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娃儿,你也是卦术师了!”
老爷爷看到这紫光,一把抱住了伯妤。
“咳,咳……”
伯妤瘦小的身体差点被闷得喘不过气。
老爷爷听到咳嗽声,这才意识到孙女受了那么大的磨难,还没恢复好,于是放开了怀里的孙女。
复又看了眼伯妤手臂上被震神留下的疤痕,这疤痕又长又难看,很可能终生都恢复不了,不由地叹了口气,乐极生悲。
“你刚才抱她的时候,差点把她手里的卦盘挤掉了。”
男孩抱怨着,把刚刚自己从伯妤失了力气的手上接过来的小卦盘,放到了伯妤此刻坐着的石床边上。
“卦盘确实不能丢。”老爷爷点点头,然后又对着两个孩子笑道,“娃儿们,离天亮还有一会,咱们先睡一觉,然后早上爷爷给你们做丰盛点,庆祝我们家又有一个卦术师了。”
说着,老爷爷便躺在了地上的草席上,男孩躺在了老爷爷的旁边。
原来他们都是睡地上的?
伯妤打量着地上的草席,她刚来这吓得奔出去的时候,还以为这地上的两张草席是用来垫鞋子或者什么东西的。
男孩又直起背来,准备吹灭旁边桌上的油灯。
他转过来,发现伯妤还在发愣,轻声问道:“小妹怎么不睡,是不是又有哪里不舒服?还是石床睡腻了,也要睡到地上?”
伯妤摇了摇小脑袋,于是也躺下了。
这张石床其实也没比地上好多少,甚至就是一个高一点、大一点的石头台阶,上面勉强放了些草席垫子。
不过她还是习惯一个人睡觉,石床算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过了会,她感觉屋里更暗了。
油灯被吹灭了。
又一阵过去,旁边地上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
伯妤还睁着眼睛。
她想回家啊!
准确的说,回到原来那个时代。
虽然加班到九点很不爽,但是原来那个时代肯定比现在只能睡石头床,住破茅草屋,还被不知道哪的妖魔鬼怪来回折磨,强许多倍吧。
好想念出租屋里自己刚买的猫咪抱枕啊。
靠在上面睡觉,一定比靠在硬邦邦、冷冰冰的石板床上睡觉舒服多了。
伯妤趁着手上恢复了力气,在黑夜里一通瞎摸,摸到了床边上的木卦盘,然后把这小卦盘紧紧攥在手里。
刚才被那四个卦神折磨的体验是真实的。
刻着“巽”的那一格发出神奇的光也是她亲眼见到的。
在这个世界,确实有着怪力乱神的存在。
她记得自己玩过一次密室逃脱,逃脱的关键需要破解一些重要道具上的线索。
那手上的这个小卦盘,怎么看都算是这个世界的重要道具哇。
刚才那个老爷爷替她求问卦道,问完第五个卦神就不问了。
如果自己把这八个卦神问完,是不是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或者获得回到原来世界的线索。
伯妤仔细听着,旁边地上的鼾声并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她扭过头去,看了眼后边和大门一样破破烂烂,毫无防盗能力的后门。
下定决定后,她便攥这卦盘,轻手轻脚地下了石床,推开后门走了出去。
借着月光,她看到了一堵土墙。
土墙还挺长的,左右皆看不到尽头,估计是专门用来保护这一圈茅草屋里的人的墙。
土墙也很高,至少对于现在的她来说。
自己这十二岁女孩的小身板,是别想翻墙出去看看了。
她找了一处离自家那个茅草屋较远的地儿,蹲了下来。
一手持盘,一手悬于卦盘太极图之上,学着那老爷爷的语气,但是压低了声音:“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八卦生万象。万卦在上,求问乾神,可入乾道否!”
头骨和心肺的疼痛再次传来。
但这股痛自己已经经历过,就没那么害怕了。
伯妤咬着下唇忍着,告诉自己回家是最重要的,其他感受都可以先忽略。
“……求问兑神,可入兑道否!”
手臂被脓疮包裹的感觉袭来,伯妤咬得嘴皮子都快破了。
“……求问离神,可入离道否!”
灼烧感包裹着自己,仿佛置身火海一般。
伯妤似乎理解了,老爷爷为什么要在自己孙女求问卦道的时候没停下来。
因为这玩意一口气弄完最好,停得越久越痛苦。
“……求问震神,可入震道否!”
细小的雷电悄悄划过夜空,不经意间,自己手臂上的疤痕更深了。
“……求问巽神,可入巽道否!”
预料之中的紫色微弱光芒,再次闪现在卦盘之上,然后停留片刻便消失了。
伯妤瞥了一眼卦盘。
左边从上至下依次刻的是乾、兑、离、震。
右边从上至下依次刻的是巽、坎、艮、坤。
老爷爷问的第五个卦神是巽神,那第六个到第八个,应该就是坎神、艮神、坤神吧。
“……求问坎神,可入坎道否!”
