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见面时算起,鹿云舒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再加上现在莫名其妙的焦急,都太奇怪了,没有前因显然说不过去。
所以有没有可能,鹿云舒是认识他的?可能听说过他,可能单方面见过他,可能知道他的某些事……
鹿云舒接近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九方渊暗自思索着这个问题,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摩挲着夹在指缝里的薄薄刀片。
刀片是他从家中带来的,自从重生以后,他就一直带在身上,没有修为,他只能靠这些外物来确保自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被刚才“兄友弟恭”的画面刺激到了,鹿云舒满脑子都是如何提醒九方渊远离段十令,他心里火急火燎的,抓心挠肝地想,终于想出来一个绝妙的主意。
“小师叔,你想成为沧云穹庐第一高手吗?”
九方渊睨着挨在自己身边的人,故意点点头:“不想。”
鹿云舒:“……”
你点着头说不想,你不按套路出牌!
“我,我知道你想,小师叔不用隐瞒我。”鹿云舒硬着头皮,继续自己的劝说大计,“你看你和段十令都是泰和真人的徒弟,你们之间肯定会有利益冲突,有利益冲突就会有伤害,为了你的安全,我觉得你要和段十令保持距离。”
九方渊微微蹙了蹙眉,他眼底情绪莫名,最后化成一片暗沉,将手里的刀刃收了起来。
鹿云舒不知晓九方渊的心思,仍然在苦口婆心地劝说:“我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这些弯弯绕绕我最熟了,你听我的准没错。”
家庭情况复杂?
鹿家孙辈不就鹿云舒一个吗,独苗苗小侯爷。
九方渊看着鹿云舒,心中疑窦更甚,鹿云舒为什么要劝自己远离段十令,他都知道什么?
见九方渊一脸深思的表情,鹿云舒以为自己的话被听进去了,忙趁热打铁道:“所以小师叔一定要听我的,离段十令远一点。”
九方渊突然开口:“你怎么不叫师尊?”
鹿云舒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我这不是和小师叔是一国的吗,大义灭师尊,小师叔你可千万不能太相信我师尊。”
九方渊额角直抽,捏了捏他的脸,顺手蹭掉他嘴边的糕点渣,意味不明道:“知道了。”
这怎么还动手捏上脸了,难道是表达亲近之情?
不过这小胖脸有什么好捏的?
“好捏吗?”
鹿云舒语气嫌弃:“凑合吧。”
九方渊抬手掩了掩唇:“我觉得还不错。”
两秒后,生无可恋的鹿小团子放下手,结束了自己的降智行为,他蹲下身把脸埋在胳膊里,内心疯狂大喊:鹿云舒你是憨憨吗,你是穿成奶团子,是装成奶团子,虽然长着奶团子的脸,但你他娘的不是真的奶团子啊!
当事团子:都怪我入戏太深,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九方渊抬手勾了勾他的发带:“害羞了?”
鹿云舒将王八精神贯彻到底,整个人散发着枯萎的气息。
今夜这长阶之上,多了个伤心人。
九方渊往旁边移了移,段十令那件袍子掉在地上,他想了下,把袍子捡起来,拍了拍鹿云舒:“站起来。”
鹿云舒没有动弹,九方渊也不说第二遍,果断出手把人拎了起来,他臂力大,常拎重物,此时拎个大胖小子不在话下。
突然腾空,鹿云舒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就被放回了地上,屁股底下多了层软绵绵的垫子,是一件厚袍子。
九方渊挨着他坐下:“不害羞了?”
鹿云舒不好意思继续装聋作哑,嘴硬道:“我没害羞!”
九方渊了然:“那就是生气了。”
鹿云舒低着头别扭了半天,忍不住小声嘀咕:“没生气,爸爸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没听到回应,鹿云舒转过头,看见九方渊闭着眼,俨然一副睡着的模样。
睡着的九方渊十分乖顺,鹿云舒看着他,想起书里描写的结局,所幸自己来得不算晚,九方渊没有经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活得好好的。
“会好好保护你的,一直都会。”
鹿云舒声音很轻,说完话放纵了自己因为主角光环而患上的皮肤饥渴症,拉着九方渊的衣摆,copy同款姿势,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他决定了,今晚要做一个拳打泰和真人,脚踢段十令花絮棠的美梦!
耳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九方渊睁开眼,眸底一片清明,他借着月光仔细打量身旁的人,从发旋到眉眼,再到攥着自己衣角的手。
这是一个丝毫不懂得隐藏自己心思的、黏人的、幼稚又麻烦的人,目前看来,这个人并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看着熟睡的人,九方渊眯了眯眼,爸爸是什么鬼?
