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狐狸,你死哪去了?”
方为刚领着二人进门,一声粗嗓门吓得他差点跪在地上。
一名美貌妇人双手叉腰,站在堂内,一双圆润杏眼瞪着进屋的方为,“你大晚上的不待在家里,往外面跑作甚,说,你是不是又去找那小白莲去了?”
钟灵儿嘴巴微张,她好像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方为蹙眉,“你为何总是这般想,我和青绿之间什么都没有,我只不过是无聊,出门转了一圈。”
“还转一圈?转着转着就转别人屋子里去了是吧。方为,你这话说给自己听就得了,说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
方为忍无可忍,“沈虎,你一天到晚胡搅蛮缠,有完没完?”
沈虎是个暴脾气,一听方为说她胡搅蛮缠,骨子里的逆反被激活了。
说她胡搅蛮缠,她便做给他看!
什么杯子,茶壶,剪刀,凡是桌上有的,看得见的,统统都往方为身上砸。
这般任性的样子,方为气黑了脸,偏偏一个茶盏砸了过来,他气的没来得及躲,脑门上顿时多了个血窟窿,滴答滴答往下滴着血。
沈虎没料到他躲也不躲,她下意识想问问他怎么样,关心的话堵在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憋了半天,她轻哼一声,嘟囔道:“活该。”
方为眼神冷了下去,“沈虎,今日有客在此,莫要再胡闹了。”
他这一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沈虎有些发怵,后知后觉自己让他在人前丢了面子,但长期的剑拔弩装已经让她对他说不出什么好话,她撇了撇嘴,头也不回出了大堂。
方为拱手道歉,“让二位见笑了。”
钟灵儿:“哪有的事,夫妻哪有不吵架的道理,吵得凶说明感情深嘛。”
方为苦笑,“我倒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只可惜……”
谢道一突然插进来,“可惜什么?”
方为一怔,对上他没什么情绪的眼球,心没来由的慌乱起来。
那双黑眸内无波无澜,只轻轻一眼,他就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他轻咳,转移话题,“没什么,对了,我先领你们看看住的地方。”
他走在前面,钟灵儿见谢道一迟迟不动,凑到他旁边,“你在想什么?”
他闻声转头,黑眸眨了眨,钟灵儿离得近才发现他的睫毛极长,在他抬眸时的轻轻颤动。
她想到下午死磨硬泡让他伪装,他才不情不愿的将头发和瞳色变成了黑色。
还是这样顺眼。
钟灵儿肆无忌惮地欣赏美色,冷不防右脸被人推开,谢道一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从她身旁走过。
钟灵儿摸了下鼻子,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方为家的布置极其简单,总共三个屋子,还有一边用墙围城一个院子,中间是方为夫妻俩屋子,它的左边是钟灵儿的屋子,屋子的窗户正对着一颗桃树,树上的桃花开得正艳。
两人都没有行李,分配好屋子后,两人自院中央分开,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钟灵儿刚躺上床,一整日的惊心动魄让她此刻身心俱疲,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只是这一觉却睡的并不安稳。
梦里,她赤身**躺在地上,身旁时沸腾的火山熔岩,大地被熔浆千万年不间断炙烤着,裸露的皮肤贴上去,很快便烫下一层皮。
钟灵儿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皮肉被烫坏,化脓,脱落,接着新的血肉挣扎着生长出来。
她躺在地上,双眼涣散,如果不是嘴巴还有轻微的扩张,几乎与死人无异。
因此,有人从她身旁路过,发现不了她也是正常的。
只是,那道赤色的袍角刚拂过她的小腿,片刻,又回过头来。
那人问:“凡人?”
是个男子。
梦境里,他的身形完全被迷雾笼罩,只留下一双赤红的眸子。
钟灵儿听到自己嘶哑的哀求,“求您,救救我。”
男人居高临下,赤瞳凝视着她,声音毫无起伏,“没有人能活着走出不死界。”
钟灵儿在梦境里挣扎着,梦境外,一道身影落在她的床边,夜色下,只见他赤发红瞳,活像一只勾魂夺命的妖物。
他抬指,一股灵力自他指尖渡入钟灵儿眉心,半晌,她的眉头舒展开来。
“小骗子,你可千万别这么快想起来。”他叹了口气,“不然我会很麻烦啊。”
……
第二日,钟灵儿两眼发黑,跟桌子另一边的沈虎大眼对小眼。
沈虎一拍桌子,“说,你跟方为什么关系?”
钟灵儿被她这一拍,瞌睡都被憋回去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她昨晚没睡好,今早起来整个人都没精神,走路没看到,跟方为撞到了一起,幸好方为拉了她一把,不然她的头得磕破相。
这一幕碰巧被沈虎瞧着了,她见方为出门,专门跑过来兴师问罪。
沈虎听完她的一通辩解,也知道自己大惊小怪了,她十分坦率地同钟灵儿道了歉。
“没事。”钟灵儿拿起一个肉包子咬了一口,肉汁的鲜美自味蕾绽放,她眼睛一亮,“这肉包子真好吃!”
