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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复志异 第32章 他是我在这世上的唯一

作者:史泼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0-08-16 19:55:24 来源:文学城

是非利害,波谲云诡,先生救我!

第二日日头正烈,贺鸢就到了驻隙间。彭兮象问他不是说过几日才去做教习,怎么此时就上门了?贺鸢苦着脸说在牙门里受了夹板气,是上门来求对策的。

彭兮象一听,这是赖上他们家钱掌柜了。

“非也非也!”贺鸢急道:“此番不为旁的,是王妃她不同意远丧,我实无应对之法。”

“梨白!”彭兮象唤人。他指指贺鸢,便径自往后院去了。

“哦?是怎么说的?”钱梨白从院中走过来。他的头发才洗过,沉甸甸地,濡湿了一片肩背。

“钱先生。”贺鸢行礼,目光从他的唇上别开。

昨日那肉鼓鼓的唇珠衔过一颗青梅。他还没忘。

梨白经他身旁,发梢水珠滴到他的笏头履上。贺鸢的脚趾下意识地在袜中蜷起,竟是近之情怯。

两人进了屋,贺鸢喝了一口茶才幽怨道:“王妃她同意了不设魂冢,却不愿远丧,又有大臣附议,这两厢僵持,我好难办啊。”

“那你说说,异议者何人?”

贺鸢:“是朝中国子祭酒袁圭、博士傅淳、侍郎孔衍、长史干宝。以及,以及军谘祭酒贺荀。”

“那赞成王妃者俱为何人呢?”

“学官令周升、李韦、公砂西……”

“这些人,可是也赞成招魂葬法?”

“哎?”贺鸢脑筋略一周转:“正是!”

“他们都是何来历呀?”

“嗯,那周升自东海来,是东王殿下所属学官令。”这些人,这些人原都属于司马越的麾下……“呀!”

钱梨白见他已懂,另问道:“此前可还有朝中重臣行招魂葬法?”

“有的。”贺鸢点头:“如武陵王澹、新蔡王绍、尚书右仆射曹复、监军王忡、司马刘……”

“够了。”他拉他坐下:“为何前述之人朝堂不议,却独议东王殿下?”

“这……”

“贺丞掾,在你看来,河东裴氏如何?”

“如何?自然是钟鸣鼎食,累世簪缨之家,‘八裴’之名谁人不知!”

钱梨白点点头:“那,你即是以礼见长,我问你,你可曾想过对世人而言,庙祭与墓冢之别?”

见贺鸢摇头,他不再迂回:“宗庙之事,古来遵‘昭穆制’。即便皇家太庙亦是如此,左昭右穆,正神止七。下世既升,上世乃迁。后来者居位,那祖上之人迁出便会渐渐被人所遗忘,不再对人间之事产生直接的影响。凡庙即是家庙,皇家亦然,只有子孙后代可触及。”[1]

“但坟墓则不同!世代凡人皆可瞻之、祭之。它存于高阁之外,存于世人眼中,是可以被永远铭记的。包括它的阴影。昔汉光武帝初祭祀于坟墓,不祭宗庙,后汉之帝王皆依此行事,”他凑到贺鸢耳侧,轻问:“刘秀乃是刘氏分支,你说,他为何拜墓不拜庙呢?”

话止于此,就不再说了。

“啊!”他没有资格!一瞬间贺鸢如醍醐灌顶。

倘若东王祭于此地,即便不入太庙,那也是留在世间永久的一个“芥蒂”。

朝廷南渡以前,江东本就是司马越统治之地。如果东王所遗势力辅以裴氏门第之强盛,到时裴妃只需过继一子,继司马越之位,便足可在朝中建威立势。晋王乃司马氏一远宗,如此,若再想于此地系成大统便是难上加难。且司马氏繁族备载,人人得而指摘,真可谓名不正,言不顺!

再说句大不敬的话,愍帝蒙尘长安,建康势必会成为“行都”。待天下定,朝廷自会兴建太庙,所以裴妃的意愿是不可能成的。

司马越之冢,也决不能落于建康!

贺鸢思而恐极,心中千头万绪化为一句:“多谢先生救我一命!”

