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过一趟歌城的姞辛的指引下,守卫队的少年在沉默中,到达了汶国王宫的门口。
宫门之高,高不见顶。宫墙之大,望不见边。
这些都是姜国王宫无法比拟的。
更让少年们瞠目结舌的是,汶国的宫门守卫均是满身甲胄。
在这些用贵重的铁制成的臂甲、身甲面前,他们石黄色的麻布衣服像个笑话。
更别提汶国人似乎身高都很高,每个甲胄守卫都有两米之高,对这群顶多一米六五一米七的少年们来说,压迫感极大。
姞辛禀报完自己的身份后,宫门便徐徐敞开,有一个甲胄守卫把这行人往里面领。
迈过了不知多少道宫门以后,便来到了一处大殿面前。
大殿里壁灯不少,到处都闪耀着烛火。
“噢,姞辛是吧,寡人好久没见你和你父亲了。你父亲他们还好吧?”
高座上的汶王,用沙哑又热情得异常的声音问道。
这声音听着极像伯妤上辈子应酬场上见到的,一些跟你不怎么认识还装作对你很熟的样子的领导。
伯妤抬头望去,汶王是一个壮年男子,身体看着也矫健。
只是眼球微凸,眼睛发红,好似熬了很久的夜,又或者酒喝多了,兴奋异常。
这不,他手边还有一个铜爵。
刚问完,他就拿起这铜爵又喝了一大口。
下面的姞辛乖巧点头:“我父王他们都好。”
“姞辛啊,你来早了。寡人的生辰宴,还有三日才办呢。”汶王摇头晃脑地说着,似乎他现在的精力支撑不起他的头正常抬起,“姞辛,你先坐着,为了庆祝你的到来,让巫觋们给你跳场舞吧。”
姞辛赶忙在宫殿里摆着的上百张桌案里,挑了张离她这姑父近一点的,坐下了。
伯妤也和守卫队的人一起,站在了姞辛的身后。
汶王往这来自姜国的守卫队轻轻瞥了一眼,似乎没想到他的侄女会带这么多守卫。
不过他宫里的守卫远比这些稚气少年多多了,所以他就也没有说什么。
随着汶王拍了两下手,便有二十个头戴面具的人走进这座大殿。
这些巫觋头上的面具,皆是做成了牛羊雉鸟等动物模样,有的人头上还插着几根羽毛。
只是这些动物模样都有些吓人,眼睛都凸出来了,似乎和汶王一样喝多了酒,还有的舌头伸出来,还伸得老长,满张面具上一半都是这吓人的舌头。
咚、咚、咚。
随着宫人一阵一阵敲起乐鼓来,巫觋们开始手脚并摇,跳起舞来。
这瘆人的面具和毫无身段柔美感的舞蹈,看着可一点都不让人感觉舒服。
伯妤看了一眼周围人,发现不仅仅是自己这个现代人感觉不舒服,这些守卫队的少年面色也不是很放松,一副紧绷着的模样。
熬了好一会,这个舞蹈才结束了,巫觋们挨个离开了这座大殿,大家伙内心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因为忙着看这巫舞,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不知何时,两个三米高的圆柱形罐子被搬到巫觋们的身后,汶王的面前。
这两个罐子似乎是一个是树油做的,一个是铁做的。
只见左边那个整体呈淡黄色半透明状,上面没有封顶,里面是空的,右边那个通身呈黑色,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也许里面也是空的。
姞辛欲言又止。
她本来想挑个好的时机跟自己的姑父好好聊聊,关于姜国献上的人牲的事情,但是现在也不知道姑父是什么意思。
她一向知道姑父有些疯疯癫癫的,现在估计又想玩些她不了解的花样。
也许,等姑父生辰过了,再说此事比较好,现在说了,估计要搅扰了自己需要讨好的这位汶王的兴致。
而汶王时不时把目光往姞辛和姜国人的守卫队的人这边瞥。
看得所有人心里都毛毛的。
“姞辛。”汶王突然间喊了一下姜国公主的名字,然后神色一凛道,“辛苦你了。”
听到这句话,姜国来的所有人心中猛地沉了一下。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立马发生。
顷刻间,上来了两个甲胄守卫,一人一边拽起姞辛的手臂,把姞辛往前拖去。
“姑父!”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姞辛只能奋力挣扎着,满眼慌张,王女的尊贵沉稳此刻已不复存在,“这是要做什么?”