问完,伯妤紧闭双眼,准备接受来自坎神的惩罚。
出乎意料的是,等了有一会,什么都没发生。
她睁开眼睛,看见刻着“坎”的那一格卦盘上方,又亮起了一束微弱的淡紫色光芒,似乎在等她发现自己一样,几个眨眼时间后又消失了。
难道一个人可以同时入两个卦道?
伯妤眨巴着眼睛,有点迷惑。
但此刻,依旧没有获得任何与回到原来时代有关的信息。
她只得继续求问卦道下去。
“……求问艮神,可入艮道否!”
同样地,惩罚没有出现,淡紫色光芒闪现在刻着“艮”的那一格卦盘上方。
伯妤更迷惑了,难道剩下四个卦神和自己都这么有缘的么。
抱着略微放松的心情,她开始求问最后一个卦神。
“……求问坤神,可入坤道否!”
等了一会,淡紫色光芒并没有出现。
伯妤怀疑自己没看清楚,准备站起身来把卦盘对准月亮再仔细瞧一瞧。
刚站起身来,痛感就从腹部传了过来。
仿佛有人拿刀硬生生剖开自己的肚子,然后一刀一刀地往外刮,刮完肠子再刮胃。
伯妤没料到这一出,受不了痛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也不用举着卦盘对准月亮了,坤神的惩罚已经来临,自己和坤道是无缘了。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知过了多久,坐麻的感觉超过了肚子疼的感觉,她才意识到坤神的惩罚已经结束。
她重新拿起卦盘,把另一只手悬在卦盘中心之上,想试探看看还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忽然间,她那悬着的手感应到,有一股微弱的风自卦盘上的乾那一格吹起,依次经过兑格、离格、震格。
然后又从巽格开始吹,吹往坎格、艮格、坤格。
整个过程中,这风只有经过巽、坎、艮这三格的时候,才会亮起一点紫光。
在吹到最末尾的坤格时,和在前四格一样,什么都没发生。
看来自己同时入了巽、坎、艮这三道。
不知道一个人入了一个以上的卦道,意味着什么。
明天可以去问问那个老爷爷看看。
伯妤在心中默默记下这件事情后,又沮丧地看了一眼此刻跟死物没什么区别的卦盘。
问完八个卦神,没有回到原来的世界,也没有收获任何和原来世界相关的线索。
这个世界的八卦,似乎也和原来世界的八卦有些区别,因为在原来世界算个卦、拿个卦盘什么的,也不至于会出现个什么卦神把你皮劈成两半。
再看也看不出什么花样来,伯妤结束了今夜的探索,拿着卦盘又悄摸摸地走回了自家那个茅草屋。
屋里鼾声依旧。
她放心地躺在石床上。
折腾了这一晚上,她也有点疲了,于是闭上眼睛。
-
“娃儿,娃儿,起来吃早食啦……”
听到熟悉的呼唤声,伯妤睁开了眼。
看到面前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她心里不由地叹气。
不是她想要的那个,灯光温馨的出租屋房间,而是依然如故的破旧茅草屋。
好在现在这个世界应该是在夏天,身体能感觉到气温明显不低,所以住茅草屋睡石板床也不会冻死。
还有一件也算是幸运的事,就是这老爷爷对自己这个“孙女”还是很热情,暂时看不出这一家人对她有什么坏心思。
“娃儿,起来尝尝你爷爷新做的五香花生米。”
老爷爷再三温柔催促,伯妤也不好意思赖床,更何况这冷冰冰滑溜溜的石板床也没啥好赖的。
她翻身下床,去了饭桌边。
这时男孩已经端来几个陶碗,放在了桌上,然后又拿来了三双木筷子。
陶碗对伯妤来说倒是有些新奇,上面还用漆画了一些图案。
图案上是有着好多双爪子的生物,不知是虫还是龙的,很有远古气息。
伯妤饶有兴致地在心里猜了一会,才把目光放回陶碗里的东西。
桌上一共是三碗米饭,一大碗花生米,还有一大碗绿色的野菜,长得有点像她以前书上看到的莲叶莕菜。
这桌子菜素得伯妤快没了食欲,可是折腾了一夜卦神之事,消耗了太多体力,她好歹还是能扒拉两口。
吃着吃着,想到了昨晚居然意外发现自己入了三个卦道,记着要问一问老爷爷来着。
伯妤手下的筷子便在饭碗里搅动了一圈,然后伯妤歪着脑袋,学着那男孩的口气问道:“老头,有人能同时入两个卦道吗?”
