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眉出了临海酒楼,刚才那副歉疚落寞的脸就变了副模样,面无表情地上了马车,说:“去海连天。”说完,她就倚靠在车窗旁,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走神休息。只是路人也太烦了些,看清她的脸便要激动地大呼小叫,让她心情更加不愉,烦躁地关了车窗闭上眼。
海连天是临海城著名的风景秀丽之处,实际上是一座大得有些过分的湖,生长在内陆的临海人没有见过大海的样子,这座湖已经是他们想象中最接近大海的样子,一望无际,几乎成江,所以又被叫做‘海连天’。
海连天上常年飘着几座画舫,挂着红绸,点满大大小小的红色灯笼,在夜晚时无比美丽,就像一朵艳丽的花朵漂浮在江上。有夜晚的绝丽艳景衬托着,就显得白天的画舫略显寡淡——只除了最中间那座最大最与众不同的琉璃画舫。
这座华丽到惊人的画舫窗户全部是由琉璃制成,栏杆房檐处更是镶嵌了多到数不清的闪闪明珠,装饰在画舫最顶端那面花旗上的,就是最闪耀的一颗明珠。夜晚它会放出盈盈光辉,白日却也不折其辉,阳光越盛,它便越是耀眼,仿佛整座床都陷在五色琉璃般的色彩中。
而这艘画舫,便是连同锁眉楼,一齐献给朱眉的。
朱眉上了画舫,糟糕的脸色把画舫上伺候的侍女吓得够呛,颤颤巍巍地说:“白、白公子已经在内间等待小姐了。”
朱眉没给这小小侍女半分眼色,仿佛充耳不闻般径直往前走,一点也没停下脚步,可她紧缩的眉头明显松了几分,周遭的压抑气氛也舒缓多了,让这个小侍女大大松了一口气,还好那位白公子今天来了,不然放她一个人和心情糟糕的朱眉相处,她一定汗流浃背到崩溃……
朱眉能敏锐地察觉到周围人的情绪,连头也不用扭就知道这个低着头恭恭敬敬的侍女内心的小九九,她暗嗤一声,就是因为我周围尽是这些在尘世里打滚的俗人,一身俗不可耐的尘气,多看两眼都让她厌烦,她才会每天都想发脾气。
她轻轻提了提裙摆,提步顺着稳固的木梯往二楼走去,熟稔吹着湖面上的清风,顺着栏杆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等她一手推开门,便被房间内花花绿绿的装饰亮瞎了眼。朱眉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没等她臭着脸把这些红绸绿布撕下来,内间响起一个欢快的声音。
“小眉?快进来~快进来~我有惊喜给你看~”是一个听起来挺悦耳的男音,只是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欲语还休的赧然。
这熟悉的作妖感……朱眉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强按捺下对这一室花花绿绿的恼火,磨着牙进了内室。室内同样挂着闪瞎眼的又俗又丑的大红大绿的喜庆装饰,只是空无一人。
“过来……你往床边这里走几步……”床上绣着鸳鸯的大红喜被蠕动几下,显示着有人在床上。
朱眉:“……”
她往床边挪了几步,才终于看清了床上为她准备的“惊喜”。面色羞耻到红润、长手长脚的男人,**着身体,手脚都被粗糙的麻绳捆着,绑缚在床上。不止手脚,连胸膛大腿上都横着几道麻绳,**白皙一看就娇生惯养的白嫩皮肤浮着大片大片的红粉,显然被粗糙的麻绳这磨得不轻。
而摆出这副羞耻造型的白公子,意外地长着一张风流恣意的俊美脸蛋,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脖子红透,润润地看向床边的朱眉,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等看清她面无表情的脸色后,才慌张又羞耻、结结巴巴开口:“你、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不喜欢看到我这样吗?你之前不是说,最想看我被捆着让你鞭打么,现在又不乐意了?”
朱眉刚看到男人这副鲜嫩可口的样子,火气确实平复了几分,可余光扫到这满室乱七八糟的装潢,火气又噌噌噌冒出来了,没立刻喊人把他扔出去就已经算是她宽容了,她面色不善地开口问:“所以你就我的画舫装饰成这副模样?”
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啊……男人颇有几分委屈:“难道你不觉得香艳靡丽吗,我是想为我们留下一个美好的夜晚。”再说了,画舫虽说他送给她就是她的了,可这样直接把他排除在外未免也太伤他的心了……
朱眉额角青筋又是熟稔一跳,颇有几分咬牙切齿道:“除了你,还有谁会觉得挂满红绸布花,用绿布制成绿叶,活像乡下拜堂的装饰——香艳呢?!”
