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和平坊 第29章 名为“过去”的荆棘（下）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肃安羽把头扭到一边，不敢看目黑繁的眼睛，回想起自己刚刚慌乱之中的举动，只觉得耳根发烫。

“……不清楚，我没有来到这里之前的记忆，只是追逐着光亮来到了这里，”目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在看到肃安羽身后那一个个由刀枪组成的人形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你也和我一样，在困境之中看到了一束光吧？而停留在黑暗里的那两群怪物，也许和我们内心的恐惧有关——在面对它时，我的意识就像是被某种东西操控了一样，无法保持清明，你也是这样吧？”

少年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了目黑繁，望向他身后黑暗中的那座肉堆，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二人头顶上方的空间却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哟呵，没想到你们这种东西也有美好的回忆啊，还以为你们绝对会被噩梦吞噬呢，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目黑繁在脑海中搜寻者这个声音的来历，可他的脑子就像是被蒙上了厚雾，思维的流动层层受阻。直觉告诉他，他们二人现在面临的困境，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造成的，来者不善，目黑将少年护在身后，睁开鬼目感知着周围的危险。

“别紧张，我是来帮你的，为表诚意，就把剥离的记忆还给你们吧～”头顶的声音如此说道，与此同时，肃目二人也完全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你是那群黑衣人的首领都乱流？你既然要妨碍我们，为何现在又要反过来帮我？”

“都说了我是「混子」嘛，混子的行为准则就是怎么有乐子怎么来啊。我一直通过「四虺镜」观察着你们的一举一动哦，这么多年来我用镜子的幻境吸了无数妖魔鬼怪，能够进入「白境」的家伙我还是头一次见，太有乐子了。”

空中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意味深长地说：“你们所看到的光就是离开这里的关键，‘千年长夜，一灯即明’，这句话很适合现在的你们呢。”

说罢，那个声音便不再言语，与此同时，白光之外那被定格的黑暗也缓缓移动起来，眼下的机会稍纵即逝。

而在另一边，张正看着手中那张由小女孩画成的，四角白鹿的简笔画，站在公司地下室的封印门口，思绪早已飘去了远方。

二十五岁时，他考入了刚成立不久的「箴丹国□□司」，不为别的，只是想找个安稳的工作过日子，毕竟他从小就跟着父母过着居无定所的打工生活，在周围人的耳濡目染下，张正励志要获得一份“铁饭碗”。

一开始他只觉得这是一个类似于维持公共安全的部门，虽然工作累了点，但好歹还算是有意义的。本来他只按部就班地做点事，吃点饭，睡点觉，就能把日子安安稳稳地过下去，然而她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他在办公楼的拐角处不小心撞倒了一个抱着文件女同事，就像影视里演的那样，他慌乱地道着歉，帮她收拾起散落的纸张——一切都平平无奇，一如他二十五年的人生，可就在他碰到她的手的一刹那，这种平常就注定会离他远去了。

虽然用这种说法来描述女孩子的手很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她的手毛茸茸的，指尖凉凉的、很坚硬，像是质地细腻的玉石。

张正呆住了，把文件交给女同事后依然握着她的手，手掌传来的奇妙触感不像是幻觉。

“谢谢你帮我捡起文件，握着我的手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女同事却并没有生气，而是轻言细语地询问起来。

她的声音好温柔，身上有一种淡淡的佛手柑的香气……眼睛大大的，虹膜是温暖的浅褐色，这种眼形是叫杏眼吧，睫毛好长……

年轻气盛的张正直接看呆了，母胎单身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一个女生，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的胸腔里悸动。

“你…对、对不起，男女授受不亲！我……你……”悸动的感觉似乎影响到了他的大脑，让他语无伦次起来。

“别着急，慢慢说，我在听的。”

“我…我想知道你的名字，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咳、咳咳咳——”

“呛到了吗，别激动呀，我叫白静，白色的白，安静的静，你呢？”

“我、我是张正，弓长张，正是…正义的正！”

“呵呵，很适合你的名字呢，一听就是一个有理想的人。”

被她这么一说，张正直接羞红了脸——理想？他的理想？总不能告诉她自己的理想是混吃等死吧……不行不行，自己得赶快找一个理想！

“没、没错，我的理想是…保护你……啊、我是说，保、保护民众！”

“看来我们志同道合呢，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为了保护这个美好的世界，我们一起加油吧！”

“啊、对了，你的手……”

“原来你握住我的手不放是因为这个啊，幻化说到底只是幻觉，太容易露馅了，看来以后得找个更好的办法才行……我是一个夫诸，你刚才握住的，其实是我的前蹄哦～”

他就这样在阴差阳错之下知晓了世界的秘密，也由此正式加入内部组织，见到了他们的老师。

时至今日，回想起初见时的点点滴滴，张正的嘴角依旧泛起了笑意。他已不再是那个莽撞的青年了，大家的遗志，由自己继承。

封印破开，积尘飞扬，张正缓步走下楼梯，从房间正中央的台柱上取下一个松木匣子，将其中收纳的夫诸断角纳入怀中。顷刻间，他的周身白光四溢，光芒照耀之处，灰尘消失殆尽。

男人把断角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走进了一个传送阵式，笑意不减。

“阿静，我们一起努力吧。”

「四虺镜」幻境中，肃安羽简洁明了地将之前想到的方法告知了目黑繁，在确认计划可行后，二人交换了一下站位，蓄势待发。

“你的恐惧，由我来清除。”

两人同时说出这句话后，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了黑暗中的怪物，幻境中时间的流速恢复了正常，两头怪物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

既然彼此有了依靠，就不用再独自面对恐惧，那束光想表达的意义，或许就在于此。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肉堆被锋利如刀的羽毛划开了一道大口子，浓稠的黑色液体从中喷涌而出，吃痛后，苍白的肢体愤怒地胡乱扭动着，朝飞在空中的少年发起了进攻。

肃安羽在「白境」之中已经完全恢复了，包括之前被尽数射出的羽毛，此时也重新回到了他的翅膀上，现在的他，实力倍增。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想杀就杀罢了，你们人类不都是这样做的吗？”少年冷冷地俯视着底下那堆由人类构成的丑陋怪物，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

“咕、咳…嗷嗷嗷——”肉堆发出一声惨叫，无数个脑袋和断肢在一瞬间化作血水，这样的结局并不意外，在它想要攻击肃安羽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输了。

目黑繁这边也打得那些刀枪人形节节败退，对方射出的枪子在距离他还有半米时，通通绽成了铁花，无法伤到他分毫。

这些刀枪构成的人形简直是被目黑繁天克——人类的思维再加上无机物组成的躯体，这两样都是目黑能够控制的东西，对付它们就像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吱——咔、咔……刀枪人形在目黑的操纵下一个接一个地被压缩成金属圆球，然后再被控制着撞向自己的同伴。几千个人形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倒下，全都失去了动静。

就这样，二人穿过了名为“过去”的荆棘，一同走向那个存在着彼此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