钱梨白瞧他是真胆小,和缓道:“不至于。你不过蕞尔之职,何患。”

“先生不知,家祖就是今之军谘祭酒、左光禄大夫贺荀贺严先!我虽微不足道,但实可落人口实,罪愆家祖啊!”他仰面朝梨白:“先生。贺鸢愿随你习《礼》,请容我执弟子礼!”

“哎!这是作何!”钱梨白吓一跳,忙不迭把他扶起来。

“我……我钦慕先生!”

“你不要胡闹。”

“怎是胡闹?我就是想!”

“我不过是吃的盐比你多罢了,人间阅历你自当慢慢……”

“我不!先生!”说罢“咚”真磕了个响头。

梨白噌地站起:“我不能受你此礼。”

不再管他,挑帘出了屋子。

贺鸢铁了心地跟在他后尾儿,亦步亦趋。一路经院子穿堂而过,伙计们朝二人打招呼也没得理会。他任他跟着走进后院一个僻静的厢房,门一推,屋内通透光亮,彭兮象坐在背门处转过头来。贺鸢奇怪,见他口鼻皆被布巾遮挡,似不能言语。

彭兮象也颇诧异,用眼神询问梨白为何带人来此?

“你出去吧,我来。”钱梨白朝他挥挥手。取一旁布巾侵入一碗浑浊液体中。

贺鸢跟着进了屋,眼神经过彭兮象,见他身后放置着一张木板台面,上有麻布覆盖着什么物什。

目光上延,一条青灰色的男性手臂平展在台面之上。那手臂半臂糟破,绽着血肉筋骨……

“啊我的妈呀!!!”

他发出一声凄厉尖叫,奔逃出屋,在檐下呕吐起来,直吐得眼珠崩血丝。

彭兮象匪夷所思。

屋里钱梨白已拿着针开始缝合那尸身肢体,对屋外呕吐的人视而不见。他只好倒了一杯凉茶给贺鸢漱口。第一回见尸,大都如此。

“哎呀我的妈呀!”贺鸢快要哭了。

他真觉委屈,钱梨白居然如此整治他。用彭兮象递上的手巾使劲擤了擤鼻涕:“你怎么浑身大蒜味儿啊?”说着还往前凑去,闻了闻。

“是蒜汁和姜醋。我们都是这么,呃,这么防尸臭和疫病的。”他想拍拍他的后背,又怕他忌讳便罢手道:“贺丞掾你没事儿吧?”

“我有!”

“嗳?何,何事?”

“我要拜他教我习礼!我要……”

“贺鸢!”

钱梨白打屋里出来,跨着门槛:“你看到了,此处只是一间棺材铺子,平日交道的不是丧主便是死人,你我云泥之别,你需自重!往后如无事,就请你不要再来了。”

“我!”他被这一句话激得心火上涌,却又不能发,忽地就湿透了眼睛,滴滴答答落下泪来。

“哎!”彭兮象见他哭得泪珠子啪啪砸地,一下就麻爪了。

钱梨白也实在未料到。平日看着脸皮结实,却比孩子还娇性,真是个惯坏了的书呆子。

兮象拉扯梨白:“你们说说?我接着……”他指指屋内尸身,进屋去了。

贺鸢垂着头,见到一双麻履。

“人生两件乐事,为学、交友。你我,”钱梨白见他抬起一双红红的眼睛:“做朋友吧。”

贺鸢瞳仁紧缩,鼻孔如塞棉絮,实已高兴得失了言语。

梨白见他还是不说话,便无奈道:“裴妃之事,我替你说说看吧。”

“我以为,我以为……梨,”冒出一个鼻涕泡。贺鸢脸轰地通红,袍袖遮住了口鼻:“梨白?”

“嗯。”

“贺乌圆。”

“什么?”

“贺乌圆!”贺鸢终于大声哼哼:“我的字是贺乌圆!”[2]

哈哈哈——只听屋内爆出一声长笑,是彭兮象。

钱梨白也笑了,此刻贺鸢是可爱的。他唤:“猫儿?”

