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偏西,蝉鸣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女孩个子瘦小,脸上满是污黑点,唯有双眸似有星光璀璨,身上衣着质地柔软,红与白相间的鲤鱼袖章,象征着吉祥与福运,家室定是富贵。
微风吹起一池涟漪,向外荡漾扩散,柳絮飘飞,红彤彤落日映照水面。一群黑鱼浮出鱼头,胡须乱颤,密布围在女孩面前,它们生病了。
灵鱼有灵,可祈福降鱼求子等能力,而黑鱼原为福鱼,能吸收霉运,如破财,疾,升官等,民间许多人高价求只,而福鱼吸收过多就会生病,命不久矣,归还灵鱼殿产卵后结束一生。
女孩名为池瑾落,赐名之意:一鲸落,万物生。出生于灵鱼殿掌门嫡妻之下,一对龙凤胎中早子夭折,唯独女儿池瑾落幸存。
她挽起袖袍,伸出纤细胳膊,上面是戒尺红痕,青青紫紫,淤青一片。
“别怕,别怕。”声音稚嫩,轻声安抚。
她食指触碰湿滑鱼头,来回抚摸,甚有趣。
侍女似是害怕女孩,离得远都低首谨言慎行。
池瑾落手指下微亮,被触碰的黑鱼,正在蜕变,鱼身黑色消失被红白纹路取代,鱼从水中跃出,跃龙门,溅起水花,一溜烟不见踪影。她的脖子黑斑继续蔓延。
一阵眩晕,晃晃头稳住身体,不栽倒水中。父亲今天任务还差净化五十五条,肚子发出不争气的咕噜声,她好饿。
黑斑持续增多,但也逐一淡化,维持天秤平衡。池瑾落瞳孔涣散,麻痹站起来,朝着侍女方向走。
侍女行礼,为她引路后告退。
新上任的侍女,年纪尚少,瑟缩地问:“姐姐,这小女孩是谁?一靠近全身鸡皮圪瘩,慎得慌,感觉马上窒息了般。”
姐姐叮嘱,“我只悄悄和你诉一遍,以后可莫要随便问人,小心说错言被罚。”
侍女被吓到连忙点头。
“这是灵鱼殿的掌门,原是少主,上个月换任了。”
侍女结巴,“啊,这这年龄比我还小。”
姐姐道:“以后莫要随意打听,知道了吗?”
侍女谦卑,“是,姐姐所言,我自记心上。”
饭桌上,青花瓷叠盘,糕点精巧别致,各式花纹。但离奇的是偌大饭桌只有池瑾落一人,侍女为她添饭,擦拭嘴角,服侍细致。
池瑾落吃饱,瞧见父亲来了,“父亲,任务已经完成。”
师兄推着轮椅,四轮车构造巧妙,薄被盖膝,他脊柱挺立,靠在椅背,浑身病态气,双眼浑浊,但也难掩威仪。
“嗯。”并没有过多表扬。
夜晚,屋外灯影微映幽,灯笼摇曳,雨淅淅沥沥,独特鱼吟,交织一起,雷惊天,门扉嘎吱作响,寒意透骨。
祈雨润物,竟降在今天。
池瑾落全身瑟缩在被窝,雨水湿气重,积攒邪祟,身上吸收未消化转换修为的污气作祟,她骨头生疼,有千针磨损骨质,似要断骨。
额头密密细汗,手指紧抓被褥,咬破唇瓣也不敢吱声。
黑雾从皮肤剥离,聚形成团,将池瑾落全身包裹,想吞噬占为己有。
她艰难起身,盘膝而坐,双手颤巍巍合十,嘴里念咒,全身浮现金色脉络,黑雾撕拉扯碎,被金光恶狠狠化为虚无,池瑾落模糊,昏睡过去。
观看全程的老者,拍手惊叹,“这灵根变异真是奇才,在仙界定能成为强者。”
父亲并未苟同,“她这还远远不够,能有你家小徒弟聪慧好学。”
老者呵呵笑,也为小徒弟自豪,但明事理,“并不能一同比较,各有专攻。”
“昭儿,你可想和这名小掌门一起玩吗?”