多看两眼她都嫌眼睛疼。
“把这些都摘了,中午前,我就要看到我的画舫与往常一样清冷素雅。”朱眉冷淡地用食指一指他同样被绳子绑缚住,因为注视而高高昂起的某处,“否则这个,会被我抽断。”
什么素雅,不就是全用白纱白绸白明珠嘛……男人腹诽,这活像死人灵堂的装饰到底雅在哪里……只是他也不敢直接反驳,小眉这小脾气爆起来,他还这把老骨头还真有些承受不住。他手腕动了动,想从绳结里抽出来,可试探几下,脸色一白,僵硬扭头朝虎视眈眈的朱眉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小眉,我好像解不开了,要不,你帮我解一下?”
“……”
等两人终于折腾一通把男子从床上放下来,时间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本想先回画舫放松放松,没想到他给她整了这一出,朱眉脸色铁青地喊小侍女上来收拾。小侍女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地低头进了房间,尽量忽略掉床边掉落的麻绳、白公子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神情,还有衣着松松垮垮露出红痕的半抹胸膛,屏息地将床上的喜被和几朵显眼的大红花摘掉。
而其余的装饰,只听小姐冷着声音说:“等会儿再叫些人来,把我的画舫清理干净,务必恢复原样。”
小侍女低头称是,眼神快速扫过白公子撇撇嘴、颇为委屈的表情,默默合上门退下了。唉,有钱人的情趣她不懂,更不敢懂。只是,审美风格南辕北辙的两位主子正好凑作一对,不能不说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看着侍女下去,房间里又恢复成他们二人空间了,白公子才觑着她的脸色开口:“你这两天怎么奇奇怪怪的,昨天回到锁眉楼,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动气,直接把我轰出楼了,今天外出一趟,又是怒气冲冲回来……”
朱眉忽然扯住他下巴,神色诡异地打量了一番他的脸蛋,才语气怪异地说:“我找了三年的姐姐回来了,只是,却带着一个男人一起回来了。”
白公子眉头一挑,读懂了她潜藏的意思,这个男人必定是她姐姐的‘相好’了,想到这个,他莫名被朱眉可爱到了。原来,她这两天情绪这样反常,就是见到了姐姐的情郎?小眉看着高傲脾气差,动不动就挥鞭子抽他一顿,没想到还有这样爱吃醋、孩子气的一面。
他扯着朱眉的袖角左右晃晃,带着点哄人的意思:“天底下每一个女人终究都会有个归宿的,你姐姐也不例外,即使你姐姐嫁人了,你也永远是她亲爱的妹妹啊,怎会与姐夫吃醋呢。不过,小眉这一面是我从未见过的,没想到如此可怜可爱……真像一个扯着长辈衣角要糖吃的小女孩,真可爱……啊——!”白公子可怜兮兮地捂着胳膊,不用撩开衣服看,都能料想到必定是一片火辣辣的红,“你怎么又抽我……”
朱眉: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还我跟前大放厥词,说的净是些惹人烦的话!
她将鞭子往旁边一丢,懒得解释,只说:“我约了我姐和那个男人,他们今天下午便会与我在这画舫见面,到时候你表现得好些,别在他们面前丢人现眼,给我丢脸。”
“什么?!你竟然愿意带我去见你姐姐吗?”白公子瞬间陷入了梦幻般的狂喜,见家长,自然是走到提亲的必要一步,他真的没想到,小眉竟然会松口带他去见她最亲的亲人……以往他无论如何死皮赖脸百般恳求,她都不愿意嫁于他,只任性地做个在高门大户声名狼藉的青楼花魁。
要见家长了,他慌里慌张地站起来,打量自己全身上下,顿时脸色很难看……紫衣松松垮垮,满身脂粉香气,浑身散发着一股纵欲过度的颓废气息——这样去见人家姐姐,姐姐不撂脸子把他轰下船才怪呢!
说到这里,他忽然身形一僵,摸着自己成熟的俊脸,颓丧道:“听你从前说过,你姐姐现在年纪大约……二十吧?完了完了,我下个月便过二十九的生辰了,她如何能放心把十七岁的妹妹交予我手中,更何况,你是花魁,我是恩客,她怎么可能对我有好脸色,这下完蛋了。小眉,你姐姐……”
他一拍脑袋想多问问小眉她姐姐的性格喜好,就见朱眉已经不耐烦听他唧唧歪歪,干净利落地甩门出去,靠在栏杆旁吹风。
风流浪荡了二十七年,两年一见朱眉,一颗熟男芳心就此沦陷的白公子:“……”
小眉啊小眉,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地考虑过见家长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怎么还能如此轻轻松松拍拍屁股走人,徒留他一人焦头烂额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我写到配角就停不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1章 杀手女公主男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