而高座上的汶王只是笑笑,用有些癫狂的语气回道:“好侄女儿,马上就好。”
姜国来的守卫队的少年们,皆欲上前阻止那两个拖着公主的甲胄守卫。
此时他们才发现,自己也被甲胄守卫们拽着,不让自己上前去。
这时,六个身强力壮的宫人,端着两口青铜大鼎到了这两个巨型罐子旁边。
这两口青铜大鼎里皆是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沸腾液体,左边的青铜鼎里是油汪汪的淡黄色树油,右边的青铜鼎里翻腾着味道让人发恶的滚烫铁水。
姜国人的生命已然遭到了最大的危险。
见多了被折磨的奴隶,不详的预感浮上姞辛的心头,她只得叫道:“姑父,姑父,姑父,姞辛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姞辛改就是……”
双目猩红的汶王却笑道:“姞辛,你没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相反,你做的很好。”
说话间,姞辛已经被两米多高的甲胄守卫扔进了左边的树油罐子里。
咚、咚、咚。
姞辛不停地拍打着树油罐子的罐壁:“姑父,姑父,汶王殿下……”
伯妤见状,立马准备瞬移到姞辛旁边。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根本瞬移不了分毫。
自己的瞬移能力,仿佛被封锁了一样。
再看周围挣扎着喊着“公主”的守卫队少年们,也都不能使用瞬移的样子,只能苦苦在原地看着公主在树油罐子里哭喊。
而自己挣扎间放出的风矢,似乎对汶王、宫人、这些甲胄守卫,根本没什么用。
睁眼闭眼间,伯妤开启了千里眼带来的视力。
“二级”。“二级”。“二级”。
二级卦术师,布满了这座宫殿。
这些甲胄守卫不是普通的身披甲胄的守卫,而都是二级卦术师。
他们不知用了什么卦术,封锁了这群姜国人的瞬移能力。
啪地一声,一口青铜鼎里面的滚烫液体被倒进了那个树油罐子里。
罐子里的人,必死无疑。
“公主——”伯妤喊道。
在发现爷爷二哥没了的时候,她没哭。
在知道爷爷可能骗了自己的时候,她也没哭出来。
但是看见滚烫的树油从青铜鼎里倒向树油罐子时,她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她这才发现,他们在有着绝对王权的汶王面前,在有着强大实力的卦术师面前,是多么渺小和可笑。
伯妤纵使万分难受,但只能努力冷静下来想办法。
她紧闭双眼,强迫自己快速进入梦境。
等到熟悉的灰雾和熟悉的温柔气息包围了自己,她立马在梦里喊道:“艮神大人,救救我,艮神大人,艮神大人……”
神奇的是,一向有求必应的艮神姐姐,此刻却沉默着,似乎并不想回应伯妤。
经过了这么多次梦境,伯妤觉得自己明明此刻能感受到艮神的气息,可对方就是不说话。
“艮神大人,我和我周围的人都遇到了生命危险,艮神大人……”
无论伯妤怎么苦苦哀求,对面总是不予回应,似乎在淡然地等着伯妤的消失。
似乎,对方并不担心伯妤这个未来的继承人和帮手的死活。
伯妤再次睁开眼来,满满当当的树油已经灌进了那个树油罐子。
而姜国公主,被做成了一个巨大的琥珀。
姞辛是活活窒息而死的。
滚烫的树油封住了她的口鼻。
她生平最爱的绿松石项链里,最大的一颗宝石,永远地停留在离她眼前一寸的地方。
“啊——”巨大的痛苦包裹着伯妤,她不禁叫喊出声。
汶王听到叫声,转过身来,眯起眼睛,语气里满是惊喜:“坎神大人告诉寡人,从西北方向会来两位圣女。只要寡人把这两位圣女献祭给她,她就会助寡人一年之内攻下夷国。”
“姜国在汶国的西北方,姞辛自然是其中一位圣女。没想到护卫队里还有一个女娃娃,果然是两个圣女,坎神大人真没骗寡人啊。”
“快把这位圣女,给寡人带上来!”
拽着伯妤的两位甲胄守卫,很快就把这细瘦的女娃娃往那铁罐子那边拖。
“啊!”
少年们的尖叫声从背后传来。
伯妤转向身后,只见甲胄守卫们高举铁钺,往这些少年的脑袋、胳膊、小腿砍去。
霎时间,要给别城老母送上报酬的仲莘、要看自己弟弟妹妹长大的扁刹、一向成熟稳重的队长伊康,都变成了地上一块块碎成渣的血肉,分不清谁是谁的主人。
他们,再也没法跟伯妤说出一句“别忘了明天的训练”。
癫狂的仪式还在继续。
“哈哈哈……”汶王高举双手,语气里透着彻底的癫狂,“坎神大人,寡人为你办的这场盛大的祭祀,你满意吗?”
泪水糊住了伯妤的眼睛,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甲胄守卫把她扔进了右边的巨型铁罐里。
伯妤思绪勉强转了一下。
她再度闭上了眼睛,熟悉的灰雾包围了自己。
“孩子,你到了汶国没……”巽神老头神神叨叨的声音传来了过来。
“我现在有生命危险。”伯妤突然变得异常冷静,“你必须立马把我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否则你将永远失去一个能帮你解决坎神和艮神的人。”
巽神习惯了这个后辈一向的礼貌,没想到对方居然有朝一日用这种命令的口气对他讲话。
但迫于真的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帮手,巽神只得无奈道:“可是孩子,你是一级卦术师啊!就算我找个高阶巽术师来帮忙把你传送走,传送的条件也是要被传送的人是二级卦术师呢,你现在,能想办法变成二级卦术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