛慈在阴影中看着他，神情有点阴翳。他抬头，看着这个比他高出半头的男孩发抖。他把他拉进了隔间。

“先生，先生，您......\"

隔间被锁上了。

辛慈回到餐厅时，CICI正在他们那桌，气氛显然不融洽。他下意识地没有靠近，转头去看袁二，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我清楚他是谁，”CICI站了起来：“我的事不要你管！”

“坐下。”挪亚放下咖啡：“袁家人已经被放弃了，浪费精力是十分愚蠢的。你的行为看起来像一个戏子，一个低级的伎.女。我也不希望再有人来告诉我你夜不归宿。”

“那么你呢？！”CICI失去了冷静，辛慈能看到她的胸脯因情绪起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做了什么，和男J上床的人没有资格指责我！”她上身前倾，卷曲的秀发几乎挨着了他：“你不惜瞒着爸爸跑回来是为了什么？你一直在找的人是谁？我是不是该如实地向爸爸......”

“坐下！”

CICI被他的低喝声吓得颤抖了一下，不自觉地坐回了椅子上。

但挪亚很快恢复了情绪，只有揉搓眉心的手指表示他的烦躁：“钱息，不要任性。那个男人看起来像一个花花公子，如果你寂寞，你可以......”

“‘伎.女’不就是要配花花公子吗？”她的脸色冰冷无情，急于把伤害如数奉还。她说：“我没有你寂寞。哥哥。”

CIC推开椅子，一刻不停地离开了餐厅。

辛慈独自一人到酒吧要了一杯酒。再回来的时候挪亚已经走了。

薛万琪迟到了。他足足迟到了一个小时。

“哎呦，真对不住！”薛万琪小跑着下了车：“挪亚先生，您怎么不在里面等？我上万国跑马场练车去了。”

钱骓熄灭了烟卷：“练得怎么样？”

“呃，还成，还成。”他感觉到挪亚先生今天情绪不高，说话更加小心：“我的错，我没注意时间。”

钱骓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薛万琪让他瞅得直冒汗，不自觉地看了自己一番。

“今天的衬衣，”钱骓说：“很白。”

“噢，我们昨天发了新制服。”

钱骓点点头，进了后座。薛万琪启动了汽车。

*****

彭兮象和薛朗把那坛酒几乎喝光了。

白大妈见来了客人，炖羊蹄改成了炖羊腿。俩大小伙子围着锅，全啃得干干净净。白大妈的小孙女儿麟麟蹲在彭兮象脚底下，等着捡“羊嘎拉哈”。[1]

她已经有一副整的了，再凑俩就又能成一副。这条胡同儿里数她的拐最多，最白，谁也比不过她。

小姑娘连吃带玩儿，靠着彭兮象的腿，要睡着了。

薛朗看着她往地上溜，呵呵地笑，他喝得有点儿高。彭兮象也没少喝，但还算清醒，他把麟麟抱起来，放到了槐树下的澡盆盖子上。

彭兮象撑得慌，没再坐下，他问薛朗：“用不用我到时候送你，你几号的火车？”

”不用。有我表哥呢。“薛朗说：“下个月初走，后天去买票。”他没有说具体的时间，彭兮象也就不多问。

彭兮象算算还有十来天，于是他说：“你在这里玩儿玩儿没？有想去的地方没有？”

“诶！”一说这个薛朗来劲了。他在八大胡同的戏班子里窝藏了小半年，成天看大姑娘在院儿里咿咿呀呀，却从来没正经八百看上一场正式的演出。

于是他说：“我，我想听戏...听戏...”醉红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好像又有什么不好意思说。

彭兮象看他那样子觉得奇怪。看个戏那不是再平常了么？他说：“成啊，走，这边戏园子多的是。”

“哎哎！彭哥，”薛朗一拉他，嘟囔：“那种，我想看那种。”

“哪种？”彭兮象一琢磨，说：“太好的好角儿，太好座儿估计这时候买不着了，得明儿赶早。”

“不是！我想看《战宛城》那种！”

“啊？啊。”彭兮象脸儿也红了：“粉戏啊......”

“嗯！”薛朗连连点头。

彭兮象愣了愣神，心说这倒也没什么，权当小年轻见识短。于是俩人合计到各个戏园子去转转，赶上哪出算哪出。

当天晚上，俩人连着在韩家滩走了六个地方愣没找着一出，一打听才知道，政府最近“倡新风，去污俗。”那样儿的都不让演了。

他们只好挑了一间就近的胜春园，紧赶慢赶，总算看上了一出情情爱爱的《红梨记》。

而就在这间戏园子里，彭兮象见到了唱戏的佟果仙。

他一下子陷入了迷惘。连薛朗兴奋的攀谈、叫好，他都没大入耳。

他瞋瞋地看着舞台上的“谢素秋”，一晚上几乎没眨眼。

佟老板其人，简直是按照彭众妙的画像长的。

此后，就在薛朗走前的接连半月，彭兮象成了胜春园的常客。

十月初，薛朗走了，送他的是表哥薛万琪。之后薛万琪在火车站趴了两个小时，一个女人问车，之后上了他的出租车。

与此同时，在上海，170多台军.工设备和6车皮的军.火也搭上了西行的火车，秘密被运往了汉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