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师念完分班表,几个都被分在中学部的学生便聚集在一起。
秦狩初二,林南李彤和张星宇都是高中,学历之间差不了太多,在其他人的陆续离开之后,他们还停留在教室内交谈。
李彤和林南两个人的性子最活泼,也聊得最欢,甚至还因为两个人都会弹钢琴,约好以后下课的时候可以去音乐教室玩。
秦狩没什么特长,但是他比较健谈,人也风趣幽默。
让人惊讶的张星宇,因为她外表看上去实在很冷淡,但竟然也愿意加入到这个小团体内,时不时还会插入众人的话语当中。
商量着要一起当朋友之后,他们总算往宿舍走去。
高中部的宿舍和初中部虽然相邻但还是隔了一段距离,所以秦狩在半路就和众人分别。之后张星宇又和李彤一同进入高中女生宿舍,林南转身进入对面男寝。
宿舍是四人寝,他回去的时候以为现在已经快12点,舍友应该都睡了。结果他推开门就发现他们三个人竟然一个个打着小手电筒正在熬夜写作业!
沙沙沙。
宿舍里只有他们奋笔疾书的声音。
林南感叹于他们的刻苦认真,主动上前打招呼说:“你们好,我叫林南,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是同学了。”
林南长得不赖,性格又讨喜,所以一般来说这么说都会有人回复。结果那三个人像是聋子一样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写作业。
这搞得林南非常尴尬,又挣扎了几次,发现他们是真的不理自己后便不再自讨没趣,接爬上空床休息。
可是宿舍里看似安静,但舍友沙沙沙的书写声却有如魔音贯耳,一直扰乱他的神经,让他无法彻底入睡。
约莫是十二点左右,舍友们停止书写上床睡觉,林南才得以真正进入梦乡。
沉睡之中,他梦到了一个男人,既当哥哥又当爹将自己从8岁拉扯到18岁,然后……在自己的面前被刺穿心脏死亡。
一瞬间巨大的惶恐与不安刺激大脑,将他硬生生从睡梦中逼醒。
他急促喘息猛地睁开双眼,谁知正好对上一张凑近的苍白大脸。
这张脸麻木又呆滞,过于漆黑的瞳仁死死盯着他让他一瞬间好像被洞穿了灵魂浑身发冷。
“鬼啊——!!”
他本就胆小,被吓得发出尖叫,脸上的血色飞速褪去。
结果下一秒那张脸就瞬间后退,随后脸的主人掏出记事簿在上面边写边说:“高三1班林南,3:57不睡觉在宿舍发出噪音。”
“我没有,是你吓我的!”林南下意识反驳,结果对方没有回复,只继续写道:“3:58在宿舍驳斥宿管。”
林南这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对方是宿管不是鬼,连忙道歉:“对不起宿管,我刚刚是做噩梦了,我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不要记我的名字啊?”
“3:58在宿舍对宿管提出质疑。”
“我没有质疑你!”
“3:58在宿舍持续发出噪音。”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宿管根本不会听他说话,只会将他的行为完全记录下来。所以他干脆闭紧了嘴巴,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而他这么做竟然真的有效,宿管在他旁边站了一会儿之后就静静离开了。
听着房门关上,林南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宿管这么记录会给他什么惩罚,但好歹是把人先送走了,天知道他刚刚一睁开眼就看到那张惨白的脸时,内心有多么慌张。
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将刚才的噩梦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几分钟他就再次沉入梦乡,完全不知道刚刚的宿管其实并没有离开,依旧定定地站在他的床头,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注视他。
注意他的呼吸,注意他的举动,将他的一切不合规定,都记在记事簿上。
而其他床铺上,躺着的也根本不是人……
**
6点整,宿舍内的大喇叭响起铃声。
另外三个舍友瞬间从床上弹射而起,林南却还赖在床上,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冒出一个脑袋。
等他开始穿衣服的时候,三个舍友都已经洗漱完毕急匆匆出去了,压根都没看他一眼,让他打招呼的手落了下来。
“干嘛这么着急啊……”他嘀咕了一声,继续慢吞吞地穿衣服,然后拿起唯一一个没有用过的漱口杯走到厕所。
结果就在他吐漱口水后抬头的一瞬间,他看到镜中再次出现那张苍白的脸——
宿管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在记事簿上刷刷得记着:“高三1班林南,6:09还未离开宿舍,记一次迟到。”
“不是吧宿管,这才9分钟哎!”林南顿时急了,随意抹了一下脸就冲向外面,发现宿舍大门竟然已经被锁上,而操场上正响着跑操音乐。
在他对面的女生宿舍,张星宇和李彤也被锁住了,正对着她们的宿管交谈。
三个人注意到彼此之后,只是眼神交流了一下,两边宿管就同时记载——
“高三/一1班,林南/李彤、张星宇疑似早恋。”
林南一听,眼睛都瞪大了,连忙摆手道:“什么早恋啊?你不要胡说!我只是看了她们一眼!”
