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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观复志异 > 第2章 “五斗米”油盐酱醋,“神仙道”代马依风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清晨山道上,冬日才薄薄地铺了一层亮光,空气中含着露水的湿润。

一个男人紧追着前方奔行的身影。

“兮象!旦哥儿!你等等我!”

山间难行,两人却步伐迅捷,转眼已在十丈之外。好容易快追上,男人喘着粗气纵身一跃,扑向前去。那人也不停脚,不挣脱,就拖着背上人继续愤走。

“梨白。”彭兮象对背上的人道:“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

钱梨白在他背后默默翻了一记白眼,嘴上却安慰道:“哎,回都回来了。说这些做甚。”

“素吾……”

“素吾怎么?”

“她,躲我。”

钱梨白乐了:“哦,我道是何事,这么多回了你还没习惯?”

彭兮象苦笑道:“这如何能惯。”

“委屈?”

“不。是我对不住她们。”彭兮象摇头:“咱们还是走吧,明日。不,等会儿上山料理完,回去交待好了,今日就走。”

“你这叫逃跑。”梨白正经道:“莫不是害怕了?虽说你我扮做修道之人非是长久之计,一时半刻还是不妨事的。且我看素吾,不似那些存了坏心的糊涂人。再者咱们没露相、没露财……”

彭兮象截断他的话:“我没担心那个。我只是,”他抹一把脸:“我只是忍不住想告诉她!”

“你疯了不成?”

钱梨白从他背上跳下来,揪住他衣襟。

彭兮象倔着的不言语,并不能反驳。因就以往的经历和苦难来说,人在恐惧和贪欲面前,是不可靠的。

“你不耐烦?”钱梨白蹬着步子转到他面前:“你凭什么不耐烦,我也累着……”

“我没不耐烦!我只是,只是总感到我和她们成婚仿佛还在昨日,每日里牧马晨读,孩儿们捉虫猎鸟,念书习字。垂髫、束发、及冠、出世成人。假若!我不曾离开,假若往后我能在他们身边……”

“那我们俩早叫人弄死了。”梨白打断他,双掌钳住他的面颊:“旦儿,这么久了你始终不愿信我是不是?可你难道也不信自己的眼睛吗?你看看你我,看看!当他们垂垂老矣,你要如何自处?”

彭兮象看着面前青年内心一片慌乱,随即忍不住反驳:“可是梨白!我……”

钱梨白抬手:“你我不必再论这事了吧。”

深山野径,野菊石竹满坑满谷。

两人较劲,跌跌撞撞间踏碎香魂无数,终于,在一处空旷的低坳停下了脚步。此处树木参天,零丁日光穿过树梢,阴影重重,让人顿感森冷幽阒。

两人互不搭理,钱梨白在林木前的空场做禹步行,口中念念有词。少顷,空地上现出片片茔冢,大大小小足有十余座。不知年代的镇墓之物间立,因日久深长,兽身兽面上都孳了一层松绒嫩绿的苔藓,把那阴鸷之气都平白抹杀了几分。

兮象的脾气到底没发作出来。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从怀中解下一捆一尺来长的皮卷子,脱下外袍铺在地上,将皮卷徐徐推展,咬破手指,点于其上。

只见陶马、俑人等祭祀之物如戏法儿般,一件件由那皮卷子上平地而出。各种陶器瓦舍最多,形制繁杂,不一而同。梨白收了步法蹲在他对面帮手,抱起厢车陶俑等物一一安置,来回三趟,又点烛火,取一只硕大的陶盘,将带来衣物烧了个干净,一时忙碌无言。兮象提了一卣酒走向群冢,驻足在名堂之位。他泼过了酒,将一匹雕得极精细的小木马放置在一个最小的冢旁。拿出写好的祝唁在碗里烧灰,浇酒,分洒了。

彭兮象整肃了面容,向群冢一揖:“列位贤妻,为夫游故逾年,归来晚了。此番契阔之思……”

他站在烟火地前对着群冢叙话,一会儿就溜达到冢间,摸一摸这个的碑文,拔一拔那个的荒草。身形在墓碑间忽高忽低,时隐时现。

梨白默默背身走远了些。

他知要久等,便收拾了那袍子皮卷,依在一块石头旁喝起了剩下的半坛梨花白。

虽说都是彭人后代,但细数起来,他和兮象这一支嫡脉的亲源却几乎超出了五服。

秦王好长生,而彭人长生。求而不得,怀璧其罪。

秦末那场灭族之灾,彭人大难不死,却没有后福。

此后短短三百年,祖先们隐姓埋名分避他乡,依旧难逃凋亡的噩运。

一卷饱含血泪的族谱和诅咒般的命运,是先人留下的全部。只是他想不到,他一个寄在宗家的外人,会成为托孤的救命稻草,临危受命。

汉安帝延光年间,他带着只有十来岁的兮象开始了无尽的逃亡,二人东躲西藏,相依为命,如兄弟亦如父子。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梨白不知他这念旧的性子像谁,或许是自己的错,将他养得太清太浅,一味地陋知人心,疏远世故。

