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虞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沈府了。
她不知道那天在灼山之中为什么就看见了云舟与筱悠的故事,也不知为何会想起风神时,心口那么痛。
屋外的风轻轻的吹动,宋虞拿起了披风走到外面,冬日的时候还不觉得冷,入春了却感受到了一丝冷意。
沈谌安在和他二哥沈谌易说话,见到宋虞出来后,沈谌易朝她点了一下头微微一笑,然后便离开了。
沈谌易是庶出,生母出家做了尼姑并不在府中,对于沈家的很多私事,尤其是沈谌易那边的,宋虞一向不是很了解,后来身沈谌安和她说了,她才明了。
沈谌易的母亲本是来也是达官贵人家的女儿,后来父亲犯了事,家中女眷被充官奴,她沦落风尘成为艺伎,在红楼之中卖艺,后来认识了沈父,便被带回府中,生了沈谌易之后没多久,她便和沈母提过想要出家,沈母念沈谌易年幼,让她缓缓,她便答应下来。
直到沈谌易七岁,她才下定决心剃度出家。
她一直感念沈父将其从水火之中救出,所以为他生了一子,之后跳出尘世再也没来过沈家。
有时候宋虞倒是觉得沈母很伟大,三个儿子,只有一个是自己的,却各个教的得体,懂事,从没有人说过沈母的不是。
沈谌安见到宋虞出来后,便迎了上去。
“二哥来和你说了什么?”宋虞疑惑的问道。
“二哥看上了一个艺伎想娶她为妻,说是想请我在爹娘面前劝说两句。”沈谌安的言语中没有太多情绪,倒像是再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正常官家子,对想娶艺伎为妻这件事都极为不赞同的,艺伎不论卖不卖身,在寻常人眼中,就是下等人,或者说不算是人。
宋虞摸了摸下巴道:“既然要劝说父母亲,那也要知道那位女子值不值得,不能他想要,我们就帮他要。”
沈谌安点头:“我也觉得如此,所以我与二哥说,此时还得考虑一二。”
“对了阿虞,我有事要和你说。”沈谌安突然话锋一转。
“你说。”
“回来时爹与我聊了一会,我琢磨这一直这样下去倒显得窝囊,所以和爹娘商量了一下,想做些生意,日后可能不能常常陪在你身边了。”
宋虞听后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毛:“可想好做什么生意?”
“外祖母给娘的嫁妆里在京中有一间脂粉铺子,说是先让我接手试一试,虽说文韬武略不如两位哥哥,但是做生意我想我还是可以的。”
“恩,如此也好,有点事情做,人也能充实起来,何时着手,我随你一同前去。”
“明日一早出发。”
次日一早,沈家的马车很快便拉着他们来到了脂粉铺,位置极佳,他们过去时,铺子里还有不少女眷在里面购买胭脂水粉。
沈谌安过去时,铺子的掌柜一眼就认出来沈谌安。
“少爷里面请。”掌柜的将他们引到后面,倒了些茶水。
这间掌柜的姓刘,单名一个奇字三十五六岁。
沈母有说过这个人,很聪明很会经营,以他的能力,要做些假账,她事肯定看不出来的,但是沈母却十分信他。
唯一的原因就是,她大约在十年前的一个冬夜,刘奇带着一个小女孩来找沈母。
那天天空还飘着雪,刘奇穿着单薄的衣裳,那个小女孩不过六七岁,身上披着刘奇的棉衣被他抱在怀里,小脸惨白病恹恹的,一看就是活不了的那种。
刘奇跪在地上求沈母借他些银子,要给这孩子治病。
沈母问他与这孩子是何关系。
刘奇只是道:“这是我捡的,一个妇人将她扔在了胭脂铺的附近。”
刘奇自打那孩子被扔在那里就关注了,本以为那妇人是去办事,结果天黑了还不见回来,那孩子穿的单薄,直接冻晕过去了。
刘奇立即带着孩子去看大夫,大夫说这孩子得了病症,活不久了,就算就活了也得靠药吊着,他一个帮人打工的,哪里来这么多钱,只好来找沈母。
当时沈母见到那孩子,想到沈谌安,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就答应了下来。
沈母说,那时他看刘奇的眼神,她就知道,这个刘奇将一辈子感恩她。
刘奇救了一个孩子的事情在京中不少人得知,导致胭脂铺的门前每年都会有一两个病的快死的孩子。
有的还在孩子的身上留下字条说明孩子的病因。
甚至还有的人会说,京中传你盛名,再多收一个孩子又能怎么样呢。
以至于刘奇家中后院,住了不少孩子,快四十的人了,至今还没娶上妻子。
今日沈谌安来到铺子,第一件事便是要了解铺子的经营状况。
宋虞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跟出来主要就是看看。
沈谌安核对东西的时候,宋虞出去了一趟。
她本就是个贪玩的性子,在沈家不得不收敛着,一有机会还是独自一人,肯定是要好好的玩一玩。