苏长龄一直不动声色地留意他们的动静,当看见九方渊把鹿云舒拽着他衣裳的手掰开时,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把人抱走。
然而没等他迈出步子,九方渊就有了新的动作,半大的小少年笨拙地伸直一条腿,把人揽到腿上躺着,然后又把地上长出来的厚袍子拉起,将鹿云舒盖了个严实。
做完这一切,九方渊抬起头对上了苏长龄的视线,他的目光平静,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额头抵着曲起的那条腿,闭眼睡觉。
段十令将一切尽收眼底,解释道:“师弟是孤儿,会照顾人,云舒在他身边也好,两个孩子作伴,不会太孤单。”
苏长龄一时哑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整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出太阳后段十令就收了结界,九方渊捏了捏鹿小团子的脸,把沉浸在美梦中的小孩叫醒,然后咬着牙活动被枕麻的腿。
鹿云舒刚睡醒,处于云里雾里的迷蒙状态,呆呆地看着九方渊的动作,反应过来后急吼吼问道:“小师叔,你腿怎么了?”
九方渊闻言瞥了他一眼:“打猎摔的。”
“打猎?”鹿云舒一脸懵,环顾四周后迟疑道,“在这里打猎?打什么?鸟吗?”
九方渊面无表情:“不是,是鹿。”
鹿云舒:“?”
鹿小团子第二次惨遭抛弃,蔫头耷脑地跟在苏长龄旁边,就奇了怪了,明明昨晚还给他垫垫子,睡醒一觉就翻脸不认人了。
呜呜呜,和主角建立友谊好难,九方渊的心就是海底针!
苏长龄打着哈欠过来:“少爷怎么了?”
鹿云舒一脸深沉:“我想成为孙悟空和哪吒。”
苏长龄:“啥?”
鹿云舒幽幽地叹了口气:“意思就是我想成为大佬,大闹龙宫,把定海神针据为己有。”
苏长龄一头雾水,只听懂了“大佬”两个字,不错,他家少爷的志向非常远大,值得支持!
一行人是下午到达宗门的,门口有泰和真人安排的接应弟子,段十令将鹿云舒和苏长龄交给他们,然后带着九方渊去汀兰苑。
熟悉的景象勾起上辈子的回忆,九方渊深呼吸几次,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汀兰苑中,泰和真人正在摆弄兰花,那是一株灵兰,根茎和叶片呈现出翡翠一般的碧色,花瓣微张,淡金色的灵力氤氲成线,在花朵上流淌。
九幽同心兰,以精血为引入药,可制成「同心散」,能令用药之人身上带有药引者的气息,作用不大,实属鸡肋,使用「同心散」的大多都是结了道侣的修者。
九方渊扫了一眼便移开视线,这汀兰苑他熟得不能再熟,此时连多看两眼的兴趣都没有。
泰和真人把手上的兰花放回木架,离开前指了指院中石桌,段十令会意,带着九方渊在石桌旁站定。
等了一会儿,泰和真人拿着一个木匣子从屋里出来,他在石桌旁坐下,冲九方渊抬了抬下巴。
沧云穹庐的拜师礼分两种,一种是师徒私下的,一种是宗门公示的,私下拜师省了奉茶等仪式,师父会给徒弟一个见面礼,算作拜师的信物。
九方渊心里明白,泰和真人要他私下拜师,上辈子也是这样,当他的修炼天赋展现出来后,泰和真人才对外人宣布了他们的师徒关系。
九方渊弯腰一拜,却没像上辈子一样跪下:“师尊。”
泰和真人似有些诧异:“为何不跪?”
九方渊:“徒儿曾在娘亲坟前立誓,不跪天地只跪父母,还望师尊恕罪。”
泰和真人表情晦暗,看不出喜怒:“你可听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九方渊抬头直视泰和真人:“我是孤儿,爹爹抛妻弃子,对徒儿而言,他是最肮脏的存在,师尊为尊,若徒儿将您当作父,是玷辱了您,徒儿不敢。”
泰和真人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好一个最肮脏的存在。”
段十令上前一步,解释道:“师尊,师弟幼年孤苦,父亲抛妻弃子,他有此想法实属正常,虽然拜师规矩不容改变,但事出有因——”
“闭嘴!”泰和真人一掌拍在石桌上,叱道,“你在教我拜师的规矩?”
【小剧场】
今日份蠢事
池鱼:我捏我自己。
渊总:猎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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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猎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