老者身后还有一人,玉缎束腰,面容精致,唇红齿白,年纪虽小,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宁静而飘渺的高人气质。
他看女孩眼神复杂,嘴角依旧带笑,“师傅,这么厉害人物,小徒弟自然要与之相交。”
父亲道:“也好,让她长长见识,你们明天可以比武看看。”
谢昭云犹豫,这是不是太欺人太甚,他好歹是穿越者,人小女孩都虚弱成这样,父亲道:“她没有你想的脆弱。”
“不了,与其比武,我更愿意攀谈学识。”
老者自是帮徒弟说话,“小辈的事情,让他们自行处理,我们俩连夜赶往仙会。”
池瑾落可不知道他们谈话,她准时清醒,黑斑已经卸去,露出原本容貌,粉雕玉琢,冰冷可爱。
侍女为她整理衣裳,轻挽云鬓,任人摆布,像个瓷娃娃。
今日父亲不在,去的匆忙并没交代任务,她照旧来到池边,鱼似有所感,纷纷游来。池瑾落给它们喂食,上面沾有些微灵气,吃胖胖长高高。
“小朋友,喂鱼的小朋友。”声音清脆温柔。
池瑾落转头,看见和她屁大点的小孩,外貌很好看,脸白乎乎,似乎很好捏,触感不知道和鱼皮哪个更好。她盯着他,不说话。
谢昭云靠近,露出自认为最具有亲和力的笑容,“我们能认识一下吗?”
没有了下文,池瑾落继续喂鱼,把谢昭云当成不存在的空气。
谢昭云也不恼,慢慢挨近池瑾落,在她旁边坐下,依稀看到池瑾落手上伤痕。手上悄然施法,胳膊瞬间光滑细嫩,恢复如初。
池瑾落感觉浑身轻松,瘀血化开,对视挨近之人,面无表情,但内心却想他这么好,目的是什么。
被盯着发麻,谢昭云咳嗽声,“我们能成为朋友吗?我是你父亲好友的徒弟。”
听到父亲二字,稍微放下警惕,还是不愿开口说话,一个人闷闷的喂鱼。
女人的惊叫打断了该有的平静,身穿乌金团花纹路百皱裙,胸佩黄色琉璃压襟,耳带翠绿耳坠人急匆匆赶来,“掌门,掌门。”
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小脸煞白,“四师弟跑去万窟鱼,怎么办。”
“去看看。”池瑾落言简意赅。
万窟鱼是天然形成溶洞,不透光亮,“嘀嗒,嘀嗒”时不时石壁上滴落水滴,冰凉刺骨。安静到只有几人脚踩凹凸石面的稀疏声,女人感受到什么收回脚。
是条溪流,水没过脚踝,有不知名的鱼类栖息于此,池瑾落扫了眼鱼,并无毒害。
女人在溶洞内焦急地喊:“四师弟,师兄,大师姐。”
跟着他们来的谢昭云忍不住开口,“不是只有四师弟吗?怎么会进去这么多人。”
女人声音哽咽:“原本只有四师弟进去,后几人去找他,但没了动静。”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他们行走直接攀岩到另个层面,女人必须弯腰前行,甚至是池瑾落稍有不注意都会撞到脑袋,石壁到处是洞洼,看着密集恐怖。
池瑾落突然停下脚步,万窟鱼她经常来外层修炼,里面错综复杂并非每条路都走过。
“怎么了?”后头的谢昭云问,三人紧挨,堵着狭小洞口,彼此呼吸交错。
风轻微吹起垂落碎发丝,前面必定是通风口,池瑾落抿唇,反了个方向,与谢昭云脸贴的很近,害的谢昭云屏住呼吸,眼睛不知道往哪放,“不要往前,前面很危险。”
女人迟疑,“可万一他们在前面。”
“那他们就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前面真传来尖叫,的确有人存在。
“掌门。”女人拉住女孩衣袖,眼神哀求,并不想掉头。池瑾落手指动了动,理智告诉她不能前往,“好。”
几人加快速度朝前走,漆黑低矮洞前有光亮,三人小心谨慎,越来越接近,刺眼白光过后,视野猛地变宽,她们身处其中,渺小如蝼蚁。
一层层螺旋上升,罗圈围绕,大小相似的洞窟,中间是流有一行眼泪的无面人巨大雕塑。他的眼神悲天悯人,口张着,舌头伸出,叉开舌尖,蜡烛在上燃烧。
“怎么会没人,刚刚明明有人喊。”女人不可置信。
的确有人,但并没有他们想象离得近,洞窟起码不下数百个,彼此相互对应传音,池瑾落对女人道:“你喊他们一下。”
“四师弟,师兄,师姐,你们在吗?”女人全力呐喊,声嘶力竭,波起数不尽的回音。
“他们能听到吗?”