“高三一班林南,6:10对宿管提出质疑。”
“我没有质疑你,你能不能不要乱记啊!!”林南快被整崩溃了,另外一边的张星宇和李彤也差不多。
李彤急得上蹿下跳,被宿管不停地记录着;而张星宇则被逼急了,一把揪住宿管的领子呵斥道:“不要瞎记!现在赶紧开门!”
宿管冷冷注视着她手上的笔依旧不停,记录张星宇挑衅宿管。
这些宿管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只会按照已经设定好的程序运行,把三个初来乍到,压根不懂规矩的人折磨得苦不堪言。
于是直到6:20跑操结束,他们三个都没有能够离开宿舍。
张星宇曾经尝试过爬门离开,但她没想到大门和围栏的上方全部设置了电网,而且通了电。要不是她在即将翻越的时候莫名手滑,怕是早就成了一句焦尸。
不过幸好他们并不需要一天都关在这里,因为两个班级的班主任在跑操结束后都前来宿管领人,顺便查看前一天晚上宿管所有的记录。
林南的班主任是一个年轻男性,面色非常冷淡,看完所有记录之后只瞪了他一眼就带着他离开。
现在没有时间训斥他,因为接下来就是早读了。
林南被带到教学区域,发现这个教室和昨天自己考试的完全不同。
因为这里的教学楼走廊上全部被铁窗封锁,像是监狱一样,铁栏杆密密麻麻笼罩着教室,看着让他透不过气来。
感觉自己不是在上学,而是在蹲大狱。
他潜意识很排斥这边。
但还是像被赶鸭子一样赶进了教室里,还来不及向班主任解释就被按在椅子上开始早读。
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所有学生并不是机械地阅读文字,而是极富激情地大声诵读,声音又高又响亮,抑扬顿挫。
说实话,听得他耳朵都有点疼。
他并不喜欢早读课,因为非常费嗓子,所以他就翻开书张张嘴,混在其他人的声音里伪装出一副很有激情的样子。
结果他就这样装了两秒,班主任就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用力敲桌,同时手上记录:“6:25,林南同学没有认真早读。”
“老师你耳朵这么好,这都能发现啊?”林南傻眼,再也不敢装模作样立刻发声。
然而班主任还嫌他声音不够大,继续记录:“6:26,林南同学早读声音不够激情。”
林南:???
林南目瞪口呆,只能扯开了嗓子喊。
结果……
“6:27,林南同学早读声音没有感情。”
你杀了我吧……
林南被逼疯了,只能学起其他人的样子,抑扬顿挫表情丰富,像极了小学生朗读比赛当中涂着两坨小腮红的表演者。
班主任静静听了一会儿,确定林南已经彻底融入氛围之后这才满意离开,但同时又纵观全班,检查任何一个不合规定的人。
6:50早读结束。
林南以为可以歇口气了,结果门外开始发放早点。
早餐倒是还可以,每个人一份豆浆、一份包子、一份油条,再加一碗粥。
但是时间非常紧凑,包括发放到个人手上也只有10分钟,他只能和其他人一样狼吞虎咽,勉强赶在7点之前吃完早饭并且把餐具归还到门外的大桶里。
他甚至还抽出两秒钟环视了一下格局,发现整个高三只有一个班,而高一1班就在他的对面楼。
只可惜他并没有在这短暂的时间内看到张星宇和李彤,不知道她们俩怎么样了。
7点整,课前准备开始。
林南以为只是普通的预习或者什么,结果班主任敲了敲讲台,让他们上交各科作业。
他立刻举手报告:“老师!我昨天刚来,不知道有什么作业,所以我都没有做。”
班主任脸色一下就变了,大声呵斥道:“第一!举手之后,没有获得老师的允许不允许擅自开口!第二你已经是高三生了,即使是昨天刚来,你不知道每天都会有作业吗?不知道问别人去借去抄吗?这不是你不做作业的借口,现在给我滚到前面来!”