沈虎:“那是,我做的包子能有不好吃的?”
“这包子是你做的?”钟灵儿三两口吃完,感慨道,“方大哥娶了你,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谢道一刚进屋就听到这一句感慨,他眉眼一挑,没记错的话,昨天兴致勃勃看完别人夫妻大吵一架,最后不欢而散的也是她吧。
果然,沈虎对这句恭维嗤之以鼻,“他?他怕不是觉得自己上辈子坏事做尽,不然怎么会娶了个我,日日与他作对。”
“怎么会?”钟灵儿惊呼,表情极为夸张,“我昨晚还看到方大哥手里拿着药瓶,在屋门口走来走去。”
沈虎冷笑,“所以,他进屋了吗?”
“这个……”钟灵儿语塞,方为确实在门口徘徊了许久,但后面像是有急事,将药放在门口的石阶旁就走了。
沈虎一针见血,“所以,有什么用?”
钟灵儿干笑两声,低头闷声吃饭。
谢道一从一出现就没有加入她们的聊天,而是专注地吃着早膳。
他慢条斯理的吃着包子,同样三两口便消灭了一个包子,但他举止优雅,动作看着像人界家教极好的贵公子。
钟灵儿忍不住舔了下泛着油光的下唇,嗯,一定是他嘴太大了。
大嘴道友谢道一吃完早膳,拿好佩剑起身。
钟灵儿眼疾手快抓耗子他的衣袖,“你要去哪?”
谢道一:“天气尚好,踏青。”
踏青?
钟灵儿将他从右至脚扫了一遍,哪有人踏青什么吃的喝的都不带,就带把剑的。
骗鬼呢谢道一。
“我最喜欢踏青了,带我一个。”
谢道一看着她湿漉漉的双眼,此刻就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满眼都是“带上我吧”。
他喉咙微动,拒绝的话转了个弯,咽了回去,“随你。”
……
白天走在村子里,才发现这村子是真的大,路上碰到许多扛着农具的村民,都十分热情的同他们打招呼。
如果他们没有拿毛茸茸的尾巴抓钟灵儿的脚,用覆满鳞片手去贴她的脸的话。
是的,这一个村子都是妖,而且大部分都没有修成人形。
白日里,这些村民的样貌都没了遮掩,暴露在了阳光下。
她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她不瞎,善意和恶意她分得出来,这些妖怪并没有攻击性。
钟灵儿见谢道一脸上一点惊讶都没有,便知他早就知道了。
知情不报,小气鬼!
“我以为你看得出来。”
钟灵儿嘴巴抿紧,差点以为自己把心灵话说出来了。
吐槽归吐槽,她也知道,这么明显的妖物站在她面前,她没发现,这就是她自己的问题。
但她嘴上仍是不服输,“我也早就知道了好吗,这么明显,瞎子才看不出来吧。”
天塌下来,她都有一张嘴顶着。
两人没在这个问题上争论,这次出门,他俩都心照不宣,是出来找线索的。
但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可以的地方,两人之间过分安静,钟灵儿主动开了个话茬,“对了谢道一,你怎么会出现在福来客栈?”
还没等他回答,她有自顾自说下去,“算了,当我没问,你那么有钱,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
谢道一没有做声,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钟灵儿还想再问什么,比如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个屋子里,你怎么受的伤,为什么会染上魔气,还有你的眼睛……
这一连串的问题蹦出来,吓了她一跳。
谢道一身上疑点太多,而这样的人,注定是危险的。
等出去了,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好了。
钟灵儿这般想着,心情舒畅多了,连迈出的腿都轻快了不少。
绕了一圈没什么发现,他们原路返回,在村中央碰到一群人围坐一团,七嘴八舌不知在讨论什么。
钟灵儿一过去,数道眼风就扎了过来,她不明所以,往后退了两步。
一个牛首人身的男子双眸怒视她,“村长又把凡人带进来了,是怕吃过的亏还不够吗?”
另一个人首蛇尾的女子拿舌头舔了下手上的鳞片,笑得风情万种,“牡丹花下死,做鬼有风流,你要是能吃亏,还会现在都起不到老婆?”
男子一张牛脸涨得通红,“我是怕被青绿这样的女子有机可乘。”
“你这是没本事。”
“你不也是嫁不出去,黄脸婆。”
“没本事。”
“黄脸婆。”
钟灵儿被困在二人中间,被迫近距离观看二人的唾沫表演,她忍无可忍,伸手拉住二人,“停!”
她左看右看,忍不住问:“我有个问题,你们说的青绿,是谁啊?”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