“我属虎!家父趁我幼时,戏谑之名。”

“嗯。”他郑重道:“乌圆。”

“哎!”

后来,贺鸢每每想起梨白唤他的这一刻,都能变成他最快乐的瞬间。

足可告慰一生。

*****

“怎样?”贺鸢问从大门内出来的一个执事。他们此刻在裴妃的府宅之外,等待接见。

那执事摇摇头:“贺丞掾,要不你明日再来?昨日不见,大概今日也是不见的。”

“哎别啊!”贺鸢掏出银钱,钱梨白按下他的手,对那执事道:“劳烦再禀报一声,说钱形求见。”

正说着,马车旁突有人问道:“你要见我?”正是裴妃。

车上两人忙下车行礼:“王妃。”

贺鸢见裴妃这是打外面回来,着实不悦。敢情根本不在府中,叫他白等。

“你在车上,”梨白止住他欲跟随的脚步:“等我。”

贺鸢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就不气了。他点头应许,望着钱梨白随裴妃走入府宅,便钻回了厢车。

堂室中已静默许久。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裴妃和钱梨白相对,是肃杀之气。

这人怎么敢?!敢把话都说开。她心中凶险被他激出,又被她挥去。她为这反复无常而惶然。

钱梨白面上镇定。

此前,他已向贺鸢探听过裴家之事,但能否切中要害,那需赌上一赌。他垂下眼,平淡道:“王妃,倘若晋王终是不允殿下葬于此地,与你僵持到底呢?你怎么办?”

“我河东裴氏不是任人欺……”

“非衣!”

非衣被他断喝,也第一次被他凝视,她却害怕。

果真,他用几句话,便击中了她的心:“你父四子、诸从兄,全都以你夫君马首是瞻,固为群党,如今他们在哪儿?你兄徐州刺史裴盾、司马裴邵,一母同胞,他们都在哪儿?”

“不要说了!”她落下泪来。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她对兄长们的归来早已不抱希望。但她仍受不住任人谈及,哪怕揣测。

“他们,没有一人过得江东。”

他钳住她的细瘦的双臂,冷酷极了:“何李两家真会全心护你周全吗?不过是利用。河东裴氏,实已式微,你已无依无靠!”

“可他死了!”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她低徊喃喃:“而我还要活下去……”

“回东海去,你这侄儿必成大统,他不会刻意为难你。”

“不会为难?”她嘲笑:“我若听之任之,只他那些臣子便可将我剥噬殆尽!”

“你让他安心,他便不敢!”梨白探身与她相对:“反而会待你好。比起你,若想坐上那张椅子,他便要更加顾忌。”

非衣舍不得逃开那专注的视线。他大约,是世上最知她心中所想的人。可他并不能再多想她一步。

一个茕身处于权力旋涡深处的女人,如果要爱他,将会付出什么。

她说:“我想过要隐姓埋名,找一市井之人,安稳地过一辈子。”

“那就去!”他鼓舞道:“此时、明日、余生。你是个好女人,一定有安稳的一辈子。”

“可是你不要我!”她终于痛哭出来:“你不要我……钱形!”

“我不能。”梨白此时已不再躲避。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

“为什么?”她突然质问:“因为他吗?他是个男人啊!”

梨白一怔,却忽而听懂了。

非衣凄惶:“你要守他一辈子吗?你说啊……”

“非衣,”他再一次,认真地对她诉说:“我不会离开他。那是我,在这世上的唯一了。”

梨白没有推开非衣失落的身躯,她似灵魂也倚靠上来,狠狠地抱着他,流尽了不甘的泪。

此处不是好待的地方。他说,回东海去吧……

[1]古人建庙,供奉的主神(死人)一般保持固定数量,新死的人入庙,死的最久的那位就得腾地方。“昭穆制”:这个有兴趣就自查一吓吧~

刘秀不拜太庙是因为政统不纯正,如果不是本人刚,根本轮不到他做皇帝,所以他墓祭。因此司马越是进不了太庙的,他既不是即将要做皇帝的元帝的爹,也不是先皇的祖宗。

[2]乌圆:就是小猫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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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他是我在这世上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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