伯妤很快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木头筷子轻轻敲了一下。
“你这娃儿,学什么不好,学你二哥喊我老头。”老爷爷不满道。
伯妤内心委屈呀。
她也不知道这个身体原先的主人怎么喊这老爷爷,就只能先学着那男孩喊了。
“别想那不可能发生的事,大把人一个卦道都入不了,别提两个。”老爷爷还是回答了孙女的问题,“我这辈子是没见过入了两个卦道的人。听倒是听说过,不过那种人就跟卦神一样,你知道他存在,但是在哪你不知道,也很难见。”
伯妤脑海里出现了昨晚那三个依次闪过紫光的卦格。
自己可是入了……三个卦道。
她继续扒拉着陶碗里的米饭,瓮声瓮气道:“这样哦。”
要不还是等她对这个世界的卦道之事了解深一点,再告诉爷爷和二哥吧。
毕竟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合群是最重要的。
她可不敢冒什么大风险把这事说出去,不然很可能从四面八方的茅草屋里,乌拉乌拉跑出一大堆人,把她肚子剖了,看看她这么一个怪胎为什么能入三个卦道。
老爷爷倒是沉浸在自己孙女也能成为卦术师的喜悦里,没注意到孙女心里想的七七八八。
他笑着说:“娃儿啊,你可真有福气,居然挺过了震神那一道。要知道好多人不敢求问卦道,就是怕被震神发出的雷电劈死。要说这震神脾气可真够大的,不承认你入这个卦道也就算了,惩罚你的时候还能要了你的性命。”
“还有啊,你入的是巽道,你可不知道入巽道的好。”老爷爷说到兴头,也没顾着扒几口饭,“听说现在当了万卦之神的卦神是巽神。如果一个卦道的卦神当了万卦之神,那么这个卦道的卦术师,都会比同级的卦术师厉害一点。”
“两年前,你大哥也入了巽道。据说初入巽道的卦术师会梦见巽神,然后巽神会在梦见他的人里面,挑选能继承他高超卦术的继承人。你大哥当初也梦见了,可惜他说那巽神说话叽里呱啦的,他根本听不懂,哈哈……”
老爷爷正在回忆过往的美好时光,旁边的男孩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老头,干嘛又提那个人?晦气。”
伯妤摸了摸下巴。
她看了看正讪讪笑着不敢再提别人的爷爷,又看了看目光不悦的二哥,又想了想那个只能活在她爷爷话中的大哥。
原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不过刚刚老爷爷话里说入了巽道的卦术师,会比同级的卦术师厉害一点,让她很是好奇。
她支着脑袋道:“爷爷,那你是几级卦术师啊?”
“一级,嘿嘿。”老爷爷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你爷爷也没那么厉害,不过一级就能养活你们,爷爷也就满足了。”
伯妤脑子里囫囵想了一些有关卦术师的事,就察觉到有目光正在打量自己。
她转过头,感觉二哥的眼神从她自己咬破的嘴唇,又滑到手臂上加深的疤痕。
糟了,他不会发现自己昨天深夜又独自测了一遍卦道吧。
谁知黑黑瘦瘦的二哥却开了口:“老头,我是真心疼小妹。你让我穿那个人的旧衣服也就算了,小妹也整天穿那个人的旧衣服。小妹好不容易熬过了四个卦神的折磨,不该买个新衣服奖励她吗?今天我们去盘蛇村的时候,绕远路去甬城,看看能不能买件女娃穿的衣服。”
伯妤听了这话,不由地也低头默默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眼。
和爷爷、二哥身上的无袖破布衣裳相差无几,自己的两条胳膊露在外边,上面震神留下的长条疤痕一览无余。
有点像以前自己所处的那个时代的背心。
裤子倒是好一点,但也是薄薄一层土黄色破布。
这样的衣服夏天穿穿还行,冬天穿就有点寒碜了。
脚上是草鞋。
老爷爷也自觉有点对不住孙女,笑呵呵道:“好,今天我们去盘蛇村的时候,正好把你小妹也带过去,让她长长见识,然后路上再给她买件衣服。”
伯妤挺怕蛇的,她不知道盘蛇城有没有真的蛇。
不过一个人在家,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跟着爷爷二哥一起出门安全些。
她便也点点头。
余光瞥见了爷爷和二哥的腰间都系着的棕色粗麻绳。
那麻绳上串着一个木头卦盘,与自己床边那个卦盘相比,稍微大一些。
估计是爷爷怕自己手小抓不住,削卦盘的时候特地削了一个小一点的卦盘。
“那个,走之前,能不能给我一条绳子,让我也把卦盘系在身上。”
伯妤弱弱地提了一个要求。
她身上这身破布衣服,是找不到一个口袋来放那卦盘了。
“那肯定的。”老爷爷笑道,“待会吃完饭,爷爷就给你卦盘边上打两个孔,给它串起来,让你也能系在腰上。”
“等到了盘蛇村,你就可以拿着卦盘,和你爷爷你二哥一起,驱鬼做法了。”