林南被骂懵了。
作为一个从小成绩优秀被老师温和对待的学生,他从来没有被如此严厉地斥责过。
他的脸瞬间就涨红了,不情不愿地走到讲台边罚站。
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是,这群学生从头到尾没有看过自己一眼,就好像根本不关心他会怎么样。
高三课业繁重作业极多,所以光是查收各科作业就收了半个小时。
林南在这期间也没有闲着,被差使搬运一坨又一坨沉重的作业去办公室交给老师。
他还不认识那些老师,只能进办公室后一个个询问。
7:40,第一节课总算开始。
他以为上课的时间总归没有老师监视可以松一口气,结果一个探头缓缓从桌面升起,就在他的左前方正对他的脸,将他的所有表情全部录了进去。
而课堂之上一旦他开小差或者是目光偏移,老师就会在讲台的电脑屏幕上看到提示,然后直接点他的名字,让他回答问题。
能够回答得上来就只罚站10分钟,回答不上来就罚站一节课。
林南成绩不错,老师提的问题他都能回答上来,于是他就10分钟接着10分钟罚站。
一节课下来,林南什么知识都没学到,反倒是站得腰酸背疼,还被老师要求多写一套卷子。
更让他无奈的是,课后10分钟的休息他也没能得到喘息,被班主任叫到教室外训了整整10分钟,直到下节课开始才放回去。
他昨天一晚上本来就没睡好,今天早上起的又早,神经又一直时刻紧绷着,所以困意自然汹涌而来。
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头一点睡了过去,然后被监控发现,老师点名,继续罚站。
另一边李彤和张星宇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们俩同样没有做作业,被当苦力去办公室送作业,然后课上因为不自觉地走神被罚站,课后被班主任训斥。
等到了课间操,他们以为可以活动活动筋骨,结果做操过程都全程被老师监控,一旦有人转头说话就会被当场记名。
做完操,回去上课就继续被罚站。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以为可以去食堂吃饭,顺便在路上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结果连午饭都是发到教室里面按人分配,还要在规定的15分钟内吃完收拾好,等午休时间到了之后,统一趴在桌子上睡觉。
林南快被这种高强度的严格时间表折磨疯了,但这午休这是他需要的,因此他刚一趴到桌子上就把头埋进臂弯里秒睡。
结果因为他睡的姿势不合规定,班主任又硬生生把他叫醒,然后逼迫他像其他人一样将脸露在外面,正对窗口闭目睡觉。
“为什么啊,”林南受不了了,“为什么我们连睡觉的姿势都要一模一样?”
班主任才不会跟他解释,直接记一下他在午休期间讲话后瞪视他。
林南败下阵来,只能不甘不愿地模仿其他人的姿势再次入睡。
一个小时之后短暂的午休结束,他都没来得及醒神,就被迫进入课程当中,理所当然地走神开小差然后被罚站。
到最后林南已经摆烂了,爱咋咋地,他站着也能睡。
让他意外的是下午第2节课课后竟然还有20分钟的课间活动,当然这个活动并不是真的让他们去放松身体,而是用来打扫教室卫生。
所有人都被分派任务开始忙里忙外。
他被安排的任务是擦窗户玻璃,不是很危险,因为他只负责擦里面,而且外面也被铁栏杆重重包围,他哪怕想跳楼都没可能。
难得有喘息的功夫,他蹲在窗框上面,卖力的擦拭,思绪开始飞远。
哎等等!
这个栏杆不会就是为了防止学生跳楼,特意设置的吧?
越想越有可能!
因为这个学校的时间安排实在太过紧凑并且太过严格,肯定会有受不了的学生选择跳楼自杀。
他忍不住悄悄回头看向班级里忙碌的其他人,发现他们的脸上全部充斥着麻木,像提线木偶一样没有灵魂,没有思想,被学业充斥身体成为学习机器。
他抖了一下,立刻收回视线继续擦玻璃。
很快,大扫除时间结束,他又要开始上课,然后继续罚站继续记过。
反正只有记过没有惩罚,他一点都不慌——
不行,他慌了。
当晚自习,重达十斤的试卷砸在自己桌上时,林南彻底慌了。
他嗓音颤抖指着那堆试卷询问班主任:“老师,这些都是我今晚的作业吗?”
“对,”班主任面无表情,“明天收作业的时候少做一张就翻倍。”
说完转身离开,留林南一个人神色恍惚。
高一的李彤和张星宇情况也差不多,对着七八斤的作业欲哭无泪。
他们三个一直写作业写到九点半晚自习下课,接着又带着剩余的作业回到宿舍继续挑灯夜战。
直到十二点,他们手上还有一大半试卷空白,而舍友都接二连三上床睡觉。
沙沙……
林南双眼发花,右手抽筋,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恍惚间甚至闻到一股恶臭味。
以为是自己连续两天没洗澡发出的,他分身闻了下腋下,却恰好看到最近的床铺上有舍友在翻身,被子一鼓一鼓的。
他不禁有些羡慕他们可以早睡,早知道他今天就不摆烂了,也不至于写十斤作业。
结果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一张苍白的脸就从被子里探出。
是舍友。
因为被无视了一整天,所以林南也有些脾气没有询问对方为什么不睡,而是收回视线继续写作业。
因此,他没有看到那张脸从被子里探出后,后面连接的根本不是人类身体,而是一节一节接近于漆黑的蚯蚓身体。
这身体像是被丝绸包住的淤泥,一节一节伸缩舒展,表皮分泌的薄薄的粘液让他可以轻易地粘在任何物体表面,悄无声息地从床上挪到地面,然后缓缓爬行,散发出逼人的恶臭。
同时其他两个床铺上也有长着人脸的蚯蚓出现,朝着宿舍唯一的光线缓缓爬过去,用腥臭柔软的身体将其团团围住。
林南对此无知无觉。
因为太臭,他捂住了口鼻,整个人趴在狭窄光源中埋头苦写,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蚯蚓人的囚牢困住。
等他受不了恶臭准备去厕所时,却看见一张苍白的脸躺在自己膝盖上。
正对着自己,面无表情。
好吧六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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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90F-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