此时,他看着兮象那赤子衷诚、情深意重,便直想将眼睛闭上。因为终归都是要忘记的。十年不忘,百年。百年不忘,那么千年。

物化流行,记忆更替。迟早,前尘往事无不是要在追思中被一件件遗忘。

彭兮象上完坟已近巳时。

两人下山,他在头前扬手道:“这处好多香艾,我采些给素吾。”已是忘了吵嘴。

两人渐渐远去,不大会儿隐没在山间。

茔冢前的灰堆早已熄灭了。

此时无风,一只手将灰堆拨得乱散,那手肤白、却脏兮兮的,拾起半张未烧尽的残片,上头花花绿绿,辩不出原貌。来人又拨了拨灰,似失了兴致,而后捡直走向那小冢,将在旁摆放的小木马抓在手心。

将它拿走了。

******

彭存坐在廊下怔忪,妻子小焕叫他,他也未听见。她便只好挺着大肚子来到廊中:“存哥,你怎么了?”

彭存这才发现她,忙扶她坐在身边:“啊,昨夜父亲突然回来了,我早晨去母亲那里请安。“他有些语无伦次。

小焕道:“我知道,我刚给及儿换了月初裁的新服,好拜见阿公。你呢?”

“我?”他才知她指的是衣裳:“啊,我依平日就好。”他想何以如临大宾?那是他的爹爹啊!

但他又想起小焕自嫁过来还未见过公爹,难免不安,边安慰道:“父亲修道久已,不在乎这些,咱们自自然然就好。只是,”他思忖道:“你见了莫要见怪就是。”

“哎?何以要见怪?”

“父亲,父亲是方外之人,你见了就知道了。”

小焕懵懂地点点头不再多言,小及儿迈着小步“蹬蹬蹬”跑来寻娘,身后跟着管事。

“郎君,有人来送帖,说是城南府宅来的,是要邀家主人进城一叙,因驾了快牛来接,您看?”说罢将帖递上。

彭存没想起自己结交过什么城南居处的显达之人,他再看那帖上人名,单只“郭”姓一字,啟者属写的却是“彭兮象”。

“父亲回来了吗?”

“大人和钱先生清晨上山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我去看看。”

“及儿也要去!看牛。”

彭存一瞪眼,他便缩回小焕身后。

彭存略整衣衫就要往外走,及儿便央求她娘:“娘,你瞧爹爹,及儿还没见过牛牛呢。“

小焕噗嗤一乐:“我和奶妈子带他去吧。“彭存无奈,只好由他去了。

彭存心里有疑,步子飞快。

只见堂屋里一客正负手而立,一身乌衣,背影十分挺拔精悍。那人听得脚步声旋过身,却是个带笑的少年人,面孔透着青春灵气儿。

他略观彭存样貌,未等他开口便先揖一礼:“见过主人家!小弟姓王,王廙。从城南阊阖街郭主簿府上来。郭公嘱我到翠云峰下山阴处,寻一四下不囿的苑舍。告曰寅卯至,当见云深雾合,浮沉遂隐。待到光照云表,晨曦低耀,方显天姿屋舍,一见,便可识得。方才我一路走来,果见栝柏青松,扶疏檐霤,欧碧郁郁尔于丛,宫室野处之别尚无所觉,浑然间竟已登堂入室……”他吸气:“敢问公子,舍下可是‘不囿苑’?!”

彭存随着他喘出一口气。

心想这人要是一句话不一下说完,是不是宁可噎死。

但他仍回以一礼,尽量客套:“王兄弟客气了。‘不囿苑’实无其名,只是因乡里旧邻谬赞,日久俗成才得此名。据家君讲,我彭家祖上久居于此,从未给家宅冠过什么名号。到了我这一辈,更是收拾得不成样儿。”他一笑,道:“山林之所,让你见笑。”

“这可教我如何‘见笑’?”王廙连连摆头:“我那俗舍,若有你家这风致万一,我也要在梦里笑醒了。”

彭存早已寒暄够了。此人怎的如此酸文假醋?还是个自来熟。

他便捏着拜帖直说到:“王兄弟此番来访是为何事?”

“我受人之托,是来请兮象兄你过府一聚的!”

“在下并非这帖上之人啊!”

彭存见他错认了自己,这才想起还未曾介绍名姓:“愚兄彭存,表字子伯。你相请之人,乃是家君。”

王廙“啊!”一声,扶额道:“对不住,是我草率了。”他略有些失望,想,原来接的是个老头子!

彭存见他讪讪略感好笑。少年人装起老成来,总是要露马脚。

“王兄弟来得不巧,家君晨间上山去了,还请你等一等,如不嫌弃,就请在舍下用饭吧。”

“不嫌弃不嫌弃,”王廙拿起桌上一块橘饼,他寅时就出门了,正饿:“多谢子伯兄。”塞了一口,又含糊道:“我尚无字,子伯兄喊我王廙便可。”

说罢,已是笑眯眯的舔了口热茶。

彭存一笑,觉他架子大却又透出些可爱。

两人在堂间吃茶,初识的生分逐渐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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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五斗米”油盐酱醋,“神仙道”代马依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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