沈谌安无奈,只能道一句:“路上小心些,莫贪玩忘了时间。”
宋虞应了一声便出门了。
胭脂铺出门左转走上一节能看到一座高楼,便是京中最大的青楼风月阁,对面则是京中最负盛名的酒楼,惊鸿楼。
宋虞上了惊鸿楼,点了些吃食。坐在窗边的雅座,看着外面的景色。
大抵不过人潮涌动。
可这涌动的人潮中,宋虞却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这会本该在文书院的沈谌易。
宋虞摸了摸下巴,有些疑惑,听沈谌安说,这个二哥一向清心寡欲,对那些莺莺燕燕虽说不是嗤之以鼻,但也从不可以沾染,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还未娶妻。
先前沈父给他找媒婆说媒都被他拒了,说是心中并无此想法。
如今倒像是转了性一样。
沈谌易进了那扇门之后,宋虞立即下楼跟了上去。
她一个女儿身进青楼,定然是会被赶出来的,在进门前,迅速换了模样。
宋虞这变化术,因为能力限制,只能变化成自己认识的人,她认识的不过是沈家的几个老爷们,总不能变化成他们,宋虞左思右想变了一个自己不太喜欢的人,败坏他的名声她毫不在意。
宋虞还特意变化了一把折扇,遮住半张脸,眼睛死死的盯着沈谌易。
幸好沈谌易心有牵挂,没在意到身后跟着的宋虞。
这里的老鸨似乎认识沈谌易,见到他时,前来与他说话,但并没有领他去别处,只是让他站在那里等着,老鸨则转身上楼。
宋虞躲在柱子后面,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沈谌易怎么就来这里了,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和这里不搭。
正在宋虞思考时,突然一只手掌落在的宋虞的肩上,宋虞竟没察觉,身子一滞,心想被发现了,但是不对,她变化了模样,宋虞悬着的心顿时又放了下来。
只见她慢悠悠的转过头来,只见其身后站着两个年轻人,锦衣华服神采奕奕,是没见过的贵公子。
宋虞朝他们露出生疏且牵强的笑容:“有事?”
“尚兄难得啊,不是说不会再来风月阁了嘛。”穿着蓝衫的年轻人说道。
“诶,吴兄此言差矣,众所周知元安郡主是个难缠的主,尚兄苦苦追求多年毫无结果,定是看清未来回头是岸了。”
“杨兄所言极是。”
说罢两个年轻人便笑了起来。
听此话,这两人是认识尚武的,这语气像是开玩笑,同时又夹杂着几分讽刺。
看来这尚武与这两人关系不大明朗啊!
宋虞不喜欢这尚武,自然也是不用在意尚武的名声便肆无忌惮起来:“二位也来喝花酒?”
原本他们以为尚武会因为刚才的聊天心情不悦,但此刻看来他好像丝毫不受影响,两人不免有些面面相觑,吴姓少爷道:“难道尚兄不是?”
他当然不是,只是总不能告诉他们,她是来跟踪沈谌易的,他们两要是知道了,沈谌易名声暂且不说,必然会连累到沈家,然后影响到沈谌安。
于是宋虞一笑道:“既然二位是来喝花酒的,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宋虞转身就走。
沈谌易正被带着往楼上走,这要不跟上去,楼上房间那么多,倒时候不知道去哪里了,而且这里若有若无的弥漫着一丝妖气,这个妖物极其狡猾,气味散的特别开,一时间还是很不好分辨的,而且这种地方,即便知道是哪间房,也不好直接打开,毕竟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事。
如果是妖物作祟,那也就能理解,为什么往日品行端正的沈谌易会主动来到这烟花之地了。
可为什么选择沈谌易,宋虞不得不往沈谌安身上想,如果那妖物最终的目标是沈谌安,那这事她不想管也要管了。
有谁想伤沈谌安,那必须会被宋虞手刃。
宋虞刚要追上去,却被那姓杨的男人拽住:“今日既然偶遇尚兄,正是天公作美,何不一起喝两杯再走。”
宋虞郁闷不已,看着杨公子憋了一句:“我……不喝酒。”
说罢再次准备离开,却又被拽了回来:“尚兄转性了,以前你不是最爱攒酒局了,怎么还戒酒了。”
宋虞默默的握了握拳头,忍耐力快要达到尽头了,他瞪着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再不松手,信不信我把你手砍了。”
活落,那拽着他手臂的手,顿时松开。
“哎呀,尚兄这样说话才亲切。”杨公子和吴公子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看来这两人一直被尚武欺压着,所以看到好说话的尚武一时间接受不了,宋虞本想坏掉尚武的名声,不曾想,他名声根本不用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