“三师姐,我们这,啊啊啊,啊啊啊。”女人狂喜,顺着声音在他们正前方洞窟传来。
池瑾落迟迟没有动作,她对危险直觉很敏锐,这地方有问题。谢昭云眉头紧皱,扫了眼从进洞一直催促不停的女人,总感觉怪异,不知道人在何处但又毫不迟疑领他们俩不断前行。
“掌门,我们不去救他们吗?”
“嗯。”女人转身时,池瑾落手疾眼快,食指扣小指,三指合拢,一道金光闪现,点到女人背部,又迅速回手。
“掌门,你怎么了!”女人回头,池瑾落假装站不稳,摇头,“不小心跌倒,无大碍。”并非是邪祟或化鱼人,是真人。
他们再一次进另个洞窟,却与刚刚截然不同,里面石壁上长满水晶,忽明忽暗为其照明。头上总会粉灰掉落,星星点点混入发顶,稍有不慎进眼睛,可想而知的难受。
池瑾落再一次停止脚步,不往前,领头的女人走了几步,见没人跟上问:“掌门,怎么了吗?”
紧随其后的谢昭云也不得不停下,“你看看前面有什么?”
女人往前看去,“什么都没有。”
池瑾落摇头,“你再仔细看看。”她猛然用力扯上谢昭云胳膊,将人方向反转,踢了人一脚,快速奔跑,双脚迈到最大。
谢昭云被池瑾落这连续动作吓到,心跳“砰,砰,砰”,大脑空白,低矮洞窟对两个小孩有利,女人接连碰壁,表情疑惑,弓背扭曲追上:“掌门,怎么了吗?”
“为什么,我们要原路返回。”
“为什么?”
“掌门,你说说为什么。”她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那手差点就能揪到衣摆,池瑾落不出声,边全力跑,手上不忘凝聚灵力,攻击拉开距离,洞窟实在过于窄小,展不开手脚。两人跨出洞窟瞬间,谢昭云将人用手拦后,一刀飞出,破空声,正击胸口,女人“扑腾”倒下,难以置信,裂开到太阳穴的不解嘴角:“为什么杀我。”死在血泊中。
谢昭云心想完蛋了,刚刚心里慌张,只想着保护人,不小心下了杀手。池瑾落喘气,她站直,体力恢复了许多,用脚将人翻个面。
血还在往外涌,“匕首还要吗?”
谢昭云连忙摇头,“我这还有,那把不需要了。”
池瑾落蹲下身,手捏刀柄,全数拔出,扔在地上,脸上都是喷溅的血迹,她双手扒开致命伤口,往外拉,里面的心脏,花花肠子全部裸露,她十分敏捷,一手从里抓出血淋淋的东西。
那两个触须蜿蜒到大脑内部,鱼头两腮呼吸,五彩斑斓鳞片,是只鱼。
谢昭云问:“这是什么。”
池瑾落解释,“寄生鱼,会控制人思想。”
刚开始她没有检查出来,是因为这鱼十分狡诈,将所有的污潜藏大脑。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是死人。”谢昭云顿觉毛骨悚